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六百 素妃之死
宮外,一輛馬車不快不慢的行駛。
車輪滾過了青石板的地面,發出了咕咕的聲響。
等那馬車行駛入一條巷中時候,忽而又有另一輛馬車停住,可巧將路堵住。
那雨仍然是紛紛而落,點在了地上,生出了一個個的小坑。
一道十分悅耳的嗓音卻也是響起:「蘇塵求見李侯。」
縱然是在雷雨之中,那語調仍然是春風一般的柔潤。
一片袖長的手掌輕輕撩開了車簾,長長衣袖輕輕拂過。隨即一道修長的身影,緩緩的步出了馬車之中。
那絲絲細雨,被這男子修長的身軀一映,卻也化為紛紛的雨粉,似乎一切都是變得開始柔和下來。
有些個雨水也是落在了蘇塵的臉頰之上,又順著蘇塵下顎緩緩滑落。
蘇塵容色是柔和的,也是有人輕輕為蘇塵撐傘。
馬車中還有容世蘭,容世蘭的眼睛里滿是關切。
蘇塵既然是讓她留在扯上,容世蘭當然也是聽蘇塵的。蘇塵說的話兒,她也是句句都聽。
蘇塵輕輕一句話兒,可是比陛下的聖旨都有用。
可是容世蘭雖然聽話,心裡卻也是不由得擔心起來。
她擔心許許多多的事兒,那個昌平侯,雖然俊美權重,可是據說卻是個粗魯的人。
也不是據說,那也是明明白白的事兒。
當初在秋獵之會上,李競就是射了箭,把蜀中的兒郎弄成了殘廢。
這般粗俗的人物,是比不上公子一點衣服角的。可別動粗,弄壞了公子這般美玉一般的人物?
李競並沒有立刻出聲,蘇塵卻也是脾氣好得很,只是這般站著,任由那雨水紛紛滑落那傘面。
容世蘭忽而就是不平起來了。
卻也是氣煞人了,那個李競,好生拿大,十分可恨。
公子客客氣氣的與他說話兒,他居然是這般拿捏性兒,居然是不理不睬,實在是令人著惱。
容世蘭想要插幾句嘴說話兒,可是話兒到了唇邊,卻也是說不出。
她倒也不是怕了李競了,只是生恐壞了公子的事。
蘇塵倒是很好的涵養,安安靜靜的站一邊等著,並不氣惱的樣兒。
等了一陣,李競方才喚蘇塵上去,蘇塵也是不客氣,踏步上了馬車。
馬車帘子放下來了,裡面是如何情景,卻也是瞧不分明了。
蘇塵身上沾染了雨水,他原本就好似一塊美玉,沾染了雨水,卻也是顯得越發明潤秀麗。
這樣子的男子,總是會讓人想到秀麗江南。
李競卻只是抿著唇,就是不說話,身上也是總有一股沉甸甸的氣兒。
「前些日子,京中傳了一些閑言碎語,可是如今,不但回春堂的大夫證明了侯爺的清白,甚至連大理寺卿,今日就會告訴陛下,是素妃收買於他,刻意污衊。侯爺非但不會有損清名,還會讓別人覺得你的手段頗為了得。」
李競終於目光落在蘇塵身上,且隱隱有些諷刺:「那本侯可是枉擔虛名,這是蘇公子的手段,又與我能有什麼關係?」
蘇塵微微一笑:「侯爺如何不說,是我將這出風頭的機會給了你。」
他卻並沒有否認:「一個出身卑微的宮女,卻得到了陛下的寵愛,甚至成為了陛下的寵妃,並且生下了得寵的皇子。而我的姐姐,是世族之女,十分美貌尊貴,在陛下還是默默無聞的藩王時候,就不離不棄。最後卻被夫君厭棄,甚至以後再也是不能生育了。侯爺,若是你,若你是的姐姐,又如何?」
李競卻並不在意,並無動容。
