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新的戰爭(1)
陶以洹靜靜地看著那被暴雨清洗過的山林,每一片樹葉都顯得油亮而有生機。這兩天,他總是這般傻傻地發獃。老洛偶爾會跟他說幾句,他的笑容還像多年前孩子時的樣子。所以,老洛的臉上也常常有了笑容。
「舅舅!」
正在水池邊洗菜的老洛『嗯』了一聲,連頭也沒有抬,繼續著手中的清洗工作。青菜都是他自己種的,就在房前屋后。暴雨過後,那些青菜上都沾了不少的泥,所以洗起來還真不容易。
「說說我媽年輕的時候吧。」
老洛的手突然停下了動作,然後問了一句:「怎麼突然想問這個?」
「我的印象里,媽媽好像都不愛笑的。她好像只有在看到哥哥的時候偶爾會笑一笑,對於我,笑容就很吝嗇了。」
老洛輕輕嘆了口氣,然後把洗好的菜放進籃子里。
「你媽的性格是比較文靜的,外表看著柔弱,但骨子裡很堅強。」老洛這樣說著,好像也在回想年輕時那個女人,那時候他們都還年輕的。「你外公、外婆去世得早,加上也沒有兄弟姐妹,所以那時候她一個人吃了不少苦。」
「我媽,我媽在嫁給我爸之前,真的是別人的老婆嗎?」這話在陶以洹心中很久了,他一直沒有問。一是害怕聽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另外也覺得自己這樣好像是在懷疑死去的父親。雖然母親對他很冷淡,但從他有記憶起,父親倒是蠻喜歡他的。
「別人的胡說八道,你也信!」老洛的口氣有些嚴厲。「你媽要是聽到這話,在地下也不會安寧的。」
「我知道身為人子,問這樣的話不孝。不過,偶爾會在想,媽媽對父親也很冷淡,是不是因為這樣的緣故。如果那些傳言都是真的,那麼或許,有可能哥哥也不是父親的孩子,而是媽媽前夫的兒子。所以,媽媽因為喜歡前夫,所以才對哥哥更好;也因為不喜歡爸爸,所以對我也很冷淡。」
「以洹,你想多了。你媽生了你之後,身體就不太好,這你是知道的。所以,對你的照顧不像對你哥那麼多,也情有可原。」老洛似乎還想說什麼,但好像話到嘴邊又給咽了回去。
「是啊,她的身體是不太好。如果沒有生我,或許也不至於早早的去世了。」
「胡說什麼!」老洛呵斥了一句。
「舅舅,我找了私家偵探查兩年前的事。」
「兩年前?」老洛的手下意識地抖了一下。「兩年前什麼事?」
「媽祭日那天,父親到底在她的墳前發生了什麼事。」
「查到什麼了嗎?」
陶以洹搖搖頭。
「我有些信不過我哥。他是望叢島上的王,父親就那樣去世了,他怎麼可能查不到原因。」
「你是懷疑你大哥?」
「本來已經不懷疑了。不過,他現在連親弟弟的女朋友都搶,那還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
陶以洹此時的想法明顯有些偏激了。就像當初凌川擔心的那樣,原本好不容易平息的兄弟間的那些誤會,因為金粟蘭又重新疊加了誤會,而且越發的比之前更深了。
「以洹,不過是個女人。天下好女人多了去,就隨他們去吧。」
「舅舅,我咽不下這口氣。我跟粟蘭原本好好,若不是因為他綁架了粟蘭,現在怎麼可能是這種情況。」陶以洹想起那日在陶苑的客廳里,無論自己怎麼說,金粟蘭似乎都鐵了心要幫陶以深。不過短短數日,她對他的態度怎麼就改變了那麼多。當初那個說要扔她到海里餵魚的男人,曾經是她恨之入骨的,現在怎麼反倒跟他一夥了。
「咽不下這口氣又如何。如果那位小姐的心早已經不在你的身上,你就是使出渾身解數又能如何。人啦,最複雜的就是人心,而最簡單的也是人心。」
「舅舅,你沒經歷過,你不會懂的。」
當陶以洹還在氣憤的時候,老洛似乎顯得有些落寞。
愛情,有時候會讓人失去理智。但是,人這一輩子,如果不為愛情搏一回,似乎也不算真正的愛過。而陶以洹此刻便打定了主意要搏這一回。如果查到當年父親的死真跟陶以深有半點關係,又或者陶以深根本就不是父親的兒子,那陶以深這個望叢島的王恐怕也就做到了盡頭。
