癲症
郭世沛聽聞南宮雋修身體無大礙,不由得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但,這休息一下便會醒轉,是要休息多久?若是休息到天明,眾目睽睽之下出了尚書府,別人問起來,他要如何說清十四王爺在他府中過夜一事?
「徐太醫,王爺身嬌肉貴,在區區尚書府休息久了恐有折損。不知徐太醫可有法子能喚醒於他?」
「待徐某取些清心香來焚上罷!或可喚醒王爺也說不定。尚書大人請稍候!」徐太醫退出了屋子,回到自己下榻的上房,點上蠟燭,從櫃中取出自己出診時攜帶的藥箱。翻了幾翻,便將一個精緻的檀木盒子找了出來。
等他折返回廂房的時候,早有侍衛取了香爐和火燭回來。
徐太醫從檀木盒中捏了一捏香粉放入爐中,又接過火燭在燈芯上晃動著取了火,吹去了明火,見火燭前段寸余漸漸燃著,才將火燭抵在爐中的香粉里。指尖施力,燃著的火燭頭應聲折斷,埋入香粉之中。很快,裊裊青煙便升騰了起來。
他將香爐捧到了南宮雋修的臉側,用手輕輕扇動,以便南宮雋修更多地吸入一些煙氣。半盞茶的功夫,南宮雋修長長地「嗯」了一聲,悠悠醒轉。
「郭大人!徐太醫?本王這是身在何處?」南宮雋修一邊坐起身子,一邊打量著屋中的擺設。很顯然,這不是他的王府。
「王爺,這是微臣的尚書府。」郭世沛略一頷首,借著低頭之際掩去了眸中的不屑之色。堂堂王爺竟然裝瘋賣傻地跑來說是自己的兒子,莫非被附體了不成!簡直是笑話!見計謀不成還裝暈。皇室血脈怎生出了如此上不了檯面之人?也難怪,輕佻輕浮放蕩不羈的五王爺是他親生哥哥,還真是從一個娘胎里出來的!
八王爺更是個不更事的,文治武功沒有一樣能拿出手,尋花問柳的本事卻是不少。這樣看來,也就屬他的外甥女婿南宮雋傲戰功卓著、氣度不凡。奪天下者,非雋傲莫屬!
「本王怎的到了這裡?」南宮雋修鬢角沁出一層薄汗,揮了揮手,示意徐太醫將熏香拿下去。
「微臣也不知來龍去脈。待微臣發現王爺之時,王爺已經昏迷在府中甬路上。幸得徐太醫奉命在府中照料犬子,剛剛已為王爺診過脈,並用清心香喚醒了王爺。」郭世沛自然不願意被徐太醫窺出些個端倪,既然十四王裝傻充愣,他自然也沒有屈居人後的道理。
「有勞徐太醫!聽聞前日昏迷之時也是徐太醫過府替本王診治的,待本王痊癒,定要親自去太醫院致謝!」
「為王爺診治乃是微臣份內之事,王爺如是說,實在讓微臣愧不敢當!王爺氣血尚不太平穩,還是早早歇下吧!」
「如此,本王就不多叨擾尚書大人了!」南宮雋修起身,仍舊覺得頭昏昏沉沉的,腳步也有些虛浮。
「微臣親自送王爺回府!」見南宮雋修的腳步仍舊踉蹌,郭世沛趕忙攙扶了一把。
「尚書大人留步!令公子還需大人照料。本王自己回府即可。」南宮雋修推辭道。他能派出眼線,別人自然也不會落後。如果被懷疑是與兵部尚書密謀聯手,免不了要惹來殺身之禍。母妃的下落還沒查到,自己與哥哥投鼠忌器,如何放手一搏呢?