「侯爺沒有姐姐,也許並不會有什麼感覺,可是蘇塵卻也是不一樣了。這不但是讓我覺得非常的屈辱,並且覺得十分無奈。我當然是想要幫襯姐姐,可是陛下不喜姐姐,那是因為姐姐是世族之女,身份尊貴,那般耀眼。有她的地方,就足以讓陛下頓時失去了顏色。如果我去幫襯,反而會讓姐姐處境越發不堪。故此,我也只能反其道行之,素妃想要多得意,就讓她多得意。侯爺,你也許在想,素妃對昌平侯府的針對,可是有我等世族的挑撥,我並不否認,這樣子的事情我是做過的。可是若是素妃感念侯爺的恩德,感念自己與許王趙慎的情分,她就絕不會這樣子糊塗,做出那樣子的事情。退一步說,她就算是沒有品德,有相應的智慧,就不會糊塗到去謀算許王,去欺辱你的妻子——」
「侯爺十分聰明,眼高於頂,在意的東西卻也是不多。侯爺既不在意誰是儲君,也不在意昌平侯的權柄風光,既然如此,蘇塵給侯爺一個與我合作的理由,就是素妃欺辱了您的夫人,這個理由不知道夠不夠?」
蘇塵瞧著李競眼睛之中的光輝。
他覺得素妃做得最為離譜的事兒,就是意欲欺辱姚雁兒。雖然也沒欺辱到,反而是/被姚雁兒將了一軍,平白惹了一身騷。
-可是李競卻也是決計不會這般輕輕饒了去。
那雨水紛紛落下,春雨如油,倒也是越下越大了。
容世蘭眼巴巴瞧著,卻終於瞧著蘇塵下了馬車。
眼見蘇塵毫髮無損,容世蘭卻也是不由得鬆了口氣兒,心神也是微微鬆了幾分。
李競也是個容貌好的,可是容世蘭不知道為什麼,那可也是就是生出了幾分懼怕的意思。
容世蘭不覺尋思,幸好公子沒有事兒的。
馬車也是緩緩行駛,終於也是到了昌平侯府。
李競回到了家中,惠兒早睡了,姚雁兒還沒有睡。
每次姚雁兒,卻也總是會等李競回來了再睡的。
如今外頭雨雖然也是下個不住,可是一回到家中,房間里卻也是溫暖了許多。
姚雁兒還在做針線,瞧著李競回來了,方才笑笑,輕輕放下了手裡的針線活兒。
夫君可是用了吃食?」
李競搖搖頭,姚雁兒也是並不覺得多奇怪的。
李競是個不如何會照顧自己的性兒,若是時間忙起來,就是舍了吃飯這事兒。
他素來也是威重,身邊下人也是絕不敢管束。
只這樣子久了,李競也是有胃病。姚雁兒也是察覺了這些,每日也是準備了夜宵。
姚雁兒早將吃食送上來,有三絲餡兒用餃子皮包了,做了三絲餃子。另有綠豆和精米熬的粥。
畢竟已經是入夜了,姚雁兒也是送的是粥,怕晚上食得太油膩,反而不克化。
今兒做了些個桃花糕,姚雁兒嫌油膩了,又是甜的,也就是沒有送上來。
李競悶不吭聲,卻也是吃得很快,覺得味道很好。
他不由得在想,就算自己記得吃飯,也是不會吃的,寧可回家吃姚雁兒自個兒做的東西,比外面的都好。
李競又想,素妃居然有心欺辱雁兒,當然是不能放過。
那春雨,其實也不大,下了一陣,卻不見停歇,仍然是綿綿的。
今日素妃侍候了德雲帝,並沒回昭陽宮。素妃是滿意的,覺得陛下果然疼惜自己,卻也是心滿意足。
可是今日昭陽宮,服侍趙賢的那些宮人,卻個個都是面白如紙。
剛生下來的小孩子貪吃奶水,每隔上兩個時辰,都是要吃一口的。
可是今日,吳王吃了奶,卻開始咳血,身子很不自在。
趙賢嗚嗚咽咽的哭了一個時辰,後來嗓音小了,卻也是一抽一抽的,似乎哭得喘不過氣兒過來。
服侍趙賢宮人慌了,急急忙忙,且又去尋御醫,可太醫院居然三推四阻,並不肯過來。吳王那樣子,可也是駭人得很,也沒多一會兒,皮膚也是漸漸開始泛起了青色。
趙賢生前,是個漂亮的孩子,可是如今他雪白的肌膚,卻也是不由得透出了一股子青色,瞧著越是顯得可怕。
如今他瞪著一雙大眼睛,卻已經沒有呼吸,好似什麼鬼胎,漂亮里卻顯得有些可怕。
紫馨細細的瞧著這個孩子,掃了這些宮人一眼,瞧著她們面無人色,顯得十分害怕。
