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回 襄陽毒變
書接上回。
話說新婚燕爾的朱恩仨人,擇期撞日,可是連鴛儔鳳侶的新房都沒有呢,更莫說洞房花燭夜了。惹得搓粉摶朱深深吻,猶恨好事多磨人。
是夜,朱恩與花棋子和啟得發三個人,仍意猶未盡促膝長談談,話古今趣事,道江湖興亡,可謂清風高誼交淺言深了。而如蘭幾個姑娘,亦是姐妹情深勝似芝蘭,回到閨房內歇息,也是言笑晏晏的抵足夜談,直到睡眼朦朧里相繼睡去,一宿繾綣萬古常青。
第二天,
朱恩攜眾女歸去,約好再會之期,花棋子和啟得發便不舍依依的送別,猶相視而笑,莫逆於心,正是:
風波詭秘江湖路,
勿使蛟龍困此身。
猶記此情知己待,
他朝把臂話相親。
「相公昨晚睡的可好?」如蘭走在朱恩身旁問他道,溫柔可人底下,藏著一抹狡黠深味。
朱恩燦然而笑,卻故作愁眉苦臉道:「不好」
「為什麼?」思彩雲在他懷裡笑問:「我們可都好著呢。」
「你們當然好了,有這麼個絕色美人陪你們睡。」朱恩說著還故意拿眼瞅鳳仙兒,目光一對視,羞得奴家不勝嬌,朱恩卻仍滿腹牢騷訴苦道:「蘭兒你知不道!最是可憐新郎官,孤枕難眠照前席,傷、傷、傷。徒與前輩慰寂寥藉,卻誰明雁兒單飛暗凄涼,哎、哎、哎」
那愁雲慘淡。聽得幾個女人哈哈笑。
「不知足,有了知音你還要紅顏」如蘭笑啐他道,心裡實則暗罵這風流鬼,處處招花惹草怨東風。
「誰又會嫌少呢?」朱恩賴皮道,緊了緊左手右手的人。思彩雲就哼了哼,妙真則低頭不語,心裡想著,難怪師父恁些年,都忘不了痴痴大師了。
如蘭斜睨了朱恩一眼,懶得理他。自回頭對帶著幼薇的鳳仙笑了笑。問她身旁,還有幾分醺醺慵懶酒意的幼薇道:「幼薇姐,頭疼嗎?說了讓你別喝太多的。」
幼薇正被鳳仙帶著飄飄自在,聞言睜開眼笑著回答如蘭道:「說不疼又疼。酒醉不過心醉」
「怎說?」鳳仙一旁聽著新奇道。
「對啊。疼便疼唄。怎不疼又疼的?」如蘭笑問,知道她肯定是話裡有話了。
果然,幼薇做甚苦惱狀:「一朝痴心俗念纏身。何得讓我牽腸掛肚,真是個覆水難收你說疼不疼?」
「也不知這蠻夫怎個好?偏生惹得這多人為他道心疼。」如蘭幽幽道,卻瞅著前方帶著兩個姑娘的背影,莫名恨得牙痒痒。
幼薇聞言愣了愣,沉默里,不知是昨晚酒意上頭了還是怎得,有淡淡暈紅潤臉,鳳仙瞅著也暗嘆了一氣,莫名許多幽怨繾綣來。半響幼薇卻喃喃自語般回了一句:「就是不知道他怎個好所以,偏偏覺得他哪都好」
如蘭聞言一笑燦然,點點頭深以為然,卻見前面的朱恩忽然停下了腳步,把妙真和思彩雲放了下來。
「怎麼了?」如蘭近前問道。
朱恩回答她道:「咱們快把臉蒙上吧,前方有打鬥聲奔來。」
「你看,出來前我說要易容嘛。」思彩雲嘟囔道,卻從裝著人皮面具的包袱里,取出了幾條絲巾分發,如蘭瞧見了趕緊上前挑了自己喜愛的花色,還挑了個黑絲巾給朱恩。
「咱們避開不就是了?」鳳仙兒說道,也察覺到遠處傳來漸響的打鬥聲,像是某人被追殺似得。
「還是先蒙著吧,此地未出馬紀鄉地界,而且來人聽著像熟人。」朱恩說道,如蘭已經為他系好面巾,咯咯笑著看他。
「幹嘛?瞅著我像壞人嗎?」朱恩問。
「本來就是。」如蘭嗔他一句道。
「這些個美嬌娘,蒙著臉還是瞧得醉人。」朱恩揚了揚眉讚美道,著了如蘭捶了他一下。
果然,眾人抬頭望時,已見遠處人影翻飛疾奔而來,追兵不少的樣子,呼喝著卻有些似曾相識的口音,不由奇怪起來。
「丐幫中人?」幼薇狐疑道。
「嗯,可能有認識的。」朱恩答道,半眯著眼,也不知面紗下是否在笑。
