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一 峰迴路轉(下)
「玉老夫人雖然欣慰慧娘有貴人相助,可是她的心下,卻有三樁事情縈繞在心,並不能放心。」
蘇塵輕輕柔柔的話語,傳入了玉慧娘的耳中,卻是讓玉慧娘一陣又一陣的覺得害怕。
她悄悄的揉著手中的手帕,面上卻也是禁不住添了一份苦澀。
「第一,玉老夫人能掌控玉家,那是因為她是玉家的媳婦兒。可是慧娘卻要嫁出去,並且不能毀掉雲家這門婚事,這是玉家一樁極為要緊的聯姻。一個在家的嫡女,也許能說得上話,然而一個雲家的媳婦兒,卻少了許多資格。」
「第二,昌平侯夫人雖然有意結交,可是這份結交的心思,卻是並不如何單純的。慧娘心中感激,可是對於玉家,這份結交,說不定是驅虎吞狼。」
「第三,也就是最要緊的一點,那就是玉家的二房虎視眈眈,並不服氣玉慧娘。且玉家二房並沒有什麼骨氣,甚至一門心思和楊家連城一氣。所以玉老夫人並不放心,擔心二房敗了玉家。這蜀中玉家,是玉老夫人的心血,是她的一切,她是不會這般輕輕的放棄的。」
「可惜她年紀大了,日子也不多了,沒精神頭處置這些。最後,玉老夫人終於想到了一個法子。慧娘,你可知道是什麼法子?」
蘇塵的語調很是柔和,可是玉慧娘心裡卻也是一陣慌亂。
玉慧娘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念頭了,可是她卻不好說出口。
只因為這個念頭,實在是太荒唐。
玉慧娘只搖搖頭。
蘇塵卻也是繼續說:「她強硬了一輩子,當然不樂意服輸,既然命不久矣,老夫人就想了一個法子。那就是她乾脆自殺,並且將這樁事情嫁禍給玉家二房。」
玉慧娘的心中,忽而一陣酸楚,她不肯相信,卻也是不得不相信。
「不會的,不會的——」
祖母又怎麼捨得離開自己,可是她心裡又很明白,祖母心中,玉家更為重要。
「只要她死了,她擔心的三樁事情都能解決。玉家二房被揭破時候,稍稍煽動,昌平侯府就會幫忙動手。祖母死了,慧娘要守孝三年,這三年,你就能好生穩固玉家,將你弟弟教好。而昌平侯府就算清白了,以後也要避嫌幾分。且老夫人的病,已經是好不了,多活十天半個月,又能怎麼樣呢?」
「於大夫和秦嬤嬤,都是玉老夫人身邊親近的人,他們都決定為了這個計劃服務。於大夫向玉家二房投誠獻計,下了虎狼之葯,再用紅參催動藥性。玉家二房若是並沒有那樣子心狠,也許就不會中計。既然如此,玉家二房也算不上如何的無辜。於大夫再獻計,捉了秦嬤嬤的孫女靈兒,這樣子一來,二房也會以為自己捉住了秦嬤嬤的把柄。」
「然後秦嬤嬤再悄悄向昌平侯府透露孫女被捉的消息,讓靈兒被救回來。她再反口指證,將一件件的證據拿出來,就連二房也只覺得是昌平侯府厲害,完全不知道這原本是玉家老夫人的計劃。」
玉慧娘不由得痴了,她想到了靈兒身上的傷,而靈兒可是秦嬤嬤的親孫女。她也想起剛才,秦嬤嬤親口說了,她喜愛自己,待自己比親孫女兒還要親。當時她以為秦嬤嬤出賣了自己,聽了這些,她只禁不住心中冷笑,覺得好生諷刺。可是秦嬤嬤說的,也許是真的。
為了這個計劃,她犧牲了親孫女兒。
然後於大夫便自盡了,秦嬤嬤也是自盡。
畢竟這些個事兒,若是傳出去,玉家不免聲名掃地。
想到此處,玉慧娘眼神也是微微有些慌亂。
秦嬤嬤吃了那葯,卻也是漸漸醒了。
聽了蘇塵的言語,她唇角禁不住添了一絲苦澀笑容。
「蘇,蘇公子果真是玲瓏心肝。」
她嗓音輕輕顫抖,語調也是有些無奈。
事到如今,她也沒什麼可隱瞞。
玉慧娘眼裡含著淚珠子,顫聲說道:「祖母,祖母當真是自盡?」
秦嬤嬤面色卻也是漸漸發白:「老夫人性子這樣子的要強,又怎麼容得下二房的欺辱。只是蘇公子心思玲瓏,到底,到底還是瞧出來。她將虎狼之葯,藏,藏在了戒指裡面,再吃了那盞人蔘茶。」
蘇塵聽到了此處,面色卻漸漸亦是有了古怪。
玉慧娘忽而便是也是禁不住淚如雨下。
若非自己沒有用,只一門心思想著楊昭,又如何會,如何會如此?