她們也許,都是活不成了。
她掃了這些宮人一眼:「吳王死了,真是死得十分可憐,我瞧著也是覺得心酸。這可憐孩子,明明病得這樣子重了,為什麼娘娘一點兒也是不知道,我也是一點兒不知道?」
有人便覺得,紫馨這些話兒,實在也是虛偽。這些事兒,紫馨是知曉的,也並不積極。而且和素妃回這些個話兒的宮人,那也是已經死了。
誰又肯命不要了,再去提這個話頭,實在也是沒意思得很。
紫馨的目光,卻也是掃過了這些個人。
「是了,今天桃子來回過話兒,似乎說了吳王不好。可是也許她口齒不伶俐,說得不清楚,所以娘娘打死了她。可那又怎麼樣?就算娘娘一時沒聽清楚,一時不明白,你們眼見吳王受苦,就貪生怕死,不敢稟告了。我固然是大大的罪過,你們呢?難道娘娘會覺得你們十分有理,為了自己的性命,卻也是可以不理會王爺的命。娘娘也一定仁慈,大約,也是會饒了你們的命不是?」
一屋子宮女都是怔住了,忽而渾身冰涼,有些也是已經嚇得魂飛魄散。
「可是,若是王爺是忽而犯病,忽而就吐血,不過一刻,那就死了。這是天降橫禍,那就是天命註定。既然是天命,咱們的罪責也是淡了許多,我是這樣子想的,不知諸位會怎麼想呢?」
紫馨輕輕一番言語,一屋子宮人卻也是俱都應了,無不覺得,這樣子方才好了些個。
紫馨卻也是眯起眼珠子,唇角忽而笑了笑。
可憐的孩子,生得如此富貴,才過一個月,那性命就如弱弱的花兒,就被那風吹折。
真是可憐,誰讓你有那麼一個卑賤的母親,卻也是個沒福氣的?
「如今此事,誰去告訴娘娘?」
紫馨眼波流轉,在一屋子的人身上掃掃,這些個女子,個個俱也是被嚇得厲害。
誰敢去?如今娘娘正是心裡惱恨的時候,若是占那風口浪尖兒上,素妃一恨,豈不也是成了炮灰?
紫馨唇角含了一絲冷笑:「既你們不敢去,我去就是。」
如此一屋子的宮人,俱也是被紫馨拿捏得妥帖。
那天涼了,才有一頂軟轎抬著素妃回來。
素妃眉宇含春,也是十分歡喜。
雨後清晨,正是春光明媚,素妃也是志得意滿。
有了聖上寵愛,自己也是位置安穩了,只可惜這一次自己瞧錯了蔣華,未能處置納蘭音那個賤婦。不過這次自己雖是不成,等到以後,總也還是有機會的。
素妃也是越發得意。
她正自得意,卻見紫馨含著焦急等待,一時素妃倒也沒察覺紫馨神色有異。
「娘娘,你可算是回來。」紫馨也是一副心痛姿態。
「那個昌平侯,以為一個大理寺卿,就能弄倒本宮,也是個糊塗的。蔣華,你可是有眼無珠,這官兒也是做到頭了。」
素妃得了一夜歡好,早也是有些乏了,頭上插的髮釵,也是鬆鬆的。
她隨意拔了釵,就甩到了几上。素妃容色本來素凈,如今卻也是隱隱透出了一片紅暈,越發顯得有幾分嬌艷。
「幸喜娘娘無事,我也是歡喜的。可惜就是吳王昨個兒——」
紫馨欲言又止,素妃卻也是擔心兒子,趕緊就問是如何一回事兒。
及聽紫馨說完,素妃卻也好似從高高山上跌落,原本做的美夢也是盡數碎了。
自己的賢兒,原本不是好好兒的,如今卻也是弄得這般。
她姿容不過平平,可喜有個兒子,並且生辰又好,又得到了德雲帝的喜愛,那才是真正的長長久久依靠。
素妃卻也不敢信,想要站起來,卻也是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她手足酸軟,忽而呵斥:「大膽,這般事兒,你卻也是胡言亂語,說這些個,些個大逆不道言語。」
素妃嗓音也是顫抖著的。
紫馨卻也是已經將趙賢抱過來,素妃一摸,卻也是已經開始有些涼了。
