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點江山(20)
玄天派突然多了這麽些人卻能有條不紊的在安頓,這便是漢人建制的區別,牧民的孩子第一日入學便學會凈手跪父母,便學會了宋人才用的竹筷子,一切均那般新奇。而這一戰在張少英夫婦的長槍之下拓跋干支命喪當場,自此必將威震西北,那些昔日覬覦的部族將不敢輕易再打玄天派的主意。密室如今成了玄天派的最高機密之處,按照制度也只有白羽彤與張少英能入得其中。小祁樓成了玄天派新的樞紐並予以擴建,整個玄天派上下忙碌繁雜。至於那些新編的新軍,玄天派各師兄弟參與其中,成建制的校訓讓這些大字不識的牧民第一次感覺到了團結的強大。玄天派當前第一要務便是擴張領土,而且必須掌握黃河以南的東部蘭州平原。但玄天派如今雖有人力加入,但短時間內還不足以掌控這些,於是再三商榷之下,玄天派與蘭州知州哈克詹達成聯盟。雖然哈克詹的官位是宋庭冊封的,但這種稱號蘭州附近還有很多。兩方合盟的最終目的是在蘭州南面的興隆山西北面沿山勢築建兩座堡壘,一座屬於玄天派,一座屬於哈克詹,由兩方共同出錢出力。哈克詹只是蘭州平原上十數個部族之一,其以角族為名,所過只三千餘眾,在蘭州諸族中這已是了不起的大族,所不同的是他們有的乃朝廷敕封。雖然蘭州巡檢使被收了回去,但蘭州知州兼都鈐轄的官職仍在。雖然宋庭已經放棄了蘭州,一旦出現戰事宋朝也不會參與,但各部族依舊很珍惜這個官位。玄天派與角族的這次聯盟意味著他們將在蘭州這一片平原上有了相互支撐的實際後援,這是角族首領哈克詹多年以來的願望。
哈克詹所部居於蘭州東部平原處,雖然築造了大量的土城牆,但由於不會描繪,土城牆高低不平,且需不停修補,費時費力。這一番聯盟,玄天派從中原帶來的描繪以及一切有關定居的中原氣息深深影響著角族部落的吐蕃人。造城亦非一時之事,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西北荒蕪,需要的一切皆需宋朝人輸送。而輸送便需要足夠的價錢,他角族除了牛羊馬匹幾乎沒有其他的財產,每年能夠象徵性的從宋朝哪裡領來些邊物。由於朝廷禁了西北延邊的榷場,尤其跟党項人,這一切所需的人力物力皆需通過宋朝的實際邊關,嚴格來說相當於走私。但玄天派雖已不屬於宋境,但曾作為宋庭子民,是否納入也不過宋朝一句話。
玄天派與角族的聯盟震驚了蘭州平原,河對面的塔山吐蕃宗哥族寇永寧卻坐不住了。寇部說是吐蕃族實則上其只是西涼六穀部宗哥族的叛徒,內中竟有漢人亦有吐蕃和羌族人,一眾受李繼遷所轄,涼州六穀部首領潘羅支之死他便有參與。今党項主李德明繼任后依舊扶持了寇永寧佔據蘭州黃河北部的窄小平原以供棲身。寇永寧部聚眾五千餘人,於蘭州平原上馳騁多年,與其說是部族不如說是劫匪,蘭州平原許多部落皆遭其搶劫過。由於潘羅支之死,今西涼六穀部大首領,朔方軍節度使廝鐸督一直在與寇部交戰。奈何寇部人多勢眾,加之平日有黃河阻隔,寇部數年來依舊強盛。由於玄天派的存在,寇部雖聲名狼藉,亦受制於玄天派的聲威,雙方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也相互無法發揚壯大。黃河此時仍在淺水冰凍後期,再有一月便是水訊。而玄天派與角族的聯盟無疑打破了蘭州平原上的均勢,蘭州黃河以北除去寇部,李羌族大首領李羅丹聚眾八千雄踞窪山嶺,這是蘭州平原黃河以北最大的兩股勢力。均勢的打破必然會引起雙方的衝突,數日後玄天派公示蘭州諸部,經查玄天派掌門人韓白遭李部俠影山莊李光陰成名技,百步穿喉之箭斃命當場,玄天派以武林同道之義自此與俠影山莊不共戴天。玄天派沒有立即討伐,反而大做文章立於不敗之地。面對宋人的這些鋪墊,無論是寇部還是李部,他們均無法應付。
相對於玄天派除了武力上的對峙,寇部,李部均無法應對玄天派這種輿論攻勢,完全是胡說八道。兩方相聚如此之近,玄天派次日便發出了蘭州會剿令,這是武林盟特有的召集形勢,合力而一役,雖然此乃邊患之事,西北各大門派卻不會坐視不理。党項族完全擾亂了絲綢之路的貿易,致使朝廷完全放棄了此道,這深深損害了西北延邊地區各大幫派。到得第三日,玄天派再度公示西北玄天派於興隆山開創榷場,恢復邊貿,除了党項族李部,其他均可來此邊貿。榷場開市消息一出,整個西北剎那間風雲變幻,榷場的重要性於西北各族而言猶如命脈。党項族李部不止一次在邊疆私自設置榷場,皆被宋朝明令禁止,甚至出兵干預。玄天派如今的歸屬在可與不可之間,開設榷場,且還是私屬之身,這在西北乃絕無僅有。到得第五日,陝西路最大的水運幫派天河幫率眾兩千參與會剿。諸般事宜一日一變,處處於黃河北面李部勢力於不利。