她原本該將所有的心思,所有的時間,都是用在玉家身上,而不是與楊昭冤孽糾纏。
玉慧娘的內心之中,忽而添了幾分酸苦。
姚雁兒眉宇柔和,卻也是禁不住瞧著蘇塵,這樣子的蘇塵,說著這樣子的言語,姚雁兒總覺得這不似自己記憶中的蘇塵。
可是自己記憶中的蘇塵究竟是什麼樣子,姚雁兒自己也是琢磨不透,想不明白。
反正總覺得與自己記憶之中的也是不同。
原來一個人,若是習慣了她的溫柔,日子久了,就會貪戀,就會覺得他就算是冷了一點半點,也是斷斷不能容忍。
那似水溫柔,似乎也是一品毒藥,不知不覺,容忍沉溺。
蘇塵卻也是容色淡漠,瞧著玉慧娘哭得傷心。
也許玉慧娘什麼都不知道,那卻還好些。一旦知道了,總也是會有那麼些個後悔,甚至因此成為了執念。
姚雁兒瞧著蘇塵面上淡漠,只覺得自己瞧花了眼。她再細細一瞧,眼前的蘇塵仍然是容色柔和,彷彿春風一般,當真是令人十二分的舒暢。
玉慧娘驀然輕輕的抬起頭,那柔和清秀的臉頰之上,卻也還是掛著些個淚珠子。她輕輕的說道:「公子,你心裡怪我了?」
她自然並不愛蘇塵,蘇塵於她也不算十分交好的朋友,可是蘇塵就是那樣子的魅力。
一旦覺得蘇塵不喜自己了,便會讓這個人萬般不安,食難下咽。
蘇塵口氣卻也是極為柔和:「慧娘,你想得也是太多了,我並沒有這樣子的想,玉家之事,實在讓你受了許多委屈。」
蘇塵略頓了頓:「雖然委屈,然而付出許多,卻也是應該倍加珍惜,好生愛護才是。這才是能對得起死的人犧牲,讓活的人幸福。」
姚雁兒訝然蘇塵的魅力,他輕輕幾句話,就能讓玉慧娘心喪欲死,可是他輕輕幾句話,又頓時讓玉慧娘面上重新有了光彩,變得精神煥發。
不知道蘇塵這樣子的人,有沒有興緻玩弄人心,姚雁兒相信蘇塵若是有這個心思,這天下又有幾個人能與蘇塵匹敵。
姚雁兒隨手輕輕的撫摸自己的腹部,容色也是禁不住添了淡定的柔和
許是因為自己有了身孕,那些個鬥爭之事,卻也是讓姚雁兒的內心之中添了淡淡的厭惡和煩躁。不似從前,自己總是能淡然處置。
這蜀中諸般之事,唯獨等自己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后,再去例會。
秦嬤嬤更也是泣不成聲,亦是難受得緊。
隨即姚雁兒回了房間,她手掌輕輕的托著纖巧的下顎,慢慢的尋思。
蘇塵果真是個玲瓏心肝,這般解釋,倒也讓姚雁兒內心之中的疑惑漸漸散去了不少。可是姚雁兒想著蘇塵那溫潤剔透的模樣,內心之中總也是生出淡淡的寒意。
就如剛才,蘇塵只是稍稍露出了些個淡漠之一,就讓玉慧娘覺得好似從春日變成了冬日,
忽而姚雁兒覺得肩頭微微一暖,居然是李竟將那披風輕輕蓋在了姚雁兒的身上。
李竟的語調也是柔和的:「這屋中雖然溫暖,可是你也是小心著涼。」
他的手粗糙、有力,如今舉動卻也是這般溫柔,很有些虎嗅薔薇的感覺。
「今日玉家之事,侯爺不知查出什麼?」
姚雁兒輕輕的詢問,眼裡也是禁不住添了幾分關切。
「那個蘇塵,以後夫人就不要與他說話了,若是可能,就躲了他遠些就是。」
李竟卻也是說得說不盡的堅決,聽得姚雁兒心尖微微一顫。
