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走為上

第三十六章 走為上

莫庄自魏川守護孤樓以來,一直在四處巡察異動,以防有變,卻未發現任何風吹草動,接二連三地有刺客入侵,見其身法,並非魏川對手,於是一邊窺探,不以理會,誰想突然之間,如平地生波一般,來了一群神秘刺客,將孤樓圍住,而且身影如幻,肉眼難辨,根本就看不清所在,只見一道道銀光向孤樓順賢妃所在樓層源源不斷地閃射,細看之下,竟然是一支支尺余長的利錐,破窗穿牆,力道威猛,使得魏川有些吃緊,然而他並未上前相助,而悄然退身。

莫庄此去,並非一走了之,而是尋得一妥當之處,從腰間取出一袖珍火銃,向空中一舉,一條紅蛇衝天而起,深夜的天幕如被劃破一條血口一般。小火球拉著尾巴,騰空而起,直衝十丈,而且紅火甚是顯眼,勢必覽於全城。

此令火為「赤焰烈火」,非萬分危急之刻,絕不可用。旦凡身為朝中官員軍將,看到此令,無人不知。正在酣睡如豬的御前監郎大人,被下人喚醒,得知是赤焰令,睡意全無,連忙自行套上外衣,鞋不提靴,匆匆來到已是眾軍林立的大院中,見遠處夜空顯出一條紅蛇,在遠處冉冉升起,於是立即下令,前往孤樓護駕,並派人稟報國丈。

當郎大人一路小跑,趕到孤樓之時,百餘侍衛,提刀掛矛,搭弓上弦,將孤樓圍得是里三層,外三層,國丈已經趕到,傲立於院門外,仰望孤樓,孤樓之下,已血污滿地,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具殘屍,個個身中羽箭。孤樓之中,依舊燈火通明,五樓窗門被破,火光明照,廊道之上,正有四人,兩兩打鬥,游身來去,幻若雲煙。樓下眾將,舉著弓弩,看得瞠目結舌,只覺得四人云來霧去,就算萬箭齊發,也未必能命中一箭。

國丈卻看得心花怒放,望洋興嘆,他萬萬沒想到一向被他視如草芥的江湖門派,竟有如此高深莫測的武功技藝,單見魏川手捏著一根尺長利錐,與一位黑紗蒙面勁裝襲身的持劍刺客游斗的身法,就令他嘆為觀止。魏川此時手持利錐,使出「寸有所長」的妙處,纏住對手,欺身近戰,手持長劍的蒙面刺客,豈能不知彼此長短優劣,化解纏身之困,拉開距離,力求將劍長優勢發揮出來。一旦看出魏川招中破綻,立即迎上,緊跟猛打,不留他喘息的機會,封住他反擊的路數。魏川雖然閉關九年,足不出戶,少與人斗,但必竟半生苦心奪尊,有著無數血雨腥風的拼殺經驗,時爾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時爾反其道而為之,而且在以錐盪開長劍,借勢退身之跡,竟敢犯武者之大不違,高邊提腿,飛掃上頭;不僅如此,還多次迎斗直上,欺身之瞬,掃腿攻敵下盤。要知道二人相鬥,人各有利器在手,而且敵長我短,若要輕易以血肉軀肢,代作攻擊利器,豈不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然而魏川偏偏如此,攻得乃是心計。

蒙面劍客,在魏川招數套路變化之中,頓感不適,連連退守,反勝為敗,被魏川利錐刺、挑、砸、抹之中所夾之氣,逼得險象環生。只因這劍客身為女子,且身上奇香,令魏川聞之生情,免遭殺招。然而勝敗瞬息之間,形勢之變,始料未及,女劍客意欲脫身,喉中發出一聲怪音。

另外兩人,都是朦著面紗,所使兵器都是長劍,只是一個身為男兒,一個是位女子。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望損,且而莫庄所扮的望損。莫庄發完緊急求援令,便奮不顧身地衝殺上樓,與魏川同肩作戰,一邊予魏川解釋,魏川豈是糊塗之輩,心思也寧定下來,念力發揮效力。破了來敵飛錐陣法。莫庄此時與女子不分上下,斗得正酣,突然怪音入耳,敵手就立退長劍凝氣一盪,飄身退離廊道。