這樣想著的時候,陶以洹的手機響來。是凌川來的電話,說是陶以深相約見面。陶以洹想起那日在醫院陶以深的話,想來這是要跟自己算帳了。好,既然是要算帳,那就彼此好好算一算。
「舅舅,我要下山一趟,有事再聯繫你。」
原本在廚房裡準備午餐的老洛,聽到這話追出來的時候,陶以洹已經背了包往山下去了。老洛知道,以洹這一去,恐怕早晚得跟他大哥鬧出點事來。既然是無法避免的,他也無可奈何。
被颱風肆虐后的海灘,一片狼藉。退去潮水之後,那些零亂還來不及收拾。陶以深一個人靜靜地站在海灘上,海面上吹來的風也帶著些鹹鹹的味道。此刻,風平浪靜,就好像前兩日的颱風只是一場夢而已。
今天早上,他已經收到凌川查詢老洛財務的最後報告。雖然這些年老洛投資的收益都很好。也有顯示老洛每個月都會提出一大筆錢來,但卻查不到這筆錢最終用在了那裡。老洛住在山上,一個人自給自足,花不了什麼錢。那麼,他提出來的錢到底去了哪裡,這成了一個謎。
「大哥是真看不起我呀,連個保鏢都不帶。」
聽到弟弟的聲音,陶以深這才回過頭來。背著雙肩包,一身休閑打扮的陶以洹總是看著很有活力。他與陶以深相差八歲,而陶以深則看著老成許多。
「怎麼,連你也想殺我嗎?」
「想,為什麼不想。別人想殺你,是想坐你那個位置。我想殺你,只是想奪回我自己的女人。」
在金粟蘭這個問題上,陶以深自覺有些不地道,所以弟弟這般說的時候,他倒是沒有反駁。
「怎麼?覺得理虧了?那天在醫院你不是說咱們要好好算算帳嘛,今天我也就跟你好好算算。」說著,陶以洹把那雙肩包扔到了地上,然後像是餓狼撲食一樣沖陶以深撲了過去。
兄弟倆這輩子只動過一次手,就是上次金粟蘭被綁架的時候。那時候,陶以深因為覺得理虧,加之身上有傷,所以沒怎麼還手。所以,那一回陶以深被打得很慘。陶以洹也是有些功夫的。身為陶家的二少爺,即便是在國外,也要有自保的能力。所以還在他十多歲的時候便有去學習空手道,只是他實在不喜歡打來打去弄得一身的臭汗,所以功夫學得不算精。
陶以深其實沒有真正的去學過。他那拳頭都是在實戰中一次又一次打出來的。因此,在這種情況下,陶以洹對陶以深動手,真的占不到半點便宜,而且還很容易吃虧。
陶以深招招制勝,那都是要人命的招數。陶以洹的空手道,似乎更多的像花架子,看著很好看,但真正打到點的時候很少。被陶以深一腳踢在地上,那一腳比較狠,所以此刻陶以洹的腿肚子疼得要命。
「怎麼?你學了幾年的空手道,也就這點本事?」
被哥哥這一激,也顧不上腿肚子疼,立馬就從地上爬了起來。
「以前總聽人說陶以深狠,這回算是見識了,對自己親弟弟也處處使狠招。」
「這就要救饒了?」
「求饒?開什麼玩笑!」
陶以洹雖然嘴硬著,但腿肚子真不給力,那可是真疼啊。不過,現在示弱,那還真就被哥哥看扁了。於是,什麼也顧不上了,像是頭瘋牛一樣,不管不顧的就衝上前去。一拳一腳,兩兄弟左躲又閃,又或者是拳頭、腿碰在一起,誰都沒有要手下留情的意思。
幾個回合下來,陶以洹雖然已經躺在地上起不來了,但陶以深也不是毫髮無損。他的嘴角破了,現在正流血呢。還有剛才被弟弟踢在腰上的那一腳,那一腳可不輕,估計那腰得痛好多天了。
「還打不打?」陶以深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也沒什麼力氣了。
「打!」
雖然陶以洹這樣叫嚷著,但他卻根本就爬不起來。
「陶先生,你何不下手再狠點,直接送我去爸媽那裡算了。」
「送你去爸媽那裡?那能那麼便宜你,讓你去爸媽那裡告狀。」
陶以洹苦笑了一下。
「媽臨終前,我答應過媽,無論如何都要保住你。所以,我怎麼可能讓你先去爸媽那裡報到。」