「怎,怎麼可能?」
素妃牙齒也是咯咯做響動,竟似無力。
紫馨早遣散了別的女子,只留自己勸慰。
素妃反應,卻也是出乎紫馨意料,卻見素妃居然是大哭起來:「紫馨,紫馨,你說該如何是好?沒了賢兒,人人都會欺辱我了。賢兒那命格不是極好的?他如何會死?紫馨,紫馨,我容貌也是不算如何的。陛下若厭惡了我,可又如何是好?你不是會弄些個藥物,將我身子調養好了,早日懷孕,否則我又能什麼依仗?只是陛下愛我一年,已經是十分不容易,也不知道會不會厭惡我了去。」
她將孩兒拋去一邊,卻也是心生不忍,不敢再看。
紫馨心忖,這個素妃,比她想的還要涼薄些。
吳王死了,她固然十分傷心,卻更在意自己如今的地位。
紫馨的心裡,也是隱隱有些鄙夷,卻並沒有露出半點。
素妃哭了一陣,卻也是生生暈過去。
紫馨將那孩兒屍體抱得遠了些,又用涼水給素妃擦了臉,素妃方才也是緩緩回過氣兒來。
素妃靠著紫馨,緩緩說道:「如今賢兒沒了,我也是沒了依靠。紫馨,你說我向許王趙慎示好,可還能行?我雖沒對慎兒很客氣,到底也沒當真怎麼樣了。當年我好生照顧他,也救了她的命,甚至為了救他的命,險些也就死了。他不能忘恩負義,不記住這樣子的情分。」
素妃說得也是理直氣壯,然而紫馨卻也是不好反駁,反而順著言語。
「奴婢瞧那許王,也是忘恩負義的,也是不會顧及從前的恩德。若他當真知恩圖報,可也是不會和娘娘作對,還勾結昌平侯。娘娘,求人不如求己啊。」
素妃也是淚如雨下:「是了,是了,你說得沒錯,我是個命苦的人,沒有福氣。只是如今,難道當真要我向納蘭氏低頭,任由那賤婢折辱我?不過若能留得性命,也是只能忍了去。」
紫馨心下,也是瞧不上素妃,方才還趾高氣昂,如今卻又好似變成另外一個人兒。
如今居然也是想委曲求全,向著那臣子妻子低頭,實在是個軟骨頭。她原本還擔心素妃會追究吳王死的真相,想不到素妃卻一門心思撲在自己處境之上。
「這些事兒,娘娘無妨之後細細去想,如今吳王已經死了,便是娘娘心痛如絞,也是活不過來。陛下素來就疼愛吳王,不如,娘娘抱著吳王去哭訴。陛下知曉你的委屈,震驚之餘,就會想到他平日里是如何的疼愛這個孩子,如何盼著他出生,如何對他寄予厚望。這樣子一來,他對你的情分,也是會久一些。」
紫馨一邊服侍素妃吃了口茶水,一邊也是如此勸慰。
素妃聽了,也是深以為然。
「且吳王忽而就死了,可能是因為疾病,但是偏巧這個時候,娘娘又與昌平侯府有那麼一些爭執。娘娘也不必明著指證是昌平侯害了吳王,陛下聰明,你略略提一提,陛下也是一定是會想到的。」
紫馨句句言語,無不也是將德雲帝那性兒琢磨得十分透徹。
難怪德雲帝這一年多,對素妃百般疼愛,這固然是因為素妃的性兒很合德雲帝的性子,其實也是少不得紫馨在背後得出謀劃策。
素妃聽了,深以為然,也是弄亂了頭髮,凄凄慘慘的前去尋德雲帝了。
紫馨也是知曉的,這些年來,德雲帝對子嗣方面,那也是極為上心。
素妃這個孩子,德雲帝是親手保護的,親眼看著出生的,原本也是極愛。如今素妃再凄然哭訴,那麼這個孩子的分量,就是會在德雲帝的心中不斷上升。
十根手指還扯不齊,雖手心手背俱也是肉,可是手心的肉卻也還是要厚些的。
德雲帝對每個孩子的感覺,不會一樣的。
而趙賢這個孩子,必定也是會像一根尖刺一般,深深的釘入了德雲帝的心裡。
這一個心魔,到底也還是種下了。
