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翠峰如簇,蜿蜒的洛水彷彿一個正在梳妝的溫柔女子,任憑自己柔順的秀髮在西風的吹拂中捲起一波又一波活潑的水浪。夕陽西下中,遠處水天一色,長煙一空,無數魚鱗般的金色亮點在水面跳動著,當真是浮光躍金,畫圖難足。
黃河的最高神祗——河伯馮夷此時就坐在那個人類酋長的座位上,雪白的肌膚,俊逸非凡的眉眼,嘴角邊的輕輕淺笑,不時隨風飄揚的柔順銀髮,高豎的白色立領,無不讓人感受到了他的風華絕代。
「客人,請換個位子好嗎?」已有百歲的人類酋長終於忍不住上前問道。
「請問主人,這個位子什麼樣的人才坐得?」如玉般的纖細手指在眾目睽睽之下玩弄著本是酋長應該觸碰的石制酒樽。
一個年輕氣盛的小夥子忍不住站了出來:「自然德高望重,年歲最高的長輩。今天是酋長大人的壽辰,自然是酋長大人來坐。」
「那麼你今年多大年歲?」然而玉手的主人卻依舊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
「老朽今年剛百歲。」強壓住內心的怒火,酋長保持著自己作為酋長應有的風範。
「哈!原來還是個毛孩子。」馮夷輕輕地發出了一聲嗤笑,俊逸面龐傾倒眾生。
「我一百歲只是個毛孩子,你小子是什麼?」酋長白花花的鬍子因憤怒而顫抖著,渾濁的老眼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俊美異常的翩翩美少年。
「我么?我清理這黃河已三十六次,每次前後共一百二十年,你猜我有多少歲了?」明亮的銀眸如璀璨的星空一般充滿了蠱惑力。
「你是神仙么?」全場震驚。
「每個來回,我都要從黃河上游疏通到出海口,今天碰巧到此,再做二十年,又要從你家門前經過,你信不信?」馮夷看著全場拜倒的人們,輕笑著對依舊不敢相信的人類酋長說道。
「好!我倒要看看這條大河的黃沙,你是怎樣疏通的。」那種眉眼間的堅定讓馮夷心頭一顫。
「可惜二十年後我再回來,你已見不到黃河了。」馮夷的眼裡透出了一抹哀傷。
「不,不見黃河我心總不死。你來吧!」酋長微笑中帶著的一種不悔與堅持再次讓馮夷內心充滿了震撼。
……
這是二十年前他與他的第一次——然而也是最後一次談話。
二十年前,他在那個人類酋長百歲壽宴上強行佔了他的座位,並訂下了這個二十年的約定。
二十年後,他捧著那顆依舊鮮紅,跳動的心臟,望著那墓中早已成為枯骨的酋長,絕美的銀眸中閃過一絲痛色,然後愈加深沉,深沉,最終化為了無盡的空洞……
「我忘了啊,忘了只有我是不死的啊,我永遠只是時間的看客,永遠只是看著別人長大衰老死亡,永遠都是個不會死的怪物…我累了,我再也不要朋友了,沒有朋友就再也不會因為朋友的死亡而悲傷了,我再也不需要什麼感情了。」
馮夷銀色的長發飄揚著,看著那渾黃的河水,口氣漸漸由悲痛轉化為寂寞,又從寂寞變成了一種可怕的漠然。
「二十年前,你說不見黃河你心不死。現在你如願了,終於見到黃河了。你就幫我耙沙吧!」
一道紅光從他那玉雕般的雙手划入滾滾波濤中,只一閃,便消失不見了。
美麗的洛水河畔,只余留一個絕美,寂寞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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