郭世沛也不過謙讓一下,見南宮雋修回絕,也就不再堅持。吩咐侍衛務必安全將十四王爺送出府,自己便轉身回了主院。
南宮雋修出了尚書府,循著橫街向十四王府的方向走去。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腿腳也不太聽使喚,渾身虛汗直冒。但耳力還是極好,聽見前面有衣袂被風吹拂之聲,便低聲喝了句,「誰?」
「王爺!」肖子逸從藏身的暗處走了出來,見南宮雋修面色蒼白,大汗淋漓,腳步都有些虛浮,連忙上前攙住了他。「王爺可是哪裡不舒服?卑職剛剛見郭大人送您出府,怎的這般時候才出來?」
「郭世沛並沒有送本王出府啊!是吩咐侍衛送的。子逸你可知本王因何事去了兵部尚書府?本王只覺得昏昏沉沉的,醒來之時便在尚書府的跨院廂房中躺著。」南宮雋修心頭的疑惑再次燃起。
「卑職親眼所見,您在兵部尚書府主院東廂房門前與郭大人說話,後來郭大人要親自送您出府,卑職便繞路出來等您。」肖子逸將剛剛聽到看到的一切都詳細講述了一遍給南宮雋修聽。
南宮雋修一臉的茫然神色,「可是郭世沛說是在尚書府的甬路上發現了我,因為人已經昏迷了,便喚了在他府中照料郭承勛的徐太醫替本王診治,並用清心香喚醒了我。你說親眼見到本王在兵部尚書府主院與郭世沛談話,本王一點印象都沒有。」
說話間二人已經回了十四王府,「王爺,許是您休息得不好,您還是儘早歇下養養精神吧。等一覺醒來就都想起來了也說不準。」
南宮雋修點頭,便由著肖子逸將他送回蒼松院,並服侍他躺下休息。不多時,南宮雋修就睡熟了。
第二日一早,江月白正在晨練,肖子逸再次準時出現在她的視線中。她無力地扶了扶額角,早知如此,她那晚絕壁不會將那匹種馬丟出去,誰知道他就那麼寸勁的撞到了頭,誰知道從那之後這個肖統領就日日纏著自己盡職盡責的彙報啊!老天啊!看在她及時救治種馬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兒上,饒了她吧!!
「卑職給娘娘請安!」肖子逸瞥到江月白頓足捶胸的反應不由莞爾,但想到自己來這裡的緣由,一張俊臉又變得凄楚起來。
喂!喂!喂!一個大男人要不要像失了主人的小狗一樣可憐兮兮地看著自己啊?種馬用的「人才」都是怎樣的奇葩啊!「肖統領不辭辛苦一大早來找本宮,想必是有事吧?起來吧!」
「屬下無意日日叨擾娘娘,實在是因為王爺出了大事!」肖子逸還算善解人意的開場白,讓江月白的心情稍稍平復了下。
「他又發狂了?」各種大發作小發作,胡言亂語、打人毀物的,種馬不是精神了吧?
「不是。屬下不知道要怎麼描述才好,也許說行事詭異更為貼切吧!」肖子逸便將昨晚自己所見所聞,以及遇到王爺之後,王爺說的話一字不落地給江月白講了一遍。
江月白起初還站著聽,結果故事越聽越長,她索性踱到鞦韆旁坐下,有一下沒一下地盪著。肖子逸亦步亦趨,喋喋不休地跟在她身邊講著,大有話嘮轉世之勢。
江月白越聽眉頭皺得越緊,越聽臉色越差。
如果肖子逸所言屬實,又排除南宮雋修做戲的成分之外,那南宮雋修這種前後不一致的反應,以及換了一個身份之後就會忘記前一個身份所說所作,分明就是精神分裂症的徵兆啊!昨天還發狂砸東西,看來真是精神出問題了!
天哪!自己這是什麼命啊?
就因為做個模擬畫像,就被犯罪嫌疑人滅口了不說,好不容易有個穿越的機會,一穿還穿成了一個正妃位子都沒坐熱乎就被打入冷宮的下堂婦。自己剛剛小爆發一下整頓了囂張的小三,還沒等過上安穩日子,這個名義上的丈夫居然分裂了!!
孟琬和是不是和種馬八字不合啊?要不然就是自己流年不利,喝口涼水都塞牙縫!這得多背的點子,才能一連串遭遇這麼多打擊啊?!也就她這心理素質好的。淡定地主持府中大小諸事,還妙手仁心地救治瀕危種馬,這樣秀外慧中賢良淑德多才多藝國色天香的大美女到哪裡找去!
江月白自戀了一會兒,終是開口問道,「你可將兵部尚書家的公子因撞到頭而昏迷不醒一事稟報給了王爺?」
「正是!昨日上午見王爺氣色有所好轉,便在王爺用過膳之後,將這兩日的事情報與王爺知曉。王爺的異常會與知曉這件事有關係?」
「這也只是本宮的猜測。王爺的狀況,有點像精神分裂的癥狀,用郎中的話說,就是癲症。發病時可能默默不語,也可能自言自語、時哭時笑。狂躁的時候打人毀物,偏執的時候會把自己想象成另一個人,甚至完完全全的模仿。」
「那可如何是好?娘娘可有治療癲症之法?」肖子逸聽江月白說完這些癥狀,也覺得與王爺現在的狀況極為相似。聽說這癲症得上就治不好,王爺還如此年輕,以後的日子可怎麼辦啊?
「沒有。」如果媽媽在這兒,也許還能幫著調理調理,但也不敢保證就能治癒。不過,南宮雋修那樣的人,會精神分裂?估計十有八九是又想出什麼計謀了吧,只怕他這次是要連著肖子逸一起瞞著。亦或是那清心香有什麼玄機也說不準,假設徐太醫會催眠之術,抹掉一些記憶並非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