第三章 阻截

慶曆五年，三月初三。江南艷陽高照，綠柳吐芽，大地回春。

匯龍鎮外匯龍潭，匯龍潭邊綠蔭道。數騎悍馬揚塵而過，當先一中年，白衣劍眉，一縷華髮，隨風飄蕩。隨後七騎，全是面容俊朗，年紀不過二十許的少年，均是白衣黑劍。

潭內綠水蕩漾，潭邊柳枝舒展，樹下泛黃的草根上飄上了些綠。艷陽下，四周寂靜無聲，只聽到馬踏的盧、呼氣連連。顯是奔跑太久，馬都勞累了。官道上沒有行人，沒有蟲鳴鳥叫，四周依舊寂靜，寂靜得詭異。

「停！有殺氣！」前方那名大漢顯是發現今日有些不同尋常，雙手猛一拉韁繩，座下寶馬踢腿長嘶，同時大聲喝道。後來數騎及時剎車，顯示了精湛的騎術。其中一男，徵詢的叫喚一聲：「三長老。有意外？」

「白髮劍魔」陳玄飛立馬橫劍環視四周，左柳林右河灘，竟然無一生息。回頭望了望後面這些後輩子弟，沉聲道：「今日有些不同尋常，整條官道柳林段，既無行人，又無蟲鳴鳥叫。剛奔馬途中，突然心頭一顫，憑我多年的經驗，那絕對是有危險臨近。」

「下馬警戒。」陳玄飛跳下馬來，對眾後輩喝道。眾人齊聲應是。

良久，四周毫無動靜。陳玄飛皺了下眉頭。朗聲說道：「哪條道上的朋友，出來吧。何必藏頭縮尾。」

半晌，一道陰惻惻的怪叫聲從遠處緩緩傳來:「桀桀桀，不愧是『白髮劍魔』，隱藏的這麼好，都被你發現了。桀桀桀，也罷，反正是送你們上西天，既然發現了，明殺也是一樣。」「樣」字剛說完，五道墨衣從潭內衝天而上，轟的一聲帶起數道水柱從天而降，卻原來是穿著水靠蟄伏水底。柳林內一陣風聲。風過，數十道身影從林內竄出。水下五人，身穿黑色水靠，辨不清相貌。林中那十數人，全是蒙面青衫，也是看不清相貌。兩方人馬成掎角之勢將陳家莊幾人夾住。

「七星陣！」陳玄飛大喝一聲。陳家莊眾人立馬依方位站好，出劍對外。七星陣乃是陳家莊傳下來的團戰陣法。此陣有三種變陣，可守可攻，借力泄力，自由變換。陳家莊子弟從小練習，自然是熟悉異常，聞聲立刻配合。

「白髮劍魔」陳玄飛皺了皺眉，冷聲說道：「哪條道上的朋友，既然知道陳某的外號，還敢如此囂張。可否報個萬兒？」說完，冷眼掃視全場，似要尋找到底是何門何派所為。

「桀桀桀，『白髮劍魔』，別人怕了你陳家莊，我們可不怕。想知道我們是誰，死人還有知道的必要麼？桀桀。」為首一名青衫人，怪笑連連。

「動手！」隨著一聲輕哼，對方除兩人壓陣外，其餘十五人紛紛拔出武器攻來。或刀或劍或叉或錘，一時間群魔亂舞，太陽失色。

眼望著對方攻來，氣勢如虹。「白髮劍魔」知道，這絕對是一場有預謀的截殺。如果不拚命，只怕要命喪於此。當即提起內力，橫劍於胸，雙眼怒芒一閃，運氣於劍，一柄古劍霎時變得晶瑩透明。劍霜凝結，劍霧飛騰，四周溫度驟然下降，如墜冰窖。身旁幾名陳家莊好手，揮劍之時，劍霧橫生，只是尚未凝成劍霜。七人同使清霜劍法，周圍十米內變得輕霧縈繞，模糊不清。陳家莊子弟於霧中穿行，絲毫不受阻。清霜劍法練劍之初就要求訓練劍者聽聲辨形，但凡能練出劍霧者，無一不是聽聲辨形之術極端高明之輩。

