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痴情女偏逢無情郎
當拓撥念聽到大殿上月氏國的國書時,自己心心念念惦記著的美女已經成了別人的媳婦。皇上拓撥哲對於月氏國的請求自然再無不準的。修煥之貴為月氏國法王這嫡長子,求娶的不過是大夏朝皇商家的女兒,有何不可?又為何不可?拓撥哲自然大筆一揮准了,高興之餘,還賞賜了薛府不少東西。
拓撥念雖然憤憤不已,卻也無計可施。現在已經不是家事,而是國事了。父皇對自己的印象已經是江河日下了,自然不能再在這等小事上出什麼差子。只能是回府後將一腔憤怒發泄到了管家身上,狠狠地痛罵了一番,又革了半年的月例銀子才作罷。那管家只得自認晦氣。
薛姨媽總算是了結了一樁心事,自然也是開心得很。忙忙碌碌地開始著手準備寶釵的嫁妝了。婚期定在年底,雖然薛姨媽早有準備,這幾年也年年會添上一些東西。可等這事真提上議事日程之後,薛姨媽發現還是有許多事情要做。修煥之那邊完全是依照著中原的習俗進行的。也就是說也要完整地走完六禮,即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六道程序。
這月氏國女王的國書自然算得上是正式的納采之禮了。不過修煥之依然請了京城另一名有名的媒婆--綽號吳人能的。這吳人能也有個來歷,這媒婆本姓吳,一輩子成就了不少好事,京城裡的不少大家世族的少爺、小姐甚至郡王、郡主的婚事都有不少是由她撮合而成的。人皆言無人能及,偏巧本又姓吳,久而久之,就落了一個吳人能的綽號。此人雖也有那些個媒婆的一些惡習,但總得來說卻是個厚道的,不是一般媒婆的踩低就高,生就了一副富貴眼的那種。
對於這已經板上釘釘的婚事,吳媒婆自然求之不得,不過是跑個路,卻是鐵定的有好處拿。任是哪個媒人都想要這樣的好事來做,不用勞心費力嘛。采了個好日子,吳媒婆梳洗打扮一番,就往薛家去了。
薛姨媽聽得傳話的人來報說是有媒婆上門,自然明白是怎麼回事。忙請身邊的大丫環琉璃帶客人先往正廳里喝茶,自己馬上就去。另一名大丫環瑪瑙忙上前替薛姨媽重新梳了個正式的鵝膽心髻,又將薛姨媽的首飾匣子捧到薛姨媽面前,薛姨媽翻揀了一陣,最後選了一套赤金鑲嵌琥珀的頭面。瑪瑙忙拿出來仔細地與薛姨媽戴好。早有旁邊站著的丫環拿了薛姨媽選好的一身妃色煙羅紗的八幅長裙,上面是蘇州上好的綉娘花費半年時間才綉成的乘雲綉。上衣是胭脂紅色錦鍛的短襦,領口、袖口處繡得是祥雲紋樣,別處也並無他物,僅在衣襟下擺處用直針綉法綉了一枝綠萼老臘梅。其勢橫斜,蔓延向上,栩栩如生,似有梅香盈鼻。端得上技法高超,令人讚歎!薛姨媽左右環視一番,覺得尚且滿意。便扶了瑪瑙的手往正廳里去了。
那吳媒婆自然先是一迭聲地賀喜,然後又親自奉上修煥之往那雁棲山上打落的罕有白雁。聽得那吳媒婆道:「恭喜夫人!賀喜夫人!我做媒婆這麼多年,還是為數不多的幾次見到這以白雁做的雁禮呢!聽老人家說,這白雁本就稀少,又最是難尋,且多是雁群中的領頭雁,極是難獵。尋常人家見也難得一見,更別說是用做雁禮了。這些年世風日下,竟有不少人用了那木頭的雁來代替呢。象男方家這樣鄭重其事,親自往山裡獵了做為納采之禮的實不多見。其誠心可見一斑。」不說吳媒婆,就是薛姨媽也沒有想到那修煥之竟尋了這麼難得的白雁來。心裡自然是美滋滋的。那吳媒婆又請了寶釵的生辰八字並閨名。薛姨媽將早就準備好的寶釵的庚帖遞與了吳媒婆,又另外封了一個十兩銀子的紅封塞到了吳媒婆手中。那吳媒婆自然喜滋滋地接了。又說了幾句閑話,吳媒婆方道了萬福回去了。薛姨媽自然打發妥當的婆子將其送到了門口。
修煥之拿了自己與寶釵的庚貼親往燕然山的大悲禪院找那裡的主持雲空法師去占卜。卻是天作之合的大吉之兆,又喜不自勝地遣了那吳媒婆將此喜訊告與薛家,薛姨媽也喜得直念佛。同時,修煥之也寫了幾個訂婚的日子請薛姨媽敲定一下。因為這樣的大事,修煥之的父母務必要來,而這路途確實需要一些子時日。所以,最早的日子也在一月之後了。薛姨媽如今倒不急了。自然也不願寶釵的婚事過於簡慢了。再說兒媳婦五、六月間就該臨盆了,兩個事衝突了也不好。便選了四個月後的一個日子訂婚。修煥之固然有些不樂意,卻也無可奈何。黛玉將薛姨媽這邊的想法與修煥之解釋了一番,修煥之也就不再有什麼怨言了。
進入五月,天氣就熱得不一般了。襲人的肚子大的都有些異乎尋常,寶玉依然沒有任何消息。襲人儼然怡紅院的正主,要吃要喝,打罵體罰下邊的丫環、婆子們。底下的人都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服侍著這位準姨奶奶,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是一頓板子,這還是輕的。看不順眼,被人發賣到不知什麼地方的小丫環子也不在少數。怡紅院里這般鬧騰,王夫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雖然王夫人也不太認可這位這番做派。不過礙著人家肚子里懷著賈家的種,王夫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襲人見王夫人不言語,只當是支持自己的。卻越發地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了。唉,天底下的事大抵如此吧,總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
