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回 愛與恨總要了斷
書接上回。
話說窮途末路的血魔,被呂洞賓和朱恩重傷了,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對於窮凶極惡的血魔而言,生死不過是個輪迴。故在被擒之後,仍對呂洞賓大放厥詞,直言等到下一個千年的輪迴,神界天王老子的位置,也得被他取代。然而,呂洞賓的真正目的,不是為了再次把他封印回冥府地獄,而是要把他打得元神寂滅,永世不得翻身。當血魔恍然大悟過來,驚懼戰慄里,飛身欲往呂洞賓的天遁神劍上撞,卻被呂洞賓及時撤回神劍,把他置於金童玉女朱恩與鳳仙的劍下。
「他想自殺來逃避,被寂滅元神的命運嗎?」如蘭有些詫然道,手按在劍柄上,隨時防備血魔的逃竄。
「他逃不了。」呂洞賓笑道:「而且,作為魔神,若非假他人之手,其是無法自殺的。」
確實,斷臂又挨了一掌的血魔,即使沒有呂洞賓的飛劍圍困,想要在他們的圍困下逃走,也絕是不可能的了。
「若是再給我多一點時間,你們又豈能奈得我何?」血魔心有不甘,恨恨地言語道。
「沒錯,我們已經低估了你一次,便不會再給你機會長出另一隻魔爪來。」朱恩說道,和鳳仙一前一後堵住了血魔的去路,兩人的內力真氣透過劍芒,已經封住了他的諸身要穴。此時在血魔的眼睛里,朱恩卻分明可以瞧見,那滿溢的絕望和恐懼,便對他冷哼道:「當你無惡不作的時候,你可曾想過,你也有今天?」
血魔聞言渾身一顫,卻在金童玉女環身的劍芒里哆嗦起來。乾涸的喉嚨不停吞咽著什麼,眥目狂語道:「你們以為殺了我,就能高枕無憂了嗎?」血魔說著,猶手指襄陽城下的武林中人獰笑道:「泉竭則流涸。樹根腐朽則枝葉也會枯萎。只要一天江湖殺戮不止,這些人類心頭的惡魔。便會永遠存在!!!你們以為殺了我便可以息事寧人了?!做夢吧!須知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血魔一氣吼完,猛地一晃身影,使出了殘餘的功力。化作一道虛影,翻過鳳仙的頭頂,遁空急速逃去。如蘭見狀,『噺』的一聲軟劍出鞘,便欲飛身去攔截,卻被呂洞賓左手輕輕一按她的肩膀,說道:「蘭兒莫動。血魔的元神真身,還需朱恩與鳳仙的雙劍合璧,才能打得他灰飛煙滅。」
如蘭聞言微愣,卻也只好停下身來。呂洞賓收回左手捋須復道:「這血魔的元神乃元始魔尊,非朱恩純陽剛烈的混元神功,與鳳仙至陰至柔的道法真元合之不可滅也,而你所修功法與朱恩同源,相助無益。」如蘭聞言恍然,難怪只能他倆做金童玉女了。
果然,朱恩與鳳仙已經追上了血魔,雌雄雙劍合璧,陰陽相參造化,織成一道劍虹,從其身後貫穿了血魔的胸膛。
血魔慘叫凄厲,於高空中掉落下來,仍掙扎著爬起,駭然地瞧著胸口,被剜成了一個大窟窿。除了涔涔的血流,還有絲絲黑糜之氣飄溢出來。『噗通』一聲,血魔痛苦地跪下,通身皮膚寸寸欲裂,復仰頭張大著嘴慘嚎出聲,眼睛和嘴裡卻迸射出白熾的光芒,然後通身裂開的體膚上,也透射出了絲絲白光。接著,他感覺到,被他吸食的冤魂的元神,一個一個飛速逃離他的身體而去,而他的血魔真身,則在內射的光芒里寸寸縷縷的湮滅。
血魔嘶聲仰頭乾嚎著,彷彿還帶有地獄群魔的痛苦呻~吟,萬世劫魔終有盡,陰陽反覆造化機。塵歸塵兮土歸土,哪裡來的也終將回到哪裡去。這歷經千劫萬世的血魔,一心想要『六道無常』『天絕地滅』,終也支離破碎在無常虛境里了。當光芒熄滅,隨即煙消雲散,一陣風吹來,才在前頭,又到了後頭,轉過身時,已是萬劫不復!
人世幾回滄桑?