「夫君可不是愛吃醋的,既然這樣子說,那自然有理由的。」
李竟微微一窘,吃醋自然也是有幾分的。那麼俊美非凡的公子,語調那樣子的柔和,樣子那樣子的俊美,總是讓人心醉神迷。隨即李竟眼珠子微微一眯,可是他讓姚雁兒離蘇塵遠一些,是因為這個如月男子那般柔和光彩之下,卻亦是隱隱藏著深深黑暗。
「不錯,今日的玉老夫人確實也是有那復讀自盡的打算。可是她臨死時候的容色,卻也是極為古怪,她的眼裡,那是充滿了惶恐,驚疑。一個人若是被人算計,當然會是這個樣子。可是玉老夫人卻並不是這個樣子的,她一手設計了這樁事情。因為她突然發現,自己甘願去死,可是卻同樣有人要她的性命。這個人很有心思,算計得也很妥當,玉老夫人臨死之前,只覺得很是害怕,只因為這個人算計的心思很是縝密。他害死了玉老夫人,可是玉老婦人的心腹會將這樁事情嫁禍給玉家二房。玉老婦人臨死之前,就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動作,她的左手,好似要去抓自己的右手,顯得也是說不盡的古怪。」
這個動作,姚雁兒當時也是留意到,可是她卻也是糊塗的,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可是如今,姚雁兒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只因為那個時候,秦嬤嬤忽而就提起句,玉老夫人是將葯藏在了自己翡翠戒指之中。
玉老夫人當時已經是說不出話來,所以用這般動作,提醒自己心腹,她尚沒有吞下戒指之中的葯。可惜玉老夫人身邊的心腹,那都也是沒多聰慧。於大夫和秦嬤嬤,那都是心裡惶恐,所以並沒有將玉老夫人的動作放在心上。
可是這兩個人雖然並不聰慧,在場的人卻也是不乏聰慧的人。
這其中一個聰明人,那就是李竟。
李竟很快就發現了那翡翠戒指之中,尚有藥丸。
既是如此,姚雁兒命下人所開的方子不會置人於死地,那麼玉老夫人又是怎麼會死了?
這當然是另外有人下毒。
李竟娓娓道來,姚雁兒卻是聽得膽戰心驚。
想不到這樁事情,居然又是一波三折,背後另有曲折。
玉老夫人利用自己的死,除掉了玉家二房,於大夫向二房投誠,並且出謀劃策。而秦嬤嬤為了取信於人,居然推出了自己親孫女做人質。
這兩個人都是忠僕,為了玉老夫人,什麼事情都肯做。
然而如今,玉老夫人雖有求死之意,但是卻並不是自盡,而是有人算計,並且先一步毒死了玉老夫人。
這些玉慧娘並不知曉。
既然如此,這個最後向玉老夫人下毒的人,心計更深,藏得也深。他就好像是一隻毒蛇,蟄伏在土中,就等著破土而出。
姚雁兒眼波流轉,緩緩說道:「既然如此,夫君心裡又懷疑是誰?」
李竟亦是並不避諱,他早命人照拂姚雁兒,並且將蘇塵與玉家的人對話聽得很清楚。
玉老夫人是將葯藏在這翡翠戒指之中,秦嬤嬤知道這一點,卻並不知道自己的主子當時並沒有吃下這顆葯。
秦嬤嬤隨口說出來,卻也是不知道自己說破了一樁天大的秘密。