但此時玄天派內部發生了分歧,無論是謝陵谷還是常峰均認為玄天派可動用武力刺殺李部首領方為上策,此番主動出擊,一旦對面全線過河,玄天派也許抵擋的住,卻是慘勝。白羽彤對此並未回應,當日晚間張少英夫婦策馬越過黃河,當日晚間,寇部寇永寧左膀右臂和參謀等重要頭領斃命於帳中。同時李羅丹部亦遭受了同樣情況,於無聲無息中,夜黑風高之刻,悄然無聲而死於非命。
無論是寇部還是李部中間精幹大量死去相當於建制崩潰,內訌將襲。他們的奴隸建制不同於與宋朝的階級建制,一旦出現權利斷層,其社團必然崩潰。隨後玄天派上下全派出動,加上天河幫之眾,其全線壓向北岸。這不足十日間的風雲變幻讓寇永寧,李羅丹完全不適應,倉促之際只得全線後撤。而玄天派諸部並未追擊,而是在寇部,李部紮寨之地放了一把火同時將北岸備受壓迫的六千餘眾的老弱強行遷到南岸,這一招釜底抽薪讓寇部,李部十來年的心血付諸東流。那些被遷徙過來的有許多羌族人,党項人只是羌族內支,寇部,李部雖佔據北面,卻全無經營之長,寇部還時不時仗勢欺人,諸多人備受壓迫,故而面對玄天派的強遷徙,除了一些不願離開的千餘眾,大多數都過了黃河。玄天派經營玄天派馬場曾一度輝煌無比,且能維持公正的邊貿,在西北這是極為難得的,無論是吐蕃人還是党項人,他們均無法做到宋朝人的公正。玄天派半月之間增員過萬,於其他部族不同,成建制有描繪的棲居,讓那些備受壓迫的吐蕃奴隸看到了希望。寇永寧部動不動交戰,居住在北岸的人飽受戰火襲擾,太平之願猶來已久。
經此一役,玄天派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奠基了玄天派的基業。張少英這幾日便住在山外的河畔,瞧得眼前忙碌的場面,柳燕清楚的感覺到了丈夫的謹慎,亦瞧出了一絲端倪。當前的局面看似玄天派聲勢威壯,實則在西北貧瘠之地,這已是最後的絕唱,此乃大局。玄天派當前的動作只是為了爭取時間,因為擴員並非一朝一夕之事,突然增加了這許多人皆需要時間來契合。人心也需要統一,這是漢人文明特有的方式。張少英也同樣清楚,他的對手之所以選擇默然應對,便是在等玄天派做完這一切,在玄天派人心統一之時拖著玄天派,因為他的對手同樣清楚漢人文明的厲害之處,且深諳此道。
聽得丈夫長嘆一身,柳燕上前握住了丈夫的手,即使有了丈夫的凈手禮,柳燕仍不習慣用那骯髒的右手去握丈夫的手,每當這個時候丈夫便會搶過她的右手握在手中。柳燕感觸之餘,問道:「你擔心甚麽?」張少英瞧得妻子日漸美麗紅潤的面龐,握緊妻子的雙手,嘆道:「阿燕!這渾濁的邊疆,亂世之中從未安寧過。憂國憂民,捨身成仁,我再也做不到了。」柳燕喜歡丈夫對她的傾訴,應道:「你怎麼想?」張少英道:「無論是史書還是詩詞,繁華的背後為何無法長久的保持下去呢?全因利益二字,倫理綱常只能起個虛章導流的作用。如果制度本身有問題,那再怎麽賢明的君王亦只是曇花一現。」柳燕肅穆之間,問道:「你覺得縱橫派的制度也有問題?」張少英點頭應道:「如今看來這掌門人之位我是有能力爭一爭的,雖然我還遠遠不夠。孟子曰民為貴,君為輕,其又言得民心者的天下。此言已流傳千年,為何不能堂堂正正的實現呢?」丈夫這一問柳燕亦感震驚,她從沒想過丈夫如今的精神世界竟已到了這個地步,而她也無法回應丈夫的問題。柳燕緩緩搖頭道:「你如何做我必然全力支持你,你不必活在我需要的樣子里。」張少英狡黠問道:「即使我禍亂天下也行?」柳燕怔了一下,嘆道:「這個答案我無法回答你。在我的觀念里,太平之日來之不易,五朝十國的動亂造就了無數的家破人亡。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在這樣的制度里能夠維持便盡量維持。當你無法創造更好的制度,便不可否認現在的制度。自古至今人人寓意天下為公,這個理念它實現了嗎?」張少英緩緩點頭,本想就這個話題打住,畢竟妻子說的話看似是答案,其實也不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