那個人,是會算計的,給德雲帝一個心魔,那麼這個心魔應在了誰的身上,就是誰的劫數。
紫馨教導的法子,果真也還是有用的。
到了傍晚,素妃方才回來,並且一併帶回來許多賞賜。
素妃似乎又是得了德雲帝的憐愛,德雲帝對她很是溫柔,並且說了許多體貼的話兒。
等素妃回到了昭陽宮,卻也只說:「如今陛下,待我還是有些個情分的。也還好,也還好。等我以後有孕,再生個孩子,總是能再添個兒子的。以後,總也是添了盼頭。」
素妃雖然說著這樣子吉利的話兒,可是卻也是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素妃雖然略整妝容,卻也掩不住肌膚的蒼白氣兒。
紫馨也是伶俐,只挑了些個好聽的言語,哄得素妃也是歡歡喜喜得。
她卻也是一轉頭,瞧著昭陽宮中種的那些個美人蕉。
傍晚的陽光下,映襯得這一片美人蕉光彩燦燦。雖然是極為美麗的,卻也是掩不住這衰敗腐朽的氣息。
回到了自己居所,這紫馨乃是素妃跟前的紅人,亦是十分得寵,自也是有個單獨的房間住。
兩個內侍,也是匆匆送了個包裹進來。
一打開,躺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宮娥,容貌居然也是與紫馨一般無二。
只是那宮娥,面色是極為蒼白的,似乎也是沒什麼力氣。
「也是可憐的,似乎要比我如今纖瘦了些。」
紫馨不由得伸出手掌,摸摸自己臉頰。
然而一年前開始,這位真正的紫馨就落入他們手中,雖然沒有死,卻總是灌了些個葯湯,弄得迷迷糊糊得。
紫馨不死,不是他們心慈手軟,而是另有用處。
一年前,他們已經捉住了真正的紫馨。
三十多歲的宮娥,原本的紫馨是個冷冷清清的性兒,每日只盼望時間到了,就將自己放出宮去,並且平素結交的也不多。
等她接近了素妃,成為素妃跟前的紅人兒,從前幾個相熟的也是沒幾個能見到紫馨。
如今「紫馨」伸出手,微微一笑,忽而就捏住了床上孱弱女子的脖子。
紫馨不由得掙扎,過了陣子,卻也是沒了呼吸。
「紫馨」微微一笑,是了,畏罪自殺,不留個屍首,又如何能夠。
她很快就改了裝束,匆匆離去。
次日,宮中劇變。
姚雁兒也是方才醒了,用早食時候,聽嬌蕊說宮裡頭傳來的消息。
早食備了咸甜兩樣粥。
鹹的是白果雞絲粥,甜的卻也是紅棗粥。
姚雁兒慢慢夾住了個翡翠小包子,略沾了些個醋,放在李競碟子里。
德雲帝膝下子嗣一貫單薄,若不是如此,那宮娥生的趙慎,也是絕不會被德雲帝百般看重。
素妃也是因為生了皇子趙賢,故此十分得意。
趙賢不但命格極好,也是生得很是漂亮,德雲帝也很喜歡,時時去看他。趙賢出生沒有多久,那可也是已經有王爺封號,更已經有了領地。
這也是足以證明了德雲帝對趙賢的看重。
前日里,趙賢卻也死了,德雲帝十分可惜。此事雖然令人驚駭,可到底也不算十分令人震驚。唐國皇族的子嗣一向都並不如何興旺,上任陛下就是因為沒有兒子,方才過繼了德雲帝。
豈料這個時候,素妃身邊的宮女紫馨卻也是自盡,臨死之前,又將幾封書信,分別給了幾個宮裡有頭臉的內侍。
原來這宮女紫馨,居然是畏罪自殺。
姚雁兒聽到了此處,卻也是瞧了李競一眼。
她不知道李競是不是早就知曉這樁事兒,可姚雁兒仔細想想,覺得又是可能的。
不過李競雖然是可能知道了,姚雁兒卻也還是不知道。
也是因為這個樣子,姚雁兒倒也是聽得好生仔細。
姚雁兒不愛吃甜的粥,只挑了鹹的粥,配著翡翠豆腐吃。
