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九 真相(二)
同時楊昭心裡也是一陣煩躁。
別的且也是不必說了,若只有玉慧娘,自己布局早就成了,又何至於如此。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卻也沒多一陣,諸般證據亦是湊來。
其中兩位大夫,卻也是均也是證明,當初秦嬤嬤帶來的藥方,並非十分狠辣,更不會因為紅參衝撞了藥性。
三個大夫裡面,唯獨於大夫居然這般言語,顯然是其中有些貓膩。
只是於大夫一貫也是德高望重,實在也是難以想象,他居然會做出這樣子的事情。
可惜如今證據確鑿,亦是能說明,於大夫證言亦是不盡不實。
有人微微同情,只因於大夫如今言語,卻總顯得晚節不保。
更有人心生不屑,這個於大夫,大約也是被收買了去,故此方才說出這樣子的言語。
瞧來於大夫平素的清正端方,盡數不過是假的罷了,並不真。
藥房賬本,足以證明玉老夫人是一直吃昌平侯府那個方子,照著那個藥材抓藥。
且玉家族中記載,更能證明玉老夫人一直有吃紅參,若這方子有相剋的說法,只恐怕玉老夫人早就是不成了。
這樁樁件件的證據都是拿出來,俱也是證明,玉老夫人的死和姚雁兒與玉慧娘都是沒有什麼干係,更是毫無牽扯。
玉辭面色明一陣,暗一陣,心中也是極受煎熬。
此事最好,也就攀到了徐氏身上,卻也是與他並無什麼干係才是。
他心中如此祈禱,心下卻也是頗為不是滋味。
姚雁兒妙目流轉,不望別人,卻也是望向了於大夫:「於大夫,你也是個德高望重的人,不但年歲大了,且又沒有兒女。我實在也是不明白,你為何會做出這樣子事情。」
秦嬤嬤也還罷了,她疼愛孫女,且身邊只有這麼一個獨苗苗,自然也是受不得脅迫。只是這個於大夫,為何要做出這樣子事情。
姚雁兒之前也是查過,這個於大夫確實也是德高望重的性兒,這倒是不假。
既然是如此,姚雁兒心下,亦是多多少少,有那麼些個疑惑。
玉慧娘心中受傷,就算是問,也是不好意思去問。可是如今,姚雁兒倒也是想要問一問,他這樣子做,究竟也是為何。
於大夫卻忽而冷冷一笑:「老朽年紀大了,什麼功名利祿,金銀珠寶,絕色美女,我也是均不放在心上。老朽主動告訴二房玉辭,告訴他老夫人有用藥提神,你可又是知曉為了什麼?」
在眾人目光不屑的目光之中,於大夫倒是淡定,至少也是比那個不能說話的徐氏要淡定些個。
他說得理直氣壯,雖然有人不屑,可是更是有人懷疑,他為何這樣子做。
玉辭微微一怔,隨即嗓音里亦是透出惱恨:「胡言亂語。」
他弄啞了徐氏,卻也是忘記了,這個老兒也是能說話的。
實際上,這個計劃,甚至是這個於大夫教唆計劃。雖然也是他心狠,且又覺得這個計劃十分巧妙,故此答應了這樁事情。
甚至抓靈兒為人質,脅迫秦嬤嬤,也是這個小老兒的獻策。
可惜如今,玉辭只盼望這樁事情與自己沒關係,卻也是不能反咬一口。
姚雁兒嘆了口氣:「是了,我亦是十分好奇,好奇你為何要做出這樣子的事情。」
於大夫嘆了口氣:「人老了,什麼都不在乎,卻也是對所謂的名聲極為在意。我自問自己替玉老夫人瞧病,一直也是兢兢業業,從無怠慢,甚至費盡心思。若無我用心,她幾年前也都是死了。可是她如何待我的,她居然又不用我瞧病,甚至開始吃你們昌平侯府的葯。這也還罷了,她吃了你們的葯,身子卻一天天的好起來。這樣子以來,卻總是有人笑話,說我醫術不好,醫了這麼久,總醫不好。還是京中來的夫人,身邊的人手段真高明,才來了不久,就能將人醫好了。我好好的醫術,卻被這般作踐。老朽甚至自己也是懷疑自己,莫非我年紀大了,也是不能給人瞧病了?」
「原先,我只當自己技藝不精,直到秦嬤嬤將那張藥方給我瞧,我方才也是發現不對。原來並不是我醫術不精,而是老夫人不過是用些個厲害的葯瞧上去好些。我的心下,真是好生不是滋味。我為老夫人,可謂殫精竭慮,也算是對她忠心耿耿。可是她呢,她從來沒想到,我會因為她所謂的計劃受盡嘲笑,讓人覺得我醫術不精。也許是她考慮不周,可是正是因為如此,反而顯得她的涼薄。便是略略一提,對我說句抱歉,也是好的。那時候,我心裡忽而就有了一個念頭,那就是她既然作踐我的醫術,我就用些法子,讓她因為這份輕視而死。」
於大夫說得理所當然,玉慧娘唇角卻也是輕輕顫抖。
祖母原本時間也是不多了,玉慧娘怎麼想,也是沒想到,玉老夫人居然也是為了這麼一個所謂的理由而放棄這些。
「住口!祖母原本於你有恩,料不得你居然亦是為了區區名聲,為了這荒唐至極的理由,做出了這麼樣子的事情。」
玉慧娘亦是怒極,心尖兒也是滿滿的酸楚,實在也是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她心裡,除了難受,就是覺得說不出的荒唐。
姚雁兒的心裡,卻也是琢磨別的。
於大夫言語之中,自然也是沒什麼破綻,這理由動機也是解釋了。
可是不知為什麼,姚雁兒就是覺得不對。
她也是知曉,這樁事情,必定也是有些個彆扭之處,也是必定有些個不妥的地方。只是自己卻也是不知道為什麼,並沒有能瞧出來。
今日鬧出了天大的事兒,甚至險些翻了蜀中格局,難道真是這老大夫的一時不甘?
