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節 打擂台
燕楓此次入齊國查勘災情,帶了十多個「游隼」。
將諜子稱作「游隼」出自顧有年的主意,非常貼切。
這些「游隼」原本都是北府軍的老卒,武安侯親自出面安頓好他們的家屬,讓他們安心地去齊國潛伏,刺探軍情。
跟隨大軍進入齊國之後,這十多人趁天黑離開大軍,前往預定潛伏的地區,像種子一樣播撒出去。顧有年最後一次召見他們的時候,交代的很明確,先不要想著立功,不要想著傳遞情報,將自己融進齊國的生活中才是首要任務。
這天,燕楓起床后練了一個時辰的黃庭吐納術,這門功夫修鍊的時候不複雜,隨時隨地都可以進入息息不停,鍛造經脈的狀態。「心住靈台意念誠,周天運轉自流通。」不像某些繁複的功法,修鍊時需要閉目緘口,用眼返觀內照,眼觀丹田,或以眼觀鼻,以鼻觀臍,以神泛控,勿忘勿助。
老劍仙從劍胚師叔學來的這門道術,沒這麼多講究,默運黃庭吸納術之後,身體上的穴竅就可以自行和對應的星辰溝通,通過穴竅吸納天地元氣,培本固原,擴大經脈,增進元力。而且,這門道術隨著打開穴竅數量的增多,效果逐漸增強。不像某些低級道術,當功力提高到一定程度就跟不上,必須修鍊更高深的道術心法。
阿九自有狐族特殊的修道方法,不過,燕楓一直在教她改換黃庭吸納術進行修鍊,她用心學了一段時間,如今已摸到這門道家心法的竅要,離成功修鍊只一步之遙。
辰時二刻,宛縣縣令來到府中,恭請九皇子查勘災情。燕楓斷然拒絕,表示上午自己帶人先在縣城轉一圈。
劉榮不以為意,這次設計誘騙九皇子來齊國查勘災情,只要九皇子進入齊國境內,就沒他小小縣令的什麼事。他只不過執筆寫了一道奏摺層層遞到朝廷而已。齊王曾信誓旦旦地說,九皇子要麼不進入齊國,一進入齊國就有來無回。
劉榮自知位卑力薄,起不了多大作用,上頭讓他怎麼做就怎麼做。當然,如果有機會在九皇子胸口插上一刀,他多半會多添一刀。
宛縣地處黃河以北,民風剽悍。
從辰時開始,縣城內的沿街商鋪陸續開門迎客。
燕楓帶著阿九、老劍仙、萬紫芳、慧通和尚等人逛街,主要的,自然想了解齊國奏報的水災確有其事還是憑空捏造。從通州進入宛縣之後,一路走來,沒看到一點遭遇過水災的跡象。
上午是茶館最忙碌的時間。
這個時代沒什麼娛樂活動,喝早茶,擺龍門陣,聽書是漢子們主要的消閑方式。茶館因此也是各種消息傳播最快的處所。
燕楓走進一家規模較大的茶館,佔了一張方桌。
店小二過來給他們泡茶。
這家茶館離縣衙不遠,臨窗可以看到縣衙門外的一個廣場上,擺了一個比武擂台。
他們桌子相鄰的幾桌人都在談擂台上的一件慘事。
「老哥,你說盧家今天還有沒有人來打擂台?」
「已經三死六傷,盧家應該沒啥人了。」
「盧家沒人,可為盧家打抱不平的大有人在啊!」
「那倒是,這兩天來打擂台的都是同情盧家的江湖豪客,可惜還是打不過沈家。」
「沈家請來的幾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沈半城本人也是齊國西南部首屈一指的武夫,聽說是地沖境高手。」
「……照我看,同情盧家的都是些沒有腦子的人。這年頭,誰的拳頭大誰就佔據道理。盧家不就是被沈家佔據了一個宅基嗎?打不過人家,老老實實讓出來不就得了?偏要和沈家較勁。」
「看,快看,擂台那邊有動靜了!難道盧家男人還沒有死絕?」
茶館店呼啦啦走了一半人,都向擂台涌去。
燕楓問鄰桌一位上了年紀的人,「老丈,擂台那邊是怎麼一回事?」
老者詫異地看了燕楓一眼,反問:「聽小郎君的口音不是本地人?」
「我們是路過此地的,聽大家都在談論什麼盧家的事情,因此有些好奇。」
老者嘆口氣,說道:「小郎君,說起盧家的慘事,話就長了……」
老者從頭說了一遍原委,原來,盧家和沈家是鄰居。盧家勢弱,沈家勢強。前不久,沈家為了擴建宅院,逼盧家把老宅讓出來,而且不給一文錢。盧家自然不願意。沈家請人連夜推倒了盧家的房子。盧家來不及全部逃出,家裡兩個老人全部被房屋壓死。
盧家到縣衙告狀,沈家早已打點好官衙。縣衙主事出面說道:「鄰居糾紛,按照慣例,上擂台比武,贏的一方勝訴,比武期限為十天!」
盧家明知打不過沈家,但一口氣憋在心裡,怎麼也發泄不出,只得上擂台搏命。
這種比武擂台,雙方在台上交手,一概是生死不論的。
盧家的三個男人上台較量,一死兩傷。打又打不過,又丟了一條性命。盧家沒別的法子可想,全家跪在擂台旁請人助拳。
按照慣例,不管何人替盧家出頭,只要戰勝沈家,十天內無人挑戰,就算盧家獲勝,那麼,盧家的宅基可以收回,沈家還必須給盧家的房屋恢復原樣。
盧家在擂台旁哭訴了兩天,終於有人為盧家出頭,上擂台和沈家較量。但沈家早已邀請了好手助拳,代表盧家上擂台的人當場死在擂台上。宛縣全城轟動。此後,不服氣的人每天來打擂,但九天過去,無一人獲勝!