如果玉老夫人翡翠戒指之中的葯丹還在,那麼玉老夫人就絕不是自盡,一定是被別的人毒死的。
這個行兇者看似做得天衣無縫,實則卻也是留下了這麼一個偌大的破綻。
而這個破綻,就在玉老夫人的手指上,就是那枚翡翠戒指。
當時李竟發現了那顆藥丸還在時候,李竟並沒有聲張。
畢竟無論兇手是誰,那都是沒有確鑿的政局。
所以李竟準備引蛇出洞,尋出那個潛伏在暗地裡的兇手。
玉老夫人死了,來憑弔的人不少,李竟雖然派人瞧著,可是到底也還是出了紕漏。
那就是,玉老夫人手指上那枚翡翠戒指不見了。
在李竟屬下盯著時候,那枚葯丹居然會不見,這實在也是打了李竟的臉,可是卻也是讓李竟確定,這樁事情之中,還另有一個兇手,而這個兇手,還隱藏得很好。
這個人心計很深,只要想一想他的存在,簡直就是令人不寒而慄。
李竟緩緩說道:「玉老夫人手指上那枚戒指,可謂設計得極為精巧。而這枚精巧的戒指,若是不熟悉的人,沒辦法一下子就打開,取出裡面的那顆藥丸。而這個人要不動聲色,甚至不讓我的人發現,乾脆就將整枚戒指摘下去,悄悄的帶走。若是秦嬤嬤已經死了,若是玉慧娘還不知曉這件事情,這也還罷了。那枚戒指沒了,那玉慧娘必定也是會心生懷疑。更是我會在我跟前,露出什麼破綻的。更何況,這個人也並不知道,我已經檢查了這枚戒指。」
姚雁兒原本也是聰慧的,自然也是一點就透,一下子就明白過來。
這個人,既然能不動聲色盜走那枚翡翠戒指,自然更能不動聲色就悄然拿回來。
只要取走藥丸,再悄然送回去,那麼最後一處破綻與證據也是都消失不見,再也沒人知曉是如何一樁事情。
既然此人心思是這樣子的縝密,當然絕不容出這樣子大的紕漏。
不過如今能接近玉老夫人遺體的,卻必定也是玉家的人,甚至絕不可能是玉家二房的人。一想到這一點,姚雁兒自然也是不寒而慄。
姚雁兒當然也是想要瞧一瞧,這幕後之人,究竟會是誰。
甚至這個人,也許並不是玉家的人,只是卻能將玉家的人收為己有。
一輛馬車,已然悄然離開了玉家。
到了僻靜之處,馬車緩緩停下,一道婀娜的身影,也是悄然過來。
那婦人容色柔潤,十分溫和,居然是處處為玉慧娘說話的五房夫人。
如今她悄然來到了此處,仍然是容色和緩,面容鎮定。
馬車上的男子輕輕撩開了車簾,卻也是露出了一道極為溫雅的面容。
蘇塵容色溫雅,眼似春水,就算是這冰天雪地之中,他仍能給人一道說不盡的融融暖意。
他柔聲說道:「多謝五夫人了,只是卻也是不免將你牽扯其中,抱歉之極。」
五房夫人容色卻也是隱隱有些迷糊,緩緩說道:「公子,你可不能這樣子說,你對我的恩惠,我永遠記得,若是沒有你,我只恐怕,恐怕——」
她面上滿是感激之色,一副寧可為了蘇塵去死的樣子,這卻也是和她平日里的溫和淡定大不相同。
這個婦人,也許也知曉,如果沒有什麼事情,蘇塵是不會莫名其妙的要一顆死人的翡翠戒指。可是五房夫人卻並沒有多問,甚至沒有絲毫的質疑。既然蘇塵要做這件事情,她就為蘇塵做了就是。
隨即五房夫人掌心之中,也是添了一物,翠色盈盈,宛如一泓清泉,一潭碧水,可不就是那枚翡翠戒指?
