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他走了。」

轟——只覺得當空一道天雷，淺寒整個人癱在了蘇陌的懷中。「怎麼會呢，不，不可能的……」她反覆著卻只有這樣一句話。然而這些貧瘠的話語，卻半分不能表達她的不敢置信、

淺寒被蘇陌緊緊抱著，終於放聲大哭起來。

她想起見到他的第一面，在翠疏樓，她錯認他為君上，他躲在祁淵背後無辜地說「九哥，我冤枉啊，我不認識淺寒姑娘。」

然後她無法戰勝內心對君上的期待，偷偷溜出王府去見他。她為他擋下思渺的那一劍，最後換來她的放下。

她想起他在瀟湘雪幕中的一曲《鳳求凰》，想起他在城門口飲下她為他踐行的溫茶，想起他寧可背叛祁軒而幫助她逃離皇宮。

前不久，她的喜宴上，他還淺笑著對她說「恭喜」，然而眨眼間已是陰陽永隔。

祁笙，那個在她顛沛流離的生命中帶給她溫暖的人，消失了。

就像一陣風，就像握在指尖的流沙。

「祁軒，你他娘的放開我！」帳外傳來了女子瘋狂的叫喊，「你放開！我不信，中午明明還好好的，你現在告訴我他死了？你騙誰呢！」

男子低沉的聲音帶著些微哽咽響起：「梨幽也！你別鬧了，笙弟走了，他真的走了！」

「啪——」響亮的巴掌聲響起，濃厚的夜色中，女子的臉龐籠在黑暗裡看不清楚，只有她臉上的兩道淚痕，在火把下閃閃發光。

「我不信。」梨幽也說罷，推開他跑進了帥帳。

帳內已是一片白色，一口大大的黑棺安靜地停放在中間，香燭紙錢一應俱全。任他生前多麼風光，死後也不過一口棺材一副白燭。至多，屍骨送回樊城，追封個名頭，葬入皇陵罷了。

梨幽也看著蒼白的火焰掩映下，滿是血跡的床榻，拳頭緩緩握緊。

她，不信！

「來人！我要開棺！給我開棺！」在沒有看見屍體之前，她是不會相信這個結果的！

「胡鬧！」祁軒拉開了她，「你還想鬧得笙弟死後也不安生嗎？！」

梨幽也渾身一顫，軟了下來。是啊，害他至斯的人，不就是自己嗎？當初她恨他入骨，一次又一次地刺殺他，在他身上留下傷口。那麼如今，她又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大呼小叫？

看著女子落荒而逃的背影，祁軒竟覺出一絲心痛來。

白燭安靜地燃燒著，襯得帳內的黑棺越發詭異。燭光下男子突然淚流滿面，再高大的身影此刻也顯出了幾分脆弱。

「笙弟，這樣，真的好嗎？」

蘇陌抱著痛哭的淺寒，微微抬起了頭，有兩行眼淚從眼角滑落至鬢髮內。

……

「幫我演一齣戲吧。」

「我知道這樣的選擇可能不是最好的，可是我希望我最落魄的一面，不是展現給你們的。」

「我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讓我走吧，不要在我身上浪費太多精力了。我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就想一個人去看看。」

「我沒有成家，也沒什麼好顧慮的。一葉小舟，一匹馬，都可以度過這侯爺幫我偷來的幾天了。」

「這輩子，還沒有這麼覺得解脫過呢。」

「此事，就拜託二位了。」

……

他最親的人，選擇了他想要的方式，離開了他們。

不論生死，再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