未幾,來人近前。瞧真了確實是一眾丐幫弟子,氣勢洶洶呼喝著,在追殺一人。當先奪路狂奔的人且戰且退,忽瞧見幾個蒙面人擋在道上,驚懼里便欲從旁繞過去。情況未明,朱恩哪裡容對方逃脫,一拂袖袍,一股巨大的真氣逆流四溢,壓得一干打鬥之人,都頓住身法停了下來。未等對方再逃,丐幫弟子們則乘此機會,一擁而上把逃跑之人團團圍住了。
「這不是丐幫長老藍瘸子嗎?」鳳仙對朱恩小聲說道。
「嗯,靜觀其變。」朱恩回答道,幾個人攔住去路,方才露的一手足夠震懾眾人了。而前面丐幫弟子們也圍住了逃跑之人,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勢。
可是看樣子,丐幫中人似乎有些投鼠忌器的顧慮,雖然包圍住了對方,卻不敢貿然攻擊拿下。而對方竟也是個乞丐裝扮的人,唯蠟黃生硬的臉全無表情,讓人怎麼看著都覺有些怪異,時而閃爍不定的眼睛,卻暴露了此刻他不安的眼神。
「這人使了易容術,不過相對咱們,這算很低級粗糙的了。」思彩雲悄聲對朱恩等人道。
「感謝諸位相助,丐幫長老藍瘸子這廂有禮了。」藍瘸子對朱恩等人抱拳施禮道,猶奇怪的打量了一下朱恩幾個。卻見都是身著乾淨利索的胡服,足踏**皮靴,臉上蒙著各色絲巾,除了一個像男人外。其他的分明都是女兒身。
「久仰久仰,原是大名鼎鼎的藍長老。」朱恩用極樂門變音法回答道,還手指那被包圍之人問道:「不知貴派因何事,要追殺此人。」
「不瞞諸位,我懷疑這廝是幽煞門毒龍堂的人,甚至就是那前五毒教主麻努!」藍瘸子回答道,話音才落,那受困之人做困獸斗,欲衝出重圍。刀光閃處,斗得你來我往。被丐幫高手們擋了回去。丐幫弟子仍是卻圍而不打。好像在等什麼似得。
「這人武功平平,長老何不一鼓作氣拿下他?」如蘭瞧著奇怪道。
「姑娘不要被他迷惑。」雖然如蘭變了嗓音,仍能聽出是女聲,藍瘸子說道:「此人使毒邪功極厲害。稍不留神便會著了他的道道。你們知道嗎?他潛入襄陽城。毒殺了不少武林同道,連青城派掌門蘇玄海和崆峒派趙掌門都著了他的暗算,現在也還在全力搶救中。」
「什麼?!」幼薇失聲尖叫起來。驚惶地看了朱恩等人一眼,連忙飛身往襄陽疾奔而去。
朱恩朝鳳仙使了個眼色,鳳仙心領神會追了上去,托起幼薇的左手臂,二人風馳電子而去。那身法快得讓人驚愕,藍瘸子愣了愣,眼睛在朱恩等人身上一轉忽然笑道:「當今能有這等身法的人莫不是朱公子大駕光臨了?」說著還朝朱恩這一拱手。
朱恩嘆了口氣,索性扯下了面上黑紗,眾丐幫中人皆是欣喜莫名,可是那被圍困的人,卻是渾身一震絕望眼神。
「到底還是瞞不過執法長老的眼睛,朱某見過藍長老,還請長老能把詳情相告。」朱公子抱拳一禮,躬身道。
「哈哈哈,你若是一個人,我當然猜不出你來。可是,方才玉女鳳仙的身法天下獨一無二,又怎能不暴露你的身份呢。」藍瘸子豪爽笑道,心情甚好,有朱恩在這,量麻努他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是插翅難飛了。於是乎,把今早襄陽城發生的大事件,三言兩語告訴了朱恩。
原來,崆峒派驛館被麻努化妝成丐幫弟子偷偷潛入,伺機在早膳里下了毒藥,毒死毒傷多人。趕巧蘇玄海一宿不見師妹幼薇,想著她或許陪著虞姬在一起,便到崆峒派來尋。結果被他撞上了麻努的陰謀,打鬥里不妨又中了麻努的毒掌。而聞訊趕來的丐幫弟子,群起搜捕圍攻遁逃的麻努。幸好有早就投靠天下同盟的秦嶺阿扎康苗寨的阿昌和藍鳳,此二人精通苗毒解藥,功力深厚的趙掌門也一直撐到他們前來相救,傷勢雖重,料想性命無礙。而麻努則落到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之境,全仗著一身毒功令人忌憚,被他慌不擇路里,連傷了多人闖出襄陽城,沒曾想,卻一頭遇見了回城的朱恩等人,猶自暗嘆我命休矣。