這枚戒指很快就落在了蘇塵的手中,他輕輕的旋轉開,露出了裡面那顆黑色的藥丸,隨即蘇塵面上頓時露出了真誠的笑容,不由得道了聲謝。
「當日我對你的幫助,那不過是舉手之勞,如今你也是並不虧欠我了。」
蘇塵將那顆藥丸捏碎,又輕輕的合上這枚戒指,仍然是一如最初。
五房夫人瞧著蘇塵俊美的臉龐,卻也是心神恍惚。這個世上,也許有比蘇塵容色更俊俏的男子,可是誰也沒蘇塵這樣子的氣質,這樣子的韻味。
她嘆了口氣:「我不過是為了公子做了一樁小事情,可是當初公子對我,何止是舉手之勞。」
她顯然已經是對蘇塵死心塌地,就算是為了蘇塵死了,那也是心甘情願的。
然而蘇塵卻只淺淺含笑:「過去的事情,那也是不必放在心上,而從今以後,我也不會再連累於你。」
五房夫人想了想,方才說道:「既然這枚戒指裡面之物,公子已經處置,不如就讓妾身將這枚戒指還回去。」
如此,方才也是天衣無縫。
今日玉老夫人本來就戴著這枚戒指,就算髮生諸多事情,場面一片混亂,可是也是未必沒有人瞧見。
若是這枚戒指消失不見,那也是多多少少,會惹人疑惑。
要為公子辦事情,當然也是要辦得妥妥帖帖的,要弄得十分完美。
更何況,五房夫人也是並不覺得,這是一件極為難辦的事情。
她一直都是支持玉慧娘的,玉慧娘也對她充滿了感情,所以她盜走這枚戒指,誰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便是還回去,那也是神不知鬼不覺。
公子既然是完美的人,所有的事情,自然也是要完美才好。
然而此刻,蘇塵卻也是禁不住輕輕的搖搖頭:「這卻也是最好不要了才是,其實今日,我命你盜來戒指,已經並不算是十分明智的舉動。」
五房夫人不明白,蘇塵心裡卻也是明白的。
因為他的對手既然是李竟,既然是那納蘭音,這樣子的人既然是心細如塵,那就不該有什麼僥倖之心。
蘇塵不覺輕嘆,其實自己還是不將這戒指還回去才是。
他將這翡翠戒指戴在自己手指之上,再將手臂輕垂,那長長的衣袖輕輕的遮掩住手掌,掩住了手指間的光華。
誰也是瞧不見,蘇塵手中戴著這個。
房間之中,李竟卻也是輕輕拂過了姚雁兒耳邊的髮絲:「不錯,這個兇手為了力求完美,說不定會命人悄悄送回那枚戒指。可是若是這個人絕頂聰明,也許就並不會這樣子做。」
姚雁兒細細品味著絕頂聰明幾個字,眼前忽而就浮起了蘇塵的面容。
那卻也是柔似春風,目若春水,他只需要輕輕幾句話,就足以讓人心神不寧,為之動容。
有他時春自生,無他時心不寧。
而這樣子的人,當然必定要有一顆玲瓏之心,才能讓每個人與他交談,都是那樣子的如沐春風。
而這樣子的人,就是太過於完美無缺,總是讓人覺得可怕的。
這個世上,又豈有什麼當真完美無缺的人?
就算姚雁兒親眼見到了,仍然是不敢相信的。
「這個人,瞧破了二房與玉老夫人的計劃,所以才將那枚戒指盜走,別人如若去查,也只會查到此事與玉老夫人自己設計有關。所以這個人,對玉老夫人的殺意,那也是臨時而起的。不然他若早知道這個計劃,那就什麼也不必做了。只因為他若是什麼都不必做,玉老夫人也是會自盡,並且他也不會留下什麼破綻。」
「能在短短時間之內,想出了這個計劃,並且很快察覺玉老夫人的心思。這樣子的聰明人,如今蜀中又能有幾個?我的夫人,不會去做這樣子的事情,而我偏偏又知道,這件事情,原本並不是我設計的。」
李竟顯然是自負又張揚,可是他這份張揚,當然也是在具有實力的基礎之上。
姚雁兒甚至覺得,那個趙青,那個楊昭,根本不是與李竟一個層次的人。
楊昭以為自己運籌帷幕,不沾染半點,卻能讓玉家大亂,結果反而差點引火燒身,最後差點入了玉老夫人的局。
而楊昭反而是沾沾自喜,自以為是。
這等蠢物,實在可笑。
姚雁兒知曉,李竟從來不在意楊昭,便是楊昭自認自己勝過李竟,李竟也是並不在意。
如今在姚雁兒看來,楊昭當然是沒有這個本事的。
而楊昭已經是蜀中最風流出挑的人物。
除了楊昭,姚雁兒當然也是不由得想到了蘇塵。
蘇塵在玉慧娘面前侃侃而談,揭破了玉老夫人的用意。以蘇塵的聰慧,當然瞧破了這樁事情。
只是既然如此,蘇塵又為何在自己跟前全無隱瞞,並且說得十分通透?
