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節 預謀
北唐老卒個個都在刀口舔過血，無數次的酣戰，死人堆里爬進爬出幾次，身上不可避免地帶有一股殺伐之氣。這樣的人擰成一股繩，戰鬥力極強。
這批人在通州境內集結之後，張邛按照燕楓信中要求，將他們編為一營，稱之為「單字營」，隸屬於通州守備軍。
齊王燕開城輸掉的一千五百匹軍馬此前已經交到通州，這些馬匹全部撥給單字營作戰馬。
這天，燕楓在御林軍護衛下從襄陽折回通州城。
當年三大諸侯造反前，通州刺史張邛不明情況，曾給北唐提供糧食、馬草。朝廷平定三藩后，就有大臣上奏，指張邛通敵。要不是榮貴妃及武安侯給張邛陳情，張邛早已人頭落地。如今，一道指婚聖旨更將他和九皇子燕楓緊緊拴在一起，張邛自然事事站在九皇子的利益上考慮進退。
燕楓接見通州主要官員，吃了接風洗塵宴后，和張邛在客廳密談。
通州刺史是大祁朝重要的疆臣之一，權柄極大，住的府邸也氣勢恢宏。
在客廳，燕楓問道：「張刺史，通州是戰略要地，又和齊國、宋國交界，一旦形勢有變，通州可能首當其衝，你有什麼應變對策？」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張邛遠在通州，時時記掛朝中大事。他和武安侯府一直保持著良好的信息通道。九皇子燕楓在京城的表現都被他所悉，深以為豪！
他有二子一女，最鍾愛的自然是十五歲就在武定場連闖七關的愛女張憶晚。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時候，張邛時常告誡子女，要不是榮貴妃及武安侯鼎力相助，張家早已遭受滅頂之災，因此，榮貴妃和武安侯是張家的大恩人，有機會一定要記得報恩。
因而，新年伊始，看過三道明發上諭后，張邛大喜，一得知皇上將張憶晚指婚給九皇子為側妃的消息，就巴巴地來到女兒的閨房，將這一喜訊告訴女兒。
張憶晚心如撞鹿，害羞地扭頭就跑。
此時，通州刺史張邛在回答九皇子問題的時候，心裡多多少少帶著一種欣慰和喜悅，道：「殿下，目前通州境內有三支大軍，分別是安東將軍齊先宇的齊軍、安南將軍王肅的王軍，這兩支軍隊經過多次擴充，各轄兩萬五千兵馬；此外，通州武備軍也有兩萬兵馬，加上新招募的『單字營』，也將湊齊二萬五千人馬。如果形勢有變，依託通州境內的三條防線，至少可以阻擋一段時間。」
「唔？哪三條防線？」
張邛拿出紙筆，簡單畫了張攻防圖，向燕楓講解三條防線位置，兵力部署，應變措施。
燕楓想起在紫陽宮時，護國真人吳時針作過的形勢分析以及單雄對形勢的預判，道：「張刺史，具體情況要具體分析。如果齊國造反，宋國按兵不動，齊國很可能放過通州不管，直接揮兵進攻恆陽州，然後進攻龍陽州，直逼京城。這種情況下，務必警惕通州帶兵的幾位將領，齊國、宋國可能都會進行策反。如果齊和宋同時造反，那麼齊宋兩國必然會先攻通州，打通戰略要道，你先前說的第一條防線可能就守不住。要把重點放在第二條防線、第三條防線，甚至更加縱深的第四道防線上……如果敵軍勢頭過猛，不要進行硬磕，邊打邊退，和他們拼消耗，拼時間。」
張邛連連點頭，道：「殿下高明！如此方可有進有退，有騰挪餘地。」
兩人隨後就各種對策詳細討論了一個多時辰。
燕楓隨後告訴張邛，準備在通州建立一張龐大的諜子網，搜集齊國、宋國的情報，調查通州境內哪些官員和齊、宋眉來眼去，暗中勾結。這張諜子網暫時由顧有年通盤協調，張邛自然表示支持。
談完這些事，燕楓問：「張刺史，我想和憶晚小娘子見上一面，不知是否方便？」
張邛連連點頭，含笑說道：「方便，憶晚小時候就在武安侯府和殿下見過面，屈指數來，除了在武定場遙遙目睹殿下英姿，已有七八年未見面。請殿下稍等，卑職去將她叫來。」
夜空繁星點點，天如穹蓋，籠罩四野。
庭院深深的豪宅內，一個青蔥婢女提著盞燈，給府中千金大小姐照亮前路，緩緩來到客廳。
客廳內，九皇子欣然站起身，仔細端詳輕移蓮步緩步進來的羞澀女子。
女孩子發育早，同樣的十六歲年齡，張憶晚已經大致發育成熟，身材高挑，曲線柔美，和燕楓對比，差不多身高。
