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賈璉正想說什麼,結果卻看見王熙鳳兩眼一翻暈倒在平兒懷裡面無血色,他原本想說的話如今也吞了回去,只恨這娘們比自己會做戲,可偏偏又不敢違背了賈母,於是諾諾地抬了王熙鳳回屋。
他們才走,沐坤便進來了,他跟旁人有些不同,那些守衛的見著他手上的腰牌動也不動,他進了屋,賈政就迎了上來,賈環也抬頭看著他。
「今時今日沐先生竟還能前來,只是府上如今自身難保,對著先生多有慚愧啊。」剛剛還沒怎麼樣的賈政,這會倒是真的鬱結了。那沐坤上前對著賈政拱了拱手,又對著老太太行了一禮。
「我原本跟著環兒便有師生情誼,如今府上遭難,實在放心不下,便來了,不知政老爺是否知道此次災難因何而來了?」沐坤也不客氣,自己尋了下手靠著賈環的位子便坐下了。
上座的老太太忙道:「不是說是因著當差不當么,莫非先生知道旁的詳情?」
雖說如今伺候的人不多,可倒茶送水的還是有的,沐坤也沒喝,只是呵呵一笑:「太上皇仁慈,如今這滿朝文武當差得當的又有幾個,只是如今大多縮著尾巴小心行事罷了,說句真心的話,府上此次恐怕是被寧國府給牽連了,那寧國府跟著忠勇親王門下有些來往,老太太可知?」
賈母原本便是出生世家,這話一提她便知曉了,之前太上皇賓天,親王被派去守了皇陵,那麼冷清的地方想來是對方做了什麼,礙著了聖上的眼了,如今自己府上恐怕是連帶的被抄。她一掌拍在一旁的軟墊上,恨寧國府無用。
「若只是如此,府上的老爺也不會被一應擼去了官職,恐怕此事之中還有政老爺侄兒從中參合,只是不知被誰供了出來,連帶著要問罪。」
「我原道是我那不肖的兒子帶累了孫子,誰知是不肖的孫子帶累了兒子,偏偏那畜生還推得一乾二淨。」賈母氣得臉色發青,原本在外人面前是不該說什麼的,只是如今賈母卻有些難以自制了,說完,一旁的鴛鴦怪異地看了賈母一眼,卻什麼也沒說。
賈政忙勸:「他也不過是年少無知罷了,老太太不要氣壞了身子。」
「他想著用媳婦頂罪,不想想王家可是好惹的。」賈母一句話就露了真相了,說到底老太太不過是看在王子騰的面子上,對著王熙鳳好,「我這個孫兒比他父親還不如,當初他父親為著張氏硬是跟我頂上了十年,果然像他那個窮酸相的娘,偏偏不學好!」賈母皺著眉看著賈璉等人出門后,對著賈政說了一句,忽而又想起了什麼道:「你媳婦呢?雖說身子不好,可如今緊要關頭,莫不是嚇著了?」
「今日便是來看看老太太如何,再有就是想跟著府上的環少爺吩咐幾句,好歹教了這些年,說到底都是情分。」沐坤對著外人一向都是笑眯眯的,雖說如今他不在,沒人壓著賈環犯蠢,愣是跟著池宸鬧氣,不過既然他在京,自然是要幫一把的。
老太太忙吩咐賈環送了沐坤出府,順道敘舊。賈環跟在沐坤身後低著頭,這些人里也就沐坤最不給他面子,若是惹惱了,指不定會動手揍自己,於是這會是半句不說,只一味的跟在沐坤屁股後頭。
出了門自然是長階,過了拱門,沐坤回頭沒好氣地看著賈環,道:「之前跟著世子頂嘴時怎麼沒這個好態度,你說說平日世子爺沒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怎麼如今到了大事你反倒糊塗了呢,我們不都是為了你好么!」他有些生氣,可是又不能說賈環錯,如今他在賈府,好聽點旁人只會感嘆一句忠厚老實,旁的再多沒有,若是難聽的便是什麼都不好了。
賈環覺得既然是自己做的決定,就沒必要跟別人解釋,也正因為如此,旁人都不知道原來一向看著很正常的賈環也遺傳了賈家人那種作死的性格!