產期就在這幾日了,產婆是早就請好了的,這幾日已經在府里待命了。或者襲人並不見得如何招王夫人待見,但襲人肚子里的孩子王夫人卻是存了十二萬分的希望的。畢竟這是她第一個孫子。
榴花開得正好,大片大片的如火燒雲似的。襲人正在院子里散步,看著這如火如荼的艷紅,心裡得意的不行:這可是賈府的第一個嫡曾孫呢!母憑子貴,有了這個孩子,什麼樣的富貴沒有,就算是王夫人,也得高看自己兩眼。麝月幫忙打著一把杭府綢的紫雲傘,因著襲人嫌熱,便想出這麼個主意。
正走著,襲人卻覺得腹部一陣刺痛。不由得一把抓住麝月的手道:「快傳產婆,我怕是要生了。」長長的指甲幾乎嵌入麝月的肉中,痛得麝月手中的紫雲傘差點脫手而出。見襲人如此,想來是痛得狠了。麝月也是個沒經歷過此等事的。不由得有些發?,忙大聲喊道:「快請產婆過來,姨奶奶要生了!」麝月自稱呼襲人被掌了嘴后,現在也明白襲人怕已不是那個往日里和自己並睛雯共處一室的小丫環了。而是自己的主子了。
一時之間,院子里亂作一團,一迭聲地傳產婆的聲音。自然也早有人將這邊的動靜傳與了王夫人。王夫人也知道就是這幾日的事了。得到消息,也不停留地就趕過來了。等王夫人到達怡紅院時,產婆也已經到了。襲人被幾個精壯的婆子架到怡紅院側面的一個廂房裡。產婆看了看襲人的情形,卻道:「這位奶奶這是頭一胎,只怕還早呢!宮口尚未開呢,真正要生快怕也要到今個晚間了,慢的話只怕明天這時也未必有呢。」王夫人是過來人,自然也明白這頭一胎難免慢些。生個兩、三日的也是常有的事。因此,囑咐廚房時時備好老參湯,又滾滾的燒了幾大鍋水備用。個中有個年老的產婆悄悄地將王夫人拉到一邊道:「老身先請夫人心裡有個計較,府上這位奶奶想必平日里是好吃好喝的侍侯著呢,剛剛老身摸了摸,那孩子只怕不小。若是萬一有個什麼不測,請夫人想好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那產婆接生的孩子也不是一個兩個的了,大戶人家為了子嗣而希望個把姨娘的事她見的多了。爭風吃醋,趁機害死姨娘的也不在少數。王夫人心裡一怔,這樣的情形倒是她所沒有預計到的。那產婆道:「夫人也不必太過憂心,不過是老身的一個揣測,作不得准。大人小孩子平安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王夫人尚沒有想清楚,那邊襲人就又叫得天崩地裂的。那產婆也匆匆地去了。
襲人從未想到人世間尚有如此之痛,一波又一波的痛讓襲人一瞬間後悔要了這個孩子。只有那富貴的信念支撐著襲人一次又一次地挺過那陣痛。床單都被襲人抓出了一條條的口子,往日里精心保養著的長長的指甲也一根根地折斷了。剛開始襲人尚且殺豬樣地大喊著。及至晚上,襲人痛得連喊叫的力氣都沒有了。一整天,也只用了些老參湯,別的實在是吃不下。不是不餓,確實是沒有力氣吃。王夫人來了又走了,走了又來了。連老太太都驚動了,指使了身邊一個大丫頭名喚青茗的前來探看。直到晚上,襲人依然沒生。王夫人也熬不住了,聽得產婆說只怕得到明天了。便囑咐了一聲:有消息時再喊她。便徑回自己院子歇息去了。
等到第二日寅時,王夫人尚未醒來,卻聽得二門外有人大聲嚷嚷著:「不好了,姨奶奶血崩了,請太太即刻過去呢!」王夫人心裡一咯噔,一個激靈就坐了起來。在外面服侍的彩雲、彩霞自然也聽到了屋裡的動靜,忙披了衣服進來侍侯著。迅速地幫王夫人更了衣,梳了頭。便匆忙的往怡紅院去了。
怡紅院此時早亂作一團了。只見幾個精壯的婆子一盆子,一盆子的血水往外抬。王夫人看著心裡也暗暗驚悸。那原提前和王夫人打過招呼的產婆見主事的來了。忙上前道:「夫人可算是來了,請外面說話。」這婆子不想當著襲人的面討論這些個問題,這些勢必影響產婦的情緒。只怕想生就更艱難了。王夫人點點頭隨那婆子一起到了屋外。
約摸著屋裡聽不到說話的聲音了,那婆子便停了下來:「這位奶奶的情形很不好,早先孩子一直入不了盆,及到入了盆,位置卻又不合適。好不容易折騰得順位了,產婦卻大出血。看產婦的樣子,只怕堅持不了多久。而且這一日一夜的,孩子怕也不能再在裡邊了。還是原來那話,請夫人早做決斷!」
王夫人想也沒想就道:「自然是保小的!」那婆子也不詫異,只道:「有夫人這句話就好辦了,事不宜遲,老身這就遵照夫人的旨意去辦了。」說著轉身又往那屋裡去了。王夫人暗自念了聲佛:不是我有心害你,實在是我只能這樣選擇!
襲人此時連喊聲也不聞了。只見得那婆子們連番地換著熱水。不多時,只聽得裡面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聲隨著初升的朝陽響起。王夫人一下子舒了一口氣,竟是渾身一軟,差一點就跌坐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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