姚雁兒心裡的念頭也是和玉慧娘一般,那就是覺得好生荒唐。
可惜縱然是覺得荒唐,自己居然也是尋不出個所以然來。
且瞧那玉辭的面色,於大夫縱然沒說十成十的真,卻也是必定八九不離十的。
只因為那玉辭,面上就算是有不甘,可也只是不甘和惱怒,卻並沒有其他。
姚雁兒卻也是不會忽略自己心口那股子的彆扭勁兒。
然而這時候,這廳中亦是忽而添了些個動靜。
原來那於大夫居然吞了毒藥,卻也是咳出了黑血,麵皮漸漸變了,顯然已經是活不成。
玉慧娘縱然恨他,此刻也是驚訝,更亦是添了一份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傷感。
畢竟從前,於大夫也是待她極好的。
不但極好,甚至還有救命之恩。
玉慧娘心口也是微微悲涼,甚至不由得覺得,許是這樣,也還好。
於大夫自己動手了,總比自己取了他性命的要好。
玉辭雖然驚駭,卻也是悄然鬆了口氣。
如今這個於大夫,死了也還是好了。
他既然已經死了,那至少也是死無對證,不必牽扯到自己。
至於那於大夫之前言語對自己指責,那亦不過是胡言亂語,說說也就是了,卻也是不必擔心。
只他容色變幻,卻也是被姚雁兒瞧在了眼裡,更也是讓姚雁兒微微冷笑。
玉辭以為這般,便能輕巧脫身了去,可也是想得極好。
「方才救下靈兒時候,卻也是將這些個綁匪盡數捉了,如今也是帶上來,卻也是審一審,瞧出這樁事兒,究竟是誰做的才好?」
姚雁兒輕描淡寫幾句話兒,卻也是將有些個人嚇得魂飛魄散。
玉辭面色變幻,亦是極為難看。
這內宅之事,推給那徐氏也罷了,只是徐氏卻也是沒那份手段,伸手到了那外宅
徐氏到底不過是個內宅婦人,並不會替玉辭處置這些個事情。
既然是如此,這些事情,原本也是玉辭親自出面。
一時之間,玉辭心下也是頗為懊惱。
若不是那老貨處處偏心玉慧娘,他又如何會如此。
很快七八個男子盡數被壓上去,卻也不是別人,赫然正是之前二房指示去捉住靈兒的人。
玉辭心下,那也是沉了沉,更不由得閉上眼睛,知曉此事要完。
諸般謀算,此刻似乎也是被捉住了痛腳。
楊昭心口也是沉了沉,不過片刻,這事兒居然也是天翻地覆。
他悄悄的捏緊了手掌,心裡卻也是發狠,心裡更也是惱怒,不過是一群蠢物!