嬌蕊也是講得繪聲繪色。
原先素妃孩子死了,只顯得可憐,當然那暗處,也總是少不得有些個見不得別人好的人幸災樂禍。
卻沒料到,紫馨之死,居然也是惹得許多事兒被扯出來。
素妃得寵,最大的依仗卻也是她的孩兒。
趙賢不但樣子漂亮,出生命格也好。
可惜就是為了這個好命格,反而沒了命。
素妃身子底子好,當初有了身孕,也是孩兒健康。豈料素妃為了孩子在一個好時辰出生,故此在喝的葯里動了手腳,讓趙賢偏巧在個吉利的日子出生。那強有力的催生葯,一碗灌下去,那是會傷損身體的。
既然是傷損身體,這趙賢生下來后,其實身體也是有些缺陷。
不過素妃為了博得一個吉利話兒,並沒有如何張揚。
且為了博得聖寵,素妃還每日給孩子吃一些葯,那些葯和乳汁一道,一併吃了,孩子就會肌膚晶瑩,好似玉石一般,顯得是十分漂亮。
這個孩子,原本就有吉祥的好名聲,如此一來,豈不也是更加招惹人喜愛?
可是這個孩子到底是剛剛出生的孩子,日日吃藥,又如何能經受得住?日子久了,必定也還是會死了得。
故此素妃這個孩子,實在是素妃為了自己圖吉利就這般害死的。
紫馨也是十分惶恐,又擔心素妃會為了滅口除掉她。紫馨心裡又十分愧疚,乾脆自盡,臨死之前,又將素妃另一樁秘密給說出來。
眾所周知,素妃之所以得寵,是因為素妃瞧著十分柔順。蘇后雖然美麗,可是德雲帝也是早就瞧得膩味了,覺得很沒有意思。
所以素妃那怯弱弱的樣兒,也是顯得很合德雲帝的胃口。
可是除開這一樁,德雲帝卻並不知曉,素妃平日里用的香料,也是動了手腳的。
那些個香料,隱隱有催情作用,所以德雲帝每次面對素妃時候,都是會禁不住情不自禁。
日子久了,德雲帝自然會覺得自己對素妃特別依賴。
這一樁指控,更是誅心,更也是點中了素妃的七寸。
平心而論,德雲帝和素妃相處一年多,那也是總會有些柔情蜜意的。既然如此,德雲帝每次想起這些柔情蜜意,就會覺得心裡柔一柔。
可是若是證明,德雲帝那些個柔情,是因為被素妃下了葯的干係,那樣子的感覺就會變得很不一樣。德雲帝想起那些柔情蜜意,非但不會心裡軟一軟,反而會更加惱恨。
李競好似聽別人的事兒,好似這些個事兒,與他一點干係也沒有。
他慢慢的喝了一口粥,其實素妃死不死,他是並不如何在乎的。
區區一個素妃,死了活了,都是無關緊要的事兒。
可是素妃不該在姚雁兒面前逞威風,雖然他的夫人好似並沒有吃什麼虧,可是李競卻也是斷斷不能相容的。
當然這些事兒,李競一個字都沒與姚雁兒提。雖然姚雁兒喜歡聽他說出來,可是李競就是這樣子的性兒,原本也是改不了的。
嬌蕊說了這麼些個話兒,都是打聽到了的,紫馨信里的內容。
不過如今,此事不過剛剛扯出來,鬧得沸沸揚揚,至於紫馨那信里的消息究竟真還是不真,卻也正在查。
姚雁兒也是已經吃完了早食,又用茶漱口了。
她默默在想,一定是會有證據的,只恐有人早就已經計劃好了就是。
果然如姚雁兒所猜測那般,這些事兒也是很快就有了證據。
幾個御醫檢驗了吳王的身子,證明了這樁事情。
吳王確實也是服用了一些藥品,所以才會瞧上去那樣子漂亮。且素妃日常用的香裡面,那也是確實有一些催情香料。
平素為趙賢調養身子的是王御醫,也在重刑下招認,他也瞧出吳王身子上問題,可是被素妃身邊宮人紫馨威逼利誘,可也是含糊過去。
而照顧趙賢的宮女,更也是指認,其實趙賢喝奶時候會咳血。那服侍的宮女桃子曾經出語提點,卻居然被素妃生生打死。
這樁樁件件,都是被反反覆復的證實了。