陶以洹側頭看了一眼坐在邊上的陶以深,看他喘著粗氣,嘴角還流著血,便笑了起來。
兄弟倆就這樣一個坐著,一個躺著,誰都沒有說話。遠處有一群海鷗在飛翔,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嘲笑他們這對為了一個女人打得頭破血流的兄弟。
過了好一會,陶以洹問道:「媽臨終時這樣說的?」
陶以深點點頭。
陶以洹從國外趕回來的時候,母親已經去世了。他沒有能見到母親最後一面,所以也沒有聽到母親的臨終遺言。對他來說,這也是人生里的遺憾。一直覺得母親不太喜歡他,只喜歡哥哥,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那樣,但自他懂事的時候起,便已經敏感地覺察到了。
「媽讓你無論如何也要保住我,為什麼這麼說?」
「可能,」陶以深看了一眼弟弟,其實他也想不透。「可能媽有預知未來的能力,知道早晚我們兄弟會打個你死我活,所以怕我對她的小兒子下死手,所以才這樣說吧。」
「媽要是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就應該提醒我們爸爸會遇害,而不是說這種話。或者是,陶先生你自己瞎編的,媽根本就沒說過。」
「要不你去媽那裡問問看?」
陶以洹笑了笑,然後道:「去問了,媽說,她根本沒說過。我還能回來跟你拚命嗎?」
「以洹,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們非得弄成這樣嗎?」
「舅舅不算你的親人嗎?」
「你喜歡洛叔,這我知道。不過,我勸你最好別跟他走太近。」
「怎麼,現在要說舅舅也像財叔跟賀叔一樣想搶你的位置。我的大哥,我的陶先生。你那位置到底多好啊,弄得是個人都想坐。舅舅一個人在山裡十幾年了,像他那麼與世無爭的人,你居然還說他想搶你那個位置。」陶以洹為老洛抱不平。他現在覺得陶以深看誰都像是有企圖的,估計還懷疑自己吧。
「你說洛叔與世無爭?」陶以深有些不屑地一笑。
「陶先生,你現在是不是巴不得把那幫老傢伙都滅了,你心裡也有舒坦了。你到底是怕他們有企圖,還是你自己有什麼把柄在人家手裡,所以才這樣心虛。」
「我有什麼可心虛的。你那口中的舅舅,他真那麼與世無爭的話,他還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陶以深的話倒是讓弟弟愣住了。
「你什麼意思?」
「洛叔退隱山林的這十幾年可沒閑著。他把錢投資到境外的很多行業,這十來年可沒少賺錢。就連你那個公司,洛叔還持有近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怎麼可能?每年都有股東大會,我怎麼從來沒見過舅舅。」
「在你們公司挂名的股東是個日本人,實際上真正的持有人是洛叔。你跟洛叔關係不是那麼好嗎,他怎麼連這個都沒告訴你?」
哥哥的話讓陶以洹有些將信將疑。公司股東里的確有一個日本人,而且是在幾年前公司擴展吸納新投資的時候,這個日本人才成為新股東的。
「不相信?」見弟弟並不相信自己的樣子,陶以深又說道:「你不是有私家偵探嗎?讓他查一查,不是都清楚了。沒準,你還能查到更多意外的事。」
陶以深從地上站了起來。兩兄弟這場爭奪原本是為了那個女人,但從頭到尾,兩個人誰都沒提那個女人。陶以洹知道,在這望叢島上,他是拿哥哥沒有辦法的,誰讓他是望叢島的王呢。所以,即便自己一千個反對,一萬個不情願自己的愛人變成嫂子,現在他都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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