楊昭自也是不會覺得,自己那些個算計有什麼錯的。
他心思縝密,智計無雙,只是沒有李競那份運氣,沒有李競出身。
今日之所以失敗,可也還不是因為這些事兒並非自己安排。
說到底,自己也不過是暗中操縱那玉家之事,至於究竟要如何做,那卻也並不能實際安排。
若是自己,縱然這些人盡數被捉住,也是牽扯不到自己身上。
必定也是要將這些個下屬盡數拿捏住,或用毒藥,或用家人,或用忠義。
可惜那玉家二房,卻並不是自己,卻也不過是些個沒用的蠢物。
連個小姑娘也是瞧不住,簡直是豎子不足與謀。
楊昭眼波流轉,竟平添了幾分惱怒之意。
那李競,自然也是得天獨厚,有許多天生優勢,更是德雲帝的寵臣。那蘇塵出生世家,總是有那諸般機會。唯獨自己,卻也是極為可憐。合作的人,個個都是極蠢。
果然這些個被捉住的二房下屬,又如何是昌平侯府的對手,不過讓姚雁兒那婦人輕描淡寫的盤問了幾句,居然也是句句都是招認了去。
且相互之間,互相攀咬,越發激烈。
玉辭面色亦是越發難看。
那難看之中,亦是有那麼一絲說不盡的惶恐。
顯然玉辭心下,亦是有那麼一絲說不盡的恐懼之意。
驀然,玉辭目光,也是向著楊昭掃了去。
楊昭心裡,卻也是怦怦一跳。
明明自己是安全的,縱然是算計什麼,也是隔了好幾層的手段。
可是這般環環攀咬,最後竟然觸及了自己。
楊昭自負聰明,此刻居然也是落到了如此狼狽的地步。一時之間,楊昭心下亦是有些個惱怒,甚至有那麼一絲說不盡的羞慚。
如此蠢物,若是讓他輕輕連累了自己,可也是極難容忍之事。
隨即姚雁兒眼波流轉,冷冷的瞧著玉辭:「玉辭,你諸般手段,倒也好生令人佩服。只是不知道你這番狠毒心思,究竟是自己琢磨,還是別的人出的主意?」
姚雁兒循循善誘,楊昭又如何不知道姚雁兒的意思,無非是想要將自己給扯了出來。
不但楊昭知道,玉辭又何嘗不知。
他面容微微陰冷,知曉別人如今盡數瞧不上自己。
可是縱然是這個樣子,自己便是將楊昭扯出去,只恐怕也並不將自己罪責減了去。非但如此,還會順了昌平侯府的心愿,趁機搬倒楊家。
以楊家的實力,自然也並不是李競的對手。
蜀中豪強,也根本不成氣候。
不過李競若是毫無理由動手,總是會留下話柄。
玉辭如今心下,並不樂意讓昌平侯府這般順遂,更是不樂意就此留下話柄。
想到此處,他默默無語,並無別的言語。
只這時候,外頭卻也是一陣喧鬧。
一名玉家侍衛,亦是匆匆過來,面色亦是微微有些個惶恐。
「二房人馬已亂,欲要殺了慧娘——」
玉慧娘吃了一驚,她縱然早就已經知曉二房野心,此刻心下卻也是生出了諸般訝然之意。
只因為她無論如何,也是想不到,二房居然是這般喪心病狂。
玉慧娘正吃了一驚,卻沒想到,那些個跪著的人之中,忽而就有一個人一躍而起,手中執劍,咚的一下便向玉慧娘刺了進去。
姚雁兒身邊一名侍衛手中執劍,卻忽而一劍將那刺客頭顱砍了下去。
一股子鮮血頓時噴涌而出。
場中頓時升起了一股子血腥之氣,這股子血腥之氣瀰漫在空氣之中。
正是因為這股子血腥氣,似乎刺激了廳中情景。
也不知是誰,只在廳中尖叫:「昌平侯府處心積慮,今日可不是要對付二房。」
這些玉家二房的人,心下大半也皆是如此之想。
便是昌平侯府並沒有立即動手,可是如今玉家二房已經撕破了臉,李竟又怎麼會輕輕饒了去?
這個侯爺,當年在京中,就已經是那有名的紈絝子,便是什麼京中權貴,亦是並不如何放在心上。
可惜玉家二房,卻居然膽敢這般大的膽子,不但設計昌平侯府,甚至還有心算計,壞了李竟在蜀中的名聲。
這亦不僅僅是為了爭奪玉家二房的權柄,甚至也是為了楊家鋪路。
原本是一箭雙鵰的好戲,不但讓玉家二房奪走了權柄,另一邊,也是讓楊家局勢大改。
可是當這些事情被拆穿之後,只恐怕這些個事兒就是難以干休。
既然昌平侯府必定也是不能相容,那麼他們這些玉家二房的嫡系,當然是要搏一搏。
這一次李竟是前來做壽,也許身邊疏於防範。若是李竟死了,那說不定蜀中又是另外一番天地。
可惜此事,若是讓朝廷知曉,只恐朝廷並不能容這樁事情。
然而如今迫在眉睫,且又有那血腥之氣如此衝撞,只恐怕誰也沒想到那麼深遠。
姚雁兒倒是略略一驚,忽而,李競只伸出了手掌,輕輕的覆蓋上了姚雁兒的手背,卻也是極為溫暖乾燥。
李競那手掌之中傳來的溫暖,卻也是讓姚雁兒的心裡定了定。
是了,自己有什麼好擔心的?
若是在京中,若是在皇宮之中,也許李競也是會有約束不到之處。
可是這是蜀中,既然是在蜀中,她也是相信,李競必定也是能護住自己周全。
區區一個玉家內亂,也不算什麼要緊的風浪,又有什麼要緊?
果然李競身邊,頓時也是竄出了數道身影,並且緊緊將李競與姚雁兒護住。
姚雁兒輕輕的掏出了帕兒,掩住了自己口鼻。
其實她早就見慣了風浪,這區區的血腥之氣,她亦是並不如何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