也許蘇塵是覺得,他越是張揚,反而是越加沒人懷疑。
不過蘇塵這個人,從來也是不能以那常理推斷,當然不能細細琢磨推敲。
別人身上的常理,放在了蘇塵身上,那也不能成立。
李竟眼中,卻也是不由得流轉了一股子銳光:「況且縱然於大夫是為了栽贓嫁禍二房,如果玉老夫人死得確實有蹊蹺,他不會無動於衷的。更何況我已經是驗證過,玉老夫人確實也是吃的虎狼之葯,被紅參藥性催動而死。這個人也許事先並沒有和玉家二房勾結,可是想到的法子,卻也是如出一轍。這個兇手,可並不知曉,玉老夫人已經安排了一杯紅參茶。」
李竟略頓了頓:「而這一次,蘇塵的賀禮,則是他親自煉製的丹藥,並且其中含有紅參。這種丹藥,單獨吃了,當然也是無妨的,並且對玉老夫人的身子有些好處。可是一旦和虎狼之葯衝撞,那頓時會成為害人的毒物。」
姚雁兒頓時瞭然,如果玉老夫人事後再服用丹藥,那麼她就是死了,也是神不知鬼不覺。只是蘇塵雖然聰慧,卻萬萬沒想到,玉老夫人另有計算,決意自殺,利用自己的死算計玉家二房。而正是因為這樣子,反而讓蘇塵的計劃露出了幾許破綻。
這件事情,也許並沒有什麼證據,可是李竟已經是說服了她,讓姚雁兒懷疑上了蘇塵。
姚雁兒的心裡輕輕嘆了一口氣,卻也是有些不是滋味。
李竟回憶著蘇塵的樣子,想著蘇塵的風采,緩緩說道:「從小到大,我都是膽大包天,無論做什麼事情,我都是一往無前,從來不知道害怕。可是雁娘,每次我見到蘇塵,儘管他溫潤如玉,風度翩翩,我卻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從前我也是好奇,好奇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子的感覺。難道當真是因為他完美無缺,所以反而覺得不真實?」
李竟說的言語,姚雁兒居然也是覺得心有戚戚。
他們並沒有十分過硬的證據,可是面對蘇塵,也許是因為那種近乎動物的敏銳,總是生出幾許自己也是不樂意承認的恐懼。
另一頭,蘇塵的馬車已經是緩緩行駛,碾壓著碎冰,發出了滋滋的聲音。
蘇塵手指輕輕拂過了這枚翡翠戒指,唇角卻也忽而浮起了淡淡的笑容。
他原本以為,當年的人,應當都是已經除盡了。
可是自己卻也是沒想到,這些事情,還沒完沒了。
比如這個玉老夫人,她是江南出身,沒想到居然遠嫁蜀中,甚至成為了蜀中玉家的長輩。她不但認出了自己,還說出了不應該說的話。也許自己心裡,到底還有心結,所以,就這般迫不及待的有了動作。
可是想想,卻也還是太心急了不是。
畢竟李竟不但很聰明,而且似乎一點也是不相信自己。蘇塵溫潤如玉,他能輕易獲取許多人的信任,可是卻也是並不包括自己。
仔細想想,這也許人天生就有那樣子野生的觸覺,他怎麼也不會信任自己。
蘇塵尋思,當真也是好生可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