「多行不義必自斃,事到如今,你還不願露出真面目嗎?」藍瘸子對麻努冷冷說道,手中木杖杵在地上,那便就是一個坑。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咱們都是各為其主,任人擺布罷了」麻努咧著嘴嘿嘿的笑,笑聲里盡讓人聽出了無奈和絕望。
「你是說,任九霄讓你獨闖襄陽來送死的?麒麟護法使。」朱恩問道,一閃身形,便如幽靈般穿過眾人包圍,落在麻努面前,驚得麻努本能後退幾步,腿腳有些不利索的哆嗦。
「沒錯」麻努咽了下口水回答朱恩,復道:「那食人無道的血魔,是被你殺了?」
「是的。」朱恩回答道,看著昔日飛揚跋扈的毒龍堂麻努,再到任九霄身邊炙手可熱的麒麟護法使,竟落到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地步。
「嘿嘿朱公子,高就是高。」麻努擠出一絲慘笑說道:「我躲了幾次才躲過血魔的屠戮,卻終究難免一死」
「哦?你算想明白了?」朱恩問道。
「嗯想明白了。」麻努慘笑道:「不管是血魔還是任九霄,都是一樣的吃人不吐骨頭我跟了他們,便註定不是吃人,便是被人吃嘿嘿嘿」
朱恩不言語,淡然的有些冷漠。
「可是太遲了」麻努自言自語道:「人總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
「朱公子小心他的陰謀詭計。」藍瘸子提醒道:「這廝在麻痹敵人時突然出手。」
「謝長老提醒。」朱恩一笑答之,卻仍是不動,兩手交背閒情逸緻貌。
「嘿嘿嘿,老乞丐,你抬舉我了。」麻努笑著道,咧開一口與一身破爛衣服不相稱的白牙說:「朱公子的能耐,沒有人比我更清楚,說來嘿嘿嘿,我們都是老相好了。」
「這話倒是真的。」朱恩一笑答道,點點頭竟認同語:「從終南山,再到西陲,再到涼山客棧,咱們沒少打過交道。」
「嘿嘿嘿我算明白任九霄,為什麼收買不了你了,一山容不下二虎啊。」麻努說道,竟漸放鬆了下來,倒像是拉家常似的,還伸手扯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真容來。圍住一圈的丐幫弟子見狀,此人可是幽煞門麒麟護法使,便更緊張的不敢放鬆了。
「麻努,任九霄是以死相逼,你才會孤身行動的吧?」朱恩笑著對他問道,言笑晏晏的樣子,和旁邊對峙的丐幫眾人形成強烈的反差。沒有人會認為他大意輕敵,他有實力如此輕鬆,藍瘸子作如是想。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麻努皮似笑非笑怪異地回答:「按幽煞門規,涼山一役我就該死了,是任九霄給了我個戴罪立功的機會。若事成了,我還是麒麟護法使,若我不做,別說毒龍堂主我的胞弟會死,連我苗家山寨也得被他殺光燒光。」言罷,麻努的眼裡,卻有一絲比死更恐懼的東西,恍惚讓朱恩想起,當初秦嶺七煞董驃的眼神來。
「麻努!!!你納命來!!!」遠處一前一後奔來兩人,其中一人高呼道。
「阿昌哥,等等我!」是個落後的女人對前者喊道。
眾人聽著一愣,但是丐幫弟子們卻都喜形於色,而朱恩也認出了來者是誰,正是阿扎康苗寨的阿昌,和被麻努欺騙玩弄過的藍鳳姑娘。
「阿昌?藍鳳?」麻努此時心裡微亂,臉色變了變道。
「正是他們想來你們有一段夙願對不對?」朱恩問道,見丐幫弟子閃開來讓來人近前,他也往旁邊移開兩步。想起當日,在秦嶺驛站聽到阿昌和藍鳳的對話,一場夙願勢必要有個了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