沐坤發現自己問不出來什麼,也就揮揮衣袖獨自走人了,賈環看了一會對方的背影,也不知道自己心裡想的是什麼。一旁正巧有個提著包裹的婆子走過,賈環不想牽連旁人,當初進了賈府便吩咐春耕等人在世子府等自己,這也就是為什麼大部分人都誤會了賈環,導致之後救火不及,誰能想到呢。
他覺得那婆子挺眼熟的,似乎在趙姨娘身邊見過,本想喊住對方,卻沒有喊,只是默默地往回走,到了轉角就見著趙姨娘出來,對著賈環招了招手,賈環上前,趙姨娘笑道:「老太太累了,便讓我們都出來了,有沒有餓,我來之前吩咐了人做一些吃食,想來應該是準備好了的。」她一邊說著一邊拉著賈環往她屋裡走去,中途路過王夫人的房前,只見那處一片的安靜,以往伺候的下人此刻似乎也不見了蹤影。
「怪道人家都說人走茶涼呢,我見著雖然很開心,可是原本呢好好的並不用回來,你卻偏偏回來在,這是做什麼?」趙姨娘帶著賈環往院子走,大部分伺候的都走了,趙姨娘有些感嘆,便問了一句,只是她是看著前頭的,並沒有回身見著賈環的表情。
賈環其實覺得自己這次並沒有思考太多,之前只是一個念頭,之後則是因著池宸答應了,他便順水推舟的來了,來了之後的情景,便不是他自己能掌控的了,說起來北靜王跟西平王還是很像的,只是北靜王的年紀稍長一些,要說他們跟著池宸則不太像,似乎池宸跟著南安王也不太像。
兩人到了地方,卻發現趙姨娘屋內一片的狼藉,似乎什麼東西都翻過了,連著床褥都丟在地上。
「這是怎麼回事!」趙姨娘慌張地跑到了裡屋,「什麼都沒有了,伺候的婆子呢,難怪進門沒有見著。」趙姨娘嘀咕了幾句,忽而躥起來關上了窗戶,整個人趴在地上,伸手往床底摸了一陣,好半晌才摸出了一隻小錦囊,她捏了捏,總算鬆了口氣,「還好還在。」說著要起身。
賈環上前扶著趙姨娘站了起來,趙姨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擺,又拿過一旁洗臉架上的帕子擦了擦手,「那些殺千刀的,居然連著銅盆都搬走了,哎。」
「剛剛送了沐先生出門,就見著母親屋裡的一個婆子拎著一大包的東西往外走,我原本以為是早些時候被遣散了的,沒想居然成了這樣。」賈環伸手幫著趙姨娘理了理衣袖。
「哎,你怎麼不喊住呢,算了,你個爺們也不好管這些個事。」趙姨娘說完便前後看了看,真的沒什麼人,想著便自個去廚房尋了一些備下的菜肴,做一些吃食,填了兩人的肚子。誰知才出門,便見著一個身影躺在一處角落,賈環上前一看,居然是老嬤嬤,忙喊了趙姨娘一道抬進了屋,好在沒什麼大礙,似乎只是暈厥了過去,點了熏香聞了一陣便醒了過來。
「老嬤嬤怎麼躺在那處了,若是凍著可是要出大事的。」趙姨娘原本還在心裡感嘆,便是老嬤嬤這樣好的人,如今也棄了自己去了,誰知她沒走呢。
「老奴沒用,看不好屋子,都讓那些小人給搶了去了。」老嬤嬤才醒,喘了幾口氣神智便清醒了,她撐著身子坐了起來,發現自己躺在趙姨娘的床上,便想要下床。
趙姨娘一把拉住老嬤嬤:「如今都到了這種地步了,還講究什麼呢,平日他們都說我是奴才出生,我還生幾口閑氣,只是這原本便是實話。」她說得輕快,彷彿已經不放在心上了。
賈環端了茶水過來,遞給了趙姨娘,趙姨娘端著給老嬤嬤喝下了,好歹緩了過來。賈母那處之後便得了消息了,不光趙姨娘一處遭了災,之前已經被抄家過的邢夫人等處又抄了一次,這次是真的什麼都沒剩下,哭得邢夫人都撕心裂肺了。
也就是之前外頭圍著的官兵都撤走之後鬧出來的事,連著老太太屋裡也只剩下鴛鴦等幾個忠心的婆子。照理說,這些人的賣身契都在府上,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做出這種事情來的,只是因著帶頭的總管,賬房等一併出走,那些東西原本就是他們自己看著的,到底有恃無恐起來。
「咱們府上從來對下人優厚,如今遭了難了,也不能為難了他們。」賈母到底人老心慈,便這麼勸了邢夫人,又問了王熙鳳的身子如何。
「這兩天似乎見好,原本就是當初小產留下的毛病,一直沒養好。」邢夫人捏著帕子,擦著眼淚對著賈母道,「只是如今是二房的管著家,到底要來跟您回稟一聲,總不能一句病了便一直不出來,況且我也沒見著她們那處煮什麼葯啊。」
以前你裝病不煮葯,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如今要緊關頭,你還一直裝死,就別怪我把你扯出來說話了。邢夫人這樣想著,只是嘴上沒說出來,她偷空看了看正襟危坐的賈政,又看了看他身邊站著的寶玉跟賈環,想起如今蹲在屋子裡不出來的賈璉,真是不一樣啊。
作者有話要說:事件瑣事皆虛浮
不當真……不要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