八對十五，如果不出意外，這將是一場一面倒的屠殺，對方更有兩位高手壓陣，顯然是車輪戰後，意圖戰而群殲之，當真是卑鄙無恥之極。如此萬無一失的計劃，真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來頭，居然派出如此陣容來截殺自己。陳玄飛心念電轉，壓下心頭一個怒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攻敵之時不時圍救陷入危險的後輩。這些後輩都是陳家莊最優秀的子弟，死傷一個都是莫大的損失。

殺聲震天：叮叮噹噹的兵器磕碰聲、刀刃入肉發出的悶哼聲、人死倒地聲、怒喝聲、怒罵聲，聲聲催人命。

僅僅半個時辰，陳家莊這邊聲勢漸衰。對方死傷過半，剩下的也是灰頭垢面，一臉萎靡。陳家莊這邊一人喪生，兩人挂彩，其餘各人氣喘吁吁。已近力竭。饒是陳玄飛內功精湛，在擊斃對方三人後，也有些氣力不接。可是對方還有兩名高手養精蓄銳，尚未動手。

一眼掃過，看清雙方情況。看來不得不請幫手了，若不如此，只怕真要命喪於此。一念及此，陳玄飛當即從懷內取出一個空竹火箭，猛拉紅舌，揚手一道氣勁衝天，一聲爆炸，化作漫天絢麗煙花。

「不好，該死的，看來要速戰速決了。」那青衣蒙面看到煙花升空，恨聲招呼，「老四，看來不動手都不行了，快，趕在敵手增援之前大家定要擊殺陳玄飛於此。」

壓力陡升。「白髮劍魔」不愧是當世高手，雖然之前體力消耗甚多，此時以一敵二，尚可周旋不敗。不過如此下去，百十招后定然敗勢。陳玄飛咬緊牙關，利用四周柳林掩護，拖延時間。

失去陳玄飛的照顧，其他六名陳家莊子弟頹勢更甚。失去一名夥伴之後，七星陣難以使全，不能發揮出陣法本身借力打力的特性。加之對方力求短時間內收場，全力攻擊之下，陳家莊子弟險象環生，躲避之餘，狼狽萬分。

「邊打邊撤！往匯龍鎮方向撤！」陳玄飛分神查看之後，趕忙出聲指引。分神之下，被對方一劍挑中肩膀，頓時血肉橫飛。陳玄飛不愧是久經沙場的老將，立即一招「懶驢打滾」，就地十八滾之後，翻身躍起，來不及查看傷勢，急點穴止血。好在劍尖觸肉時，身體自動沉肩落肘，不然，這條肩膀就要廢了。

鮮血濺落在白衫上，顯得格外猙獰。陳玄飛怒眉望著飛身撲來的蒙面大漢，轉身繞樹游斗，邊斗邊退，也藉此恢復體力。

匯龍鎮外匯龍潭，匯龍潭邊綠蔭道。從匯龍潭到匯龍鎮，相隔不過10餘里地。好在綠柳林一直延伸至城郭內，不然，今次陳家莊眾人只怕難逃一難。

拼殺間，漸漸望見匯龍鎮內城郭。此時，打鬥進入白熱化。一方拚命砍殺，一方拚命反抗。江湖之間的爭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又是幾聲慘哼。不知道是第幾次聽到有人倒地的聲音。只知道，想要不死，就要拚命讓對方死。這是一場沒有雙贏的戰爭，生與死，也許就是一瞬間。

近城還有三里地，終於望見有一群豪客衝殺過來。陳玄飛大喜，大吼一聲：「陳家子弟撐住，援手來了。」說畢，強提內力，將清霜劍法揮舞到極致。

眼見陳家莊強援將至，對方爆發擊殺一人之後，不甘心的怒喝一聲「撤！」，呼哨一聲，終於退去。

此戰，陳家莊以八敵十七，殺敵八，傷敵五，自損子弟五名，剩餘皆傷。

「白髮劍魔」成名至今已十載，威名赫赫，黑道聞風喪膽，想不到今日竟然遭受如此截殺。消息傳出，江湖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