同樣身高的女子看上去顯高，又由於從小習武的原因，她渾身充滿健康的氣息。在燕楓的注視下，臉上微微有些發窘，不知何時飛起兩朵紅雲，屈身叫了聲：「殿下。」
「憶晚小娘子，到這邊來。」燕楓仍在看她，見張憶晚雖然有些害羞，但身上有一種江湖女子的大氣，不像一般的大家閨秀那樣手足無措，笑道：「阿九，你和憶晚小娘子認識一下。」
張憶晚倏然抬起眼帘，一雙明亮的眸子在阿九臉上快速一繞。
阿九性子比較寡淡，以前看到景雲公主和呂青蓮時，都不大願意搭理。不知怎麼的，和張憶晚一見面卻顯得頗為熱絡，她走到張憶晚面前就伸手去拉她的手，自自然然地稱讚道：「憶晚，你真漂亮！」
張憶晚臉微紅，道：「你比我更漂亮呢。」
燕楓笑道：「憶晚小娘子，你以後叫阿九為姐姐，你們兩個都是我最信任的人，以後要相互照應。」
「最信任的人」說法很討張憶晚喜歡，她依言叫了一聲：「阿九姐姐。」
阿九更加高興了，拉著張憶晚的手說道：「我要陪阿楓先去齊國，從齊國歸來，我們一起去涼州的大森林玩。」
張憶晚點了點頭，然後秀眉微蹙，道：「阿九姐姐，殿下此去齊國，風險頗大。據我所知，齊國境內並無嚴重的水患，這次很可能是個陰謀。」
「阿楓，那我們怎麼辦？」
燕楓搖搖頭，道：「聖旨已下，齊國之行勢不可免，我們多加防備就是了。有師父、花蝴蝶前輩以及慧能和尚、魏無道等高手相隨，還有御林軍、北府軍二千五百騎兵護送，齊王即使想對我不利，怕也難以得手。」
張憶晚說道：「殿下，我想跟隨你一起去齊國。」
燕楓斷然否決，道：「不用，你留在通州還有許多事要做。」
「請殿下吩咐。」
張憶晚親眼目睹了九皇子在武定場內連闖七關的全景。女孩子心思本就婉轉，前不久她也是連闖七關，轟動京師呢，想不到九皇子也是這樣，這讓她感覺奇妙。對燕楓的好感更深。
「通州形勢險要，情況複雜，境內有三支大軍。這三支軍隊的忠誠度有多高，很讓人擔心。」想起北唐軍神單雄分析過的形勢，齊國很可能通過策反等手段來解決通州問題。大軍會直逼京城方向，燕楓就覺得必須防患於未然。
「……如果形勢真的急劇惡化，我們要留有後路。雖說地方官守土有責，但也並不意味著死守一城一池。我的想法，要在通州北部和涼州接壤的雲城構建第四道防線。雲城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而且緊靠涼州，涼州軍隊隨時可以救援。」
張憶晚點了點頭。
「憶晚小娘子，你儘快去涼州找呂青蓮，讓她把這層意思告訴涼州牧兼涼州將軍呂廣才，在雲城和涼州之間修築道路，準備糧草，並將涼州守軍部署到雲城附近，一旦有事，可以相互支援。」
「殿下，形勢這麼危急嗎？」張憶晚見燕楓說的嚴肅，忙道：「那你不要去齊國了。」
燕楓擺擺手，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去齊國雖說有一定風險，但我身邊的力量足夠龐大，要想脫身而退應該不難。」
「既如此，妾身祝殿下和阿九姐姐早日凱旋。」
阿九握住她的手，笑道：「憶晚妹妹，放心吧，阿楓武功不斷突破。前天，我們在襄陽又取到了軒轅寶劍，對敵時勝算多了幾分。」
次日。
單雄、顧有年風塵僕僕趕到通州城。燕楓將他們引薦給張邛。
張邛對這位北唐軍神非常敬重，慷慨允諾，單字營將得到最好的物資補給和人員補給，使之儘早形成戰力；對武安侯的嫡孫顧有年自然也格外優容。
談完事情，燕楓就準備連夜離開通州。皇命在身，他是不能在通州久待的，當天晚上就在御林軍、北府軍護送下前往齊國。
張邛調兵遣將，在通州、豫州交界處布下重兵，一旦有事可以及時響應。
而燕楓這時候自然不知道，豫州遭遇水患之說純粹是齊王、呂不群、李元之等人聯手導演的一出大戲！
因為，他們這時候已經知道，派遣普通的江湖殺手已經不大可能置九皇子於死地。這種情況下，要想讓九皇子出事，必須設下一個大局，讓九皇子跌在這個局中，無法逃脫。
齊國正是一個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