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屈辱1
「你到底對供銷員說了些什麼?」胡媽走進小愛房裡就問。
小愛半天也沒緩過神,自己什麼也沒說啊!
「你大表姐打電話來了,供銷員回去后講了你一大通壞話,說你講自己不想結婚,不喜歡做介紹,還講別人都說你傻,是傻女……這些話你講了嗎?」胡媽氣得臉色都變了。
小愛這才想起前天自己向供銷員的推心置腹,真是後悔莫及,想到大表姐一家人的驚訝和不理解,她恥辱極了,沒想到那些赤誠的表白會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更沒想到那供銷員竟有這卑鄙的一手。她滿腔怒火,恨不得就去把他打一頓才好,咒罵著:「這頭豬!他怎麼什麼都跟別人講!不和我談就算了,還要倒我的面子,真他媽的不是人!」
「以後談戀愛,再不要隨隨便便講自己的缺點。你是謙虛,別人可不會這樣看。你最好是少講話,不講話更好,那樣才會引起別人對你的尊敬。」胡媽收起了要對小愛發作一番的想法,懇切地又說,「供銷員他當然要向你表姐告狀,他只有通過介紹人了解你,你們是剛認識,又不是談了很久,你怎麼能過分要求他對你了解。」
小愛對胡媽的話不以為然,胡媽的話雖然在理,但這個理很曖昧,而胡媽替供銷員說話就是發昏,是奴隸性。供銷員的真正目的是想把兩人談不下去又不願當面拒絕的尷尬推給她,把談戀愛的責任都卸給她。
「多誇你表姐已經把這件事向供銷員解釋清楚了。」胡媽又說,「供銷員要你明天晚上去他那裡,參加他一個同事的婚禮,你去不去?」
「我不去。」小愛堅定地說。
「為什麼不去?」旁邊幾個鄰居婦女實在看不下去,要胡媽拿出些大人的威嚴來,說如果小愛不去就乾脆不要嫁人了,在家當一輩子老女。
小愛看到那些鐵一樣表情的婦女有些怕,想自己是否太較真了?正如她們大家所言,供銷員也在打著燈籠找老婆,她這樣計較他的言行,難道他就不能計較她?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對於供銷員的招喚,她是否該像條狗樣一路歡叫而去?
「又不是要你馬上和他結婚!你以為和他談就一定會成功?你對他滿意,他還不一定對你滿意呢,何況你們剛剛交往;你不要太認真,這對你又沒什麼損害,只是別自己花錢就可以了。」胡媽說話中表現出一種少有的耐煩。
「我是絕對不會去的!」小愛說完就飛快地跑遠了,她知道明天自己準會去的;但是是胡媽叫她去的,她只是遵從命令。不過參加同事的婚禮這事讓小愛一下子又心動起來,剛才的憤怒瞬間就沒有了。一想到可以和供銷員成雙成對地出現在那些陌生人面前,她就說不出的興奮;這樣的事她從未嘗試過,他的這種邀請有著進一步明確兩人關係的意味。
村裡兩個無業男青年周飄和張寄攔住小愛的去路,盯著她的脖頸和胸部,咧嘴笑問「你的男朋友呢?」小愛裝作高深莫測的樣子不理他們,趕緊溜走了。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瘋狂,見一個青年就非要發生一點事情不可,那些重複的故事其實是沒有什麼意義的,實在是齷齪而沒有面子的,也是沒有志氣的。但如果她不控制自己,那樣的故事又會重演;她不敢往這方面去想,她只是嚮往那種可以抹掉所有恥辱的衝動。
現在,那衝動又回到了她身上,她把自己關在房裡大聲吼唱,希望有人能聽見她深情的歌聲,她興奮自己有正式的男友了,每個人都暗暗地想知道他是什麼樣子,這讓她感到身份培增,格外理直氣壯,總之就是說不出的痛快,她的自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順。
沉醉中小愛幻想著供銷員,她有些羞愧,但那想念卻愈加強烈了,她期待能和他發生點什麼就好,哪怕是結婚。她不懂他為什麼看不到她其實長得蠻不錯呢!連胡媽對她也尊敬起來,對她的吼叫不聞不問,好像她完全有這個權力。但是有一點:就是晚上再不准她出門,不能天一黑就夜貓樣往外躥,搞到深更半夜還不回,要老老實實呆在家裡,因為萬一供銷員打電話來而她不在,他會作何感想?她做母親的又怎麼回答?
晚上,胡媽硬要和小愛睡一床。胡媽在床那頭語重心長地說,「你也莫犟了,就安安心心地找個人家嫁了算了,也算是給這個家積功盡德啦!……」
小愛縮在床角,聽不進胡媽的話,覺得很疲倦,但又睡不著。
胡媽也睡不著,用拳頭使勁捶得床板「澎澎澎」大響,感嘆她怎麼生了個瘟雞樣的女兒,接著她像夢囈一樣自言自語,「結婚算了,結婚算了,你不要再吵了,就認定供銷員算了。……」
「唉,結婚吧!」小愛在心裡徹底認同了。結婚後,她就逃脫了這個家,和供銷員組成一個新家。將來兩人會住在他單位分給他的小房子里,就兩個人……她要好好地吻他,充滿感激地吻他,要讓他主動擁抱她,吻她,不讓他從身邊跑掉。為了讓他選擇她,她只有和他接觸,儘快地發生點什麼,才能確定關係;小愛想到這裡激動了,想象著和供銷員的「開端」,她身體有了某種快慰,她感到前途光明起來。
小愛心情平靜了些,但結婚的念頭並沒有減弱;她覺得嫁人是不可動搖、不可質疑的,活著的最好形式;問題是自己如何贏得供銷員的心?這真是個難題,因為要結婚,她必須把自己磨練成讓供銷員喜歡的人。可是磨練自己,改變自己,改得讓他人喜歡,真不是件容易事,而如果不結婚,似乎要輕鬆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