「放!」

樓上將士,一看一團雲煙,飄離廊道,立時松弦放箭,然而眾箭矢,正如將士們所想的那樣,如穿雲入霧一般,根本就無傷其毫。

與魏川相鬥的女劍客,見同姐妹脫身出來,立時推手於廊柱,也飄然出去。然而沒想到的是,魏川車后揚塵一般,尾隨其後,且手中利錐,已然離手,襲向她咽喉,來勢甚疾,恐怕已無可躲避。「當」得一聲脆響,利錐被彈回,一柄長劍,嗡嗡顫動,橫在她面前,劍就在她的姐妹握著,她又是驚訝又是感激地望了姐妹一眼,輕聲道:「走為上!」

「走!」

「放箭,絕不能讓刺客逃脫。」郎大人突然吼叫一聲,下令放箭。

「住手!」樓上魏川喝了一聲,與莫庄齊身飛襲二女子,身法與方才又是不同。二女子本以為魏川依舊身影漂渺,蕭灑優雅,似慢實快,欺身纏鬥之時,如影隨行,不離不棄,此時卻身影閃動,忽左忽右,輕緩時如一片羽毛,突襲之時,疾如一隻獵鷹,獵物之時,大開大合,氣勢壓人,束手束腳,有招難出,無計可施,如困於古老森林之中,雖無荊棘相助,卻無路可尋,魏川就如棵棵參天大樹一般,而且還有莫庄,游身俟機。

魏、莫二人,相互使了眼色,意欲將二女子生擒。魏川從腰間摸出幾枚銅錢,準備連續打出,佯攻不近,然後再虛招詐擊,趁機欺近,將二人擒住,豈料正凝氣於腕,準備甩手將銅錢打出,一女子輕輕「呃」得一聲,一根纖細的銀針,從她左耳後刺入,右喉側穿出,消失在黑夜之中。

魏川看得十分真切,心底生出一陣寒意:「是誰有如此手法,竟能將區區一枚繡花針,使得如此精妙絕倫!既便我有警備之心,恐也難保全身而退。」

一女子身中暗器,命穴被破,無可挽救,一命嗚呼,另一女子大驚,忙墜身下去,接住身亡女子,淚水奪眶而出,悲痛萬分,也無心拚命逃亡,緩緩落身下去。

魏、莫二人隨著女子剛入院中,就聽得:「參見國丈大人,郎大人,下官睡得太沉,來遲了一步,還請國丈大人恕罪!」

「何罪之有,元大人平身!」

元北峰連忙又是一謝,站起身來,立即就走到人前,望向流淚女子。流淚女子將姐妹的屍首,安放在地上,為其整一整面紗,緩緩起身,手中仍舊提著長劍,掃視眾人,目光終落在魏川身上,淡淡道:「華山劍派,果真名不虛傳,天下第一,當之無愧!」說著又向元北峰、國丈等人瞟了一眼,然後仰望著遠方,冷冷道:「苗家姐妹,葬身於此!」說著搖了搖頭道:「不枉此行……功敗身死,何人葬我!」說著寒光一閃,劍起劍落,女子竟一揮劍將自己項上人頭給斬落下來,當即血涌如泉,十分慘烈。