朱恩的心頭一熱,眼角便盈盈著一滴淚...掌中的純陽劍,便一瞬收回了體內,自深深地望了望鳳仙一眼,回過頭,如蘭已經站在了他的身旁。兩相凝視無語,襄陽城下卻已是歡聲雷動,有人哭泣有人笑,有人慨然有人瘋狂,思彩雲也已經朝他們飛奔著過來了。
「我終於可以娶你了...」朱恩忽的一笑,說道。
如蘭眼眶幾時也微紅了,伸出手去,抹了抹他眼角的淚花,也不言語,報以赫然一笑。
鳳仙兒微怔了一下,還劍歸鞘,娥眉輕鎖地看著他倆,還有思彩雲尚未近前的歡呼聲。
-----------------------
在襄陽城
日升月落如舊
峨眉派暫住的館驛里,
一縷晨曦的陽光,透過窗棱照進了廂房,照見了滿屋子的藥罐子和繃帶。散發著濃郁草藥味的罐子多而不亂,均被拾掇的整整齊齊有條不紊。一位身披法衣的中年和尚,端坐在茶几旁的靠椅上入禪,正是峨眉山昌德禪院的主持痴痴大師,難掩疲倦的面孔,在光與影的映襯下,寧靜而祥和。唯有一粒粒,細微而飄忽的浮塵,在清早的靜謐里打著轉兒,沿著光路一直涌到榻前。是一個美麗而憔悴的面容,趴在床~沿上睡著了,彎彎柳眉低垂的眼瞼,鼻息悠長。而她的身旁,躺著一位纏裹繃帶的道姑,足足昏迷了一天兩夜,是那斷了手臂的峨眉派掌門,靜仁仙姑。
緩緩睜開的眼,光影朦朧,屋宇彷彿晃了晃才逐漸清晰。靜仁仙姑動了動左手指頭,終於慢慢清醒了過來,隨之而來的卻是渾身的疼痛,尤其是右手臂,牽扯撕裂般的陣痛,使得她不由輕哼出聲。
坐在屋裡茶几旁的痴痴大師,便猛地睜開了眼睛,跳了起來:「靜仁仙姑...你醒過來了?!!!」言之急忙走到榻前,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痛吟的靜仁仙姑見狀一愣,瞧著他俯身貼近的臉,卻莫名讓她心裡紛亂,皺了皺眉,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怎麼是你?...她們呢?...」
「靜月剛來過...這些天為了你,大夥都累壞了...」痴痴大師回答道,眼裡竟然泛著盈盈淚光。
靜仁瞧著心裡一熱,感動的忘了痛苦,忍不住說道:「出家之人,也注意一下...恁得七情六慾都上了面孔...」說著,卻知道他心裡的挂念是誰...便忽而蒼白的臉上,泛起微微紅潮。
「你怎麼了?是不是傷口疼得很厲害。」痴痴大師見狀,還以為是傷情的緣故,緊張地問。
「啊...師父,您醒過來了!!!」是趴在床沿的妙真醒來,有些激動的話語。
「嗯...師父不妨事...你這小妮子,怎得睡的那麼沉,現在才發覺。」靜仁仙姑笑著微嗔她到,忍著身上的痛,很自然的把心中與痴痴大師的尷尬化解掉了。
「不怪這孩子,她從你受傷到現在,就沒合過眼。」痴痴大師一旁連忙解釋道:「你瞧她眼睛紅得...」
「你還不是如此么...」靜仁仙姑柔弱的應了他一句,一撇便匆匆避開他的眼睛。
「師父...痴痴大師也沒合過眼,上藥什麼的,都是他親力親為。」妙真說道,面容雖然有些憔悴,卻努力綻開笑顏說道,可是眼裡分明噙著淚光。
「傻孩子...別哭...師父沒事...」靜仁仙姑抬起左手,去撫她的臉,妙真的眼淚就忍不住簌簌往下掉。
「我去喊師姨她們來。」妙真挽袖抹著淚說道,站起來便急急忙奔了出去。
屋裡就剩痴痴大師和靜仁仙姑二人了。
沉默里,靜仁仙姑終於抬起頭,迎上了痴痴大師的目光,竟無言,卻有恨...是那彼此心中難言的愛恨...
「你也不怕別人說閑話...」靜仁仙姑苦笑道,微微泛紅的臉,仍似初見時的青春嫵媚...
「先師讓我修個痴字,清明見性既是佛,一葉一菩提也是佛,出家與不出家又有什麼分別呢?」痴痴大師應她說道,一字一句緩緩的,卻是肺腑之言:「流言蜚語不過是耳旁輕風,我但求不欺不誑,便自無愧。」言之雙掌合十,似赤子之言,那溝壑滄桑的臉,卻有飽經歲月洗禮的達然,緣何心中有愛,眼角卻含著淚?
「我知道你在等我...可我如今斷了手臂...卻還欠你一個了斷...」靜仁不再逃避他的目光,盡量平靜地說道,卻被一陣劇痛顫抖了她的身體。
「你別亂動,也別多說話。」痴痴大師趕緊制止她到,轉身從茶几上取過幾支銀針,便為她把穴針灸起來。果然,幾針下去,靜仁仙姑霎時覺得鬆緩鎮痛的奇效。
「這是孫天佑前輩傳授的針法,據說也是瞭然大師傳給他的,他曾受斷臂之痛,深知個中苦楚,都一一悉心跟我說了,所以我便先學會了這止痛奇效的針法。」痴痴大師低聲細語地說道。
「你這是何苦?明知道我立下了誓言...」靜仁仙姑眼睛泛紅的說道,終於忍不住抬起左手來,輕撫這張近在咫尺,卻又似遠在天涯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