老者又說道:「今天是最後一天了,若是再無人能勝,盧家這些人都白死了。」
燕楓詫異地問:「十天前,宛縣不是在發大水嗎?沈家、盧家怎麼還有空去管拆房、建房的事情?」
老者更加詫異,道:「宛縣十天前哪來的大水?小郎君從何處聽說此事?」
「唔,那看來是誤傳了。老丈,我們去看看擂台那邊情況吧?」
老者搖頭說道:「小郎君請便,老朽就不去湊這份熱鬧了,看了也是白白受氣。」
燕楓笑道:「既如此,我們去看看熱鬧。」
他從小在京城長大,而且生活圈子基本上就在皇宮,人世間的爾虞我詐雖然在書本上看過不少,但現實中卻見的不多。齊國居然有這樣的不平之事發生,官府不聞不問,甚至站在沈家身後硬挺,讓燕楓深感驚訝。
弱肉強食到了這個地步,無關乎齊國目無天子,對大祁虎視眈眈。
一行人來到擂台下,燕楓看到一個十歲出頭的少年爬上擂台。
旁觀眾人驚呼:「這是盧家幼子盧威風,他這是去送死嗎?」
盧家幼子爬上擂台,不發一言,咬牙切齒,神情恐怖,眼珠子里更是充滿仇恨,手裡拿著一塊板磚,就對著沈家武師衝過去。
沈家武師冷笑一聲,道:「盧家沒人了嗎?也沒其他人給盧家出頭了嗎?今天可是最後一天了,過了今天想討還公道也沒機會了。」
見少年揮舞板磚衝上來,飛起一腳踢去,這一腳毫不容情,踢在少年胸口,少年頓時仰頭倒下,手裡的板磚掉落擂台,口噴鮮血。
台下,不少人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如果打得過這名武師,恐怕早就上台了。
少年在台上連吐幾口血,顫悠悠站起來,明知是送死,但渾然不懼,此時,口中的血順著下頜流到衣襟,低頭撿起那塊板磚,又向武師衝去!
沈家武師臉上肌肉顫動,罵道:「小畜生想活命趕緊滾下台去,否則老子一拳打死你。」
上了擂台,生死由天,無人可管。
少年自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高舉板磚,腳步趔趄地衝去!
視死忽如歸!
台下群情激奮,開始高聲斥罵沈家。
武師衝上前,一把抓住少年的脖子,單手舉了起來。少年的板磚竟無法擊向武師。
武師臉帶恥笑,連扇了少年幾個耳光,把少年的牙齒都扇落地面。少年在空中拚命掙扎,越掙扎越沒氣力,板磚早已掉落地面。
台下亂成一片。
燕楓看不下去了,飛身上了擂台,喝道:「把孩子放下!」
沈家武師冷笑一聲,將少年往擂台下一扔,轉身對燕楓說道:「你是來給盧家助拳?上了擂台就生死由天了!」
論武技,這個武師不過是煉骨境圓滿的境界,遠遠不是燕楓的對手。
燕楓說道:「我不認識盧家、沈家,就是看不慣你們這種江湖敗類荼毒生靈,來吧,爺來教訓教訓你。」
忽聽得一人說道:「我代表沈家來和你打擂!」
燕楓聽聲音熟悉,轉頭看時,見從擂台下面上來一人,身高馬大,威武非凡,卻是在京城陪齊王燕開城來過九皇子府的齊國大將,姓鍾!
「鍾將軍?」
「呵呵,正是鍾某!九皇子,這是擂台,我今天就算打死你也無人可以說話,來吧,讓我們分別代表沈家、盧家打一場。」
燕楓知道,這個鐘將軍是齊國的大將,一直在齊王身邊當差,只知有齊王,不知有天子。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站在擂台往台下看時,發現許多江湖高手已經圍了上來,目標卻是台下的老劍仙等人,前不久逃跑的萬法宗宗主叢萬山赫然也在其中!看來,這些人這次是決心將九皇子等人一網打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