國丈見女子如此血性,寧死不屈,感嘆一聲,遂吩咐道:「元大人,有勞你派人將二女子,並這一乾屍首,入土安葬吧。」

元弟峰立時應下,接著又問:「看看能不能先驗明這幹人的身份!」

國丈搖頭道:「不必了,功敗身死,想必是訓練有素的刺客,豈會留下任何蛛絲螞跡來。」

「是!是!是!那下官這就安排人手去辦!」說著便指派數人,借取板車,送走屍首,後山安葬,不在話下。

冷立一旁的莫庄,怒火中燒,簡直就想生死了元北峰。當年大順新立皇帝聽信讒言,準備收回先祖所賜青雲尊劍,查封青雲派,恐事情傳於江湖,遂密召元北峰,恩威並用,協迫利誘,勸服元北峰主動請退隱世。莫庄當時年僅十五歲,掌君側令,深知元北峰一旦交出青雲尊劍,青雲派就會名存實亡,接著就會消失在江湖之中,元北峰也不可能存活於世,他不願看到一代宗師,一派掌門,就此橫死歸途,於是密諫皇帝,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方令皇帝婉辭百官之奏,收回諭旨。元北峰由此對莫庄感恩戴德,誓言效忠。然而莫庄見元北峰竟然卑顏附勢於死敵國丈,心中豈不惱火,暗罵元北峰小人。

「回啟稟大人,樓中並無娘娘。」這時有人向國丈稟報。

魏、莫二人聞言,吃驚非小。莫庄當先上前一步,斥責那名侍衛總領道:「一派胡言,本……我與魏大哥在此拚命守護,寸步不離,娘娘豈能不在樓中,你可查仔細了。」

侍衛總領聞言怔了一下,心想:「是誰,膽敢這樣對我這樣說話!」然而聽得莫莊語氣,暗含官威,一時也不敢作怒,喃喃道:「的確不在樓中!」說著又扣禮於國丈道:「下官已親自巡查,里裡外外,搜了遍兒,娘娘確實不在樓中,下官敢以性命擔保。」

順賢妃受皇帝恩赦,回鄉省親,由郎大人一路帶頭護送,國丈陪同,若是順賢妃有任何差次,二人必無法向皇帝交待。郎大人已是汗如雨下,這時聽侍衛說得斬釘截鐵,雙腿一軟,跪了下去,乞求道:「國丈大人,這可如何是好。」

國丈泰然自若,恍如無事一般,淡淡道:「郎大人奈何如此,成何體統,當務之急,不是一味地怕,是要追查順賢妃娘娘的下落。」

郎大人雖然心裡念叨「如何追查下落」,但以國丈這句話為救命稻草,抓住不放,連忙回道:「下官定竭盡所能,全力追查。」

國丈冷冷問道:「郎大人,全力追查,眼下該如何去做啊!」

郎大人一聽,腦袋嗡得一聲,一片空白,竟沒有一絲頭緒,吱吱唔唔道:「下官這就派人,嚴過城門,然後全城搜查!」

「哼,日後你萬不可以御前監自居了……你當先命人封守孤樓院,然後密查暗訪,萬不可大張旗鼓,否則到時候,你我還沒有找到娘娘的時候,就人頭落地了!」說罷信步而去。

郎大人心驚肉跳,連連稱讚國丈高明,然後命部下撤出院子,四處安排人手,將孤樓院監視起來。

莫庄自是跟隨魏川一路回去,一入廂院,立時破口大罵元北峰。

魏川卻輕輕一笑道:「元大人未投於國丈麾下,如若不然,大人的身份,國丈定會知曉,那麼方才聽得娘娘不見蹤影之時,就不會那麼鎮定。以下官看來,元大人……對國丈恨得入骨了。」

莫庄一聽,覺得有理,喃喃道:「難道他元北峰,是為了得報十年前國丈同黨惡言中傷他青雲劍派之仇。但為何對本座陽奉陰違,而且方才視本座不見呢?」

魏川若有所思,然後輕輕冷笑一聲,道:「這就很難說了,大人當用之不疑,只須控其於股掌之中即可。」

莫庄點點頭,轉而又問:「順賢妃失蹤,魏大人你當重罪,為何國丈毫無過問,元北峰也隻字不提呢?」

魏川笑道:「因為他二人都無遐問罪於下官。」

莫庄不解,雖然很想弄清楚,但覺得一再垂問魏川,顯得自己有頭無腦,就此罷了,朗聲道:「既然如此,本座也睜隻眼,閉隻眼了……真是奇怪了,娘娘明明在樓中,為何突然不見蹤影了呢,難不成她長了翅膀飛走了。」

魏川鄭重道:「娘娘還在城中,我等出城之日,便是娘娘真正失蹤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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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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