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探消息
龍書案斜對面的牆壁上,掛著一幅精心裝裱的墨寶。筆走龍蛇,柳筋顏骨,大氣磅礴,無處不透著書寫者的洒脫與幹練。
正是江月白在中秋家宴上當眾書寫的那一幅,內容是李清照的《一剪梅》。
南宮雋佩一身明黃色便服,倒背著雙手,眯著桃花眼,一遍一遍地看著上面的每一個字,不厭其煩。
卓瑞安偷偷瞄了一眼南宮雋佩,接著說道,「昨夜,有人見到十四王爺從兵部尚書府出來。」
「混賬!老十四不是跌到了頭,昏迷了兩日剛剛醒轉嗎?」南宮雋佩面無表情。也猜不出是說南宮雋修有意隱瞞,還是說探子心口胡謅。「可曾看仔細了?」
「奴才也不敢妄言。聽到消息之後再次派人潛入兵部尚書府打探,直到天亮了,探子才回來。說,不知何故,十四王暈倒在兵部尚書府的院中,被郭大人發現,幸得徐太醫住在尚書府,才得以及時救醒。探子還說,十四王爺醒來之時依舊神情恍惚,腳步踉蹌,而且記性嘛,也不大好。」卓瑞安小心翼翼地回稟。
「莫不是傷到了頭?留下了後遺症?」桃花眼中突如其來的興趣十足,配上那張面癱臉,讓人猜不透他此時的心情。
「奴才不知。皇上,是否要奴才去太醫院調卷宗過來查閱?」
「不必了,繼續盯著兵部尚書府吧!」
「還有一事,永和宮的宮女剛剛來報備,說是奉了梅貴妃的口諭,等下要去十四王府請靜妃梅氏進宮說說體己話。」
「朕知曉此事,准了。」梅若雲果然是個會察言觀色的,知道自己想知道什麼。南宮雋佩唇角一勾。「晚上朕去永和宮,早早吩咐下去罷!」
「是!奴才告退!」卓瑞安躬著身子退了出去,從外面帶上了御書房的門。
捻著手中的花玉手釧,南宮雋佩悵然地盯著捲軸,「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究竟是有怎樣的才情,才吟得出如此的詩句!」
恍然間,那綵綢舞動的清逸之姿又浮現在眼前,那種驚為天人的驚艷,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江山、財富,這些他曾經最為看重的東西,卻遠不及家宴上南宮雋修撫琴時看向孟琬和的溫柔眼神。那裡面有太多的柔情蜜意,有太多的含情脈脈,郎情妾意的幸福畫面看在他的眼裡卻突然覺得刺目,悵然若失的感覺就那樣轟然地砸向自己。
老天為何如此偏著雋修?!
從小就被父皇疼愛有加,寧太妃更是溫柔耐心,循循善誘,悉心教導,那是真正的父慈母愛。而自己呢?自己只能從母后那裡感受到冷漠,就連父皇對她的不喜,也完全推到自己不會討父皇歡心上。她只關心她自己是不是得寵,自己在她眼中,不過是奪權的籌碼而已。
如今的皇位雖然少不了母后和舅父的功勞,但是他從沒有真心感到過母后的慈愛。而那種無助,只能靠去搶奪、去得到更多的東西來彌補,本以為得到了天下,他就會很快樂。但是,九五之尊給他的滿足沒有多久,就被南宮雋修那溫柔如水的眼神打得落花流水。
他不甘心!等時局穩定一些,他要將這些才情、溫情悉數納為己有!
十四王府
「娘娘?娘娘!」肖子逸進了偏院,左看右看沒有發現幾個丫鬟的身影,不得已,只好站在屋外輕聲呼喚。
江月白正在練字,聽到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閉了閉眼睛。魔音穿腦啊!!老天啊!求放過!!
深呼吸了兩次,她才找回了自己聽起來沒有抓狂的聲音,「又有何事?」
「娘娘!永和宮的嬤嬤就要到了,已經先派小太監傳了話過來,說是奉了梅貴妃的口諭,請梅侍妾進宮陪著說說體己話。如何處置,還請娘娘示下!」
「既然來了,拒之門外豈不是顯得十四王府太不把貴妃放在眼裡了?」
「可是,梅侍妾還在卧床,恐怕讓嬤嬤見了會生出事端。」
想來那梅若雪受了五十板子的責罰,只剩下半條命,恐怕正恨得牙根直痒痒。不過,苦於她的陪嫁丫鬟春蘭春梅均被杖斃,她又被貶去蝶綺苑,因為之前她的囂張跋扈刻意刁難,沒有丫鬟願意替她去送信,她消停了幾日。眼下,若是見了梅若雲的嬤嬤,定要大吐苦水,也少不了要說江月白的壞話。
肖子逸想到這些就莫名地著急,而江月白這幅不咸不淡的口氣,更讓他鬧心。從王爺突然去兵部尚書府開始,他就覺得只能跟王妃娘娘並肩作戰了。如果娘娘真有個什麼閃失,誰來拯救王爺?
「早晚都要知道的,順其自然吧!」
梅若雪只是因為下不了床,才忍氣吞聲了幾天。要不是沒有幫手,恐怕梅若雲和梅府早就知曉了她的境遇。
不過,對於梅若雪受罰一事,本就是梅若雪有錯在先。當眾宣淫還用下作的葯蠱惑王爺,這種不知廉恥的事情,別說傳到梅若雲耳朵里,就是傳到了梅府,恐怕梅侍郎也沒有老臉來為她討回公道。
而且,那裝著催情香的藥盒她見過,不論雕工還是原料,都不是尋常人家能得到的。裡面的藥膏她也親自查驗過,於市售的普通低廉催情香不同,這種藥膏是秘煉並經過反覆提純的,只消一點點,擦在貼身的衣物上,經體溫烘托散發出來的幽香,就足可以撂倒一個男子。所以,除了梅若雲或者梅府,她想不到其他的來源。
梅府授意的也好,梅若雲指使的也罷,被當場逮到現行、查出了臟物,還被太醫鑒定過,她江月白不信梅氏一組還能在這件事上辯出理來!
肖子逸還待再說什麼,想想也是,梅若雪沒死,只要傷好了,她完全可以自己出去哭訴。既然娘娘覺得讓她見李嬤嬤沒問題,那就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