德雲帝很看重這樁事情,不肯輕易就被人騙了去,所派出去的也是自己心腹。
若是有人冤枉素妃,他不會允許,是會護住素妃的。
可是實則,德雲帝派出去的人查了,這一件件的事情,也是真的,並無虛假。
德雲帝氣急,更似頭痛欲裂。
他的身子骨原本就不好,如今更是不好了。
素妃在外頭求見,德雲帝見也是不樂意見。
素妃苦苦哀求,可是那些個言語,只是會讓德雲帝覺得十分煩躁。
非但如此,德雲帝還氣得摔了茶盞,他是極少這樣子生氣動怒。
原本他就是那等並不樂意輕易相信誰的人,可是他卻是對素妃一片心的信任。
然而素妃可恨,自己一片真情真意,她卻也是根本不知道珍惜。
此事德雲帝已經是查得十分清楚,絕無構陷之事。
唯一可疑的是,為何那宮女紫馨,居然是招認了這樁事情。如果紫馨不招認,那麼誰都不會知道的。
德雲帝轉念一想,又或者紫馨是良心有愧,害怕素妃滅口,乾脆魚死網破。
雖有小小疑慮,德雲帝已經並不放在心上。
還有就是,紫馨所用,有些藥物是宮中沒有,不知是誰偷偷送進來。德雲帝對於這件事情,也是有心徹查到底,乾脆繼續命人查了去。
德雲帝忽而想起那日,自己捉住素妃馬腳,可是素妃苦苦哀求,自己居然饒了她。
那時候素妃淚水盈盈,哭泣得十分傷心,她沾染了雨水,越發顯得很可憐。自己記得,那個時候素妃身上香料比平時略重了些,自己也更加喜愛。
德雲帝忽而怒火滔天,是了,事情已經是十分明白。他還以為自己動了憐愛之心,原來竟然是為了那種香料。他只覺得自己被素妃深深愚弄了,眼底忽而流轉了一絲殺意。
是了,那個婦人已經是不能留了。
素妃哭訴一陣,又被德雲帝的內侍驅逐開。
她被押回宮中,被禁閉起來。
這昭陽宮中,宮人已經被遣散了大半,如今自然也是顯得空落落的。
素妃哭了一陣,似乎沒有力氣,也是睡了一會兒,忽而覺得好生無助。
那雨停歇了半天,今天又稀稀落落下來。
如今的她,自然覺得很是無措,心裡也是有些惶恐。
素妃忽而想起以前的事情,那時候自己照顧趙慎,雖然趙慎不得見光,可是有胡太后庇護,還算是安全的。
下雨時候,若活計沒做完,就算下雨,自己也是還在一邊,一錘一錘的洗衣服。等洗得身子都軟了,方才不做了。她會偷偷去廚房,弄些吃食,若有肉、有餅,就已經是很歡喜了。她也是會分一半給趙慎,兩個人吃得十分香甜。
那些日子雖然哭了些,卻也是安穩的,不似自己如今這般,惶然無措。
素妃也是知道,若是那些個罪是真的,自己必定是要死。
她不想死,年紀還輕,如花朵兒一般的年紀,又怎麼會甘願去死呢?
可素妃實在也是不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就算是喊冤,也不知如何去喊。無非反反覆復說,是紫馨陷害於她,可惜紫馨,那也是已經死了。
那個賤人,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這樣子做。
若不是素妃如今落魄了,她是不會又想起趙慎。
可如今想到了趙慎,她倒是真心實意的心酸。
素妃忽而又有了念頭,她尋了一陣,弄了枚金釵,喚了個宮女進來,賞賜了她,讓她送封信給趙慎。
除了紫馨,素妃對其他宮女一直刻薄,也無什麼人心可言。
那宮女瞧著怯弱,似乎不敢,可是被釵上的珠子晃花了眼,想了想,還是應了這樁事。
素妃不放心,恐她隨手丟了,也嚇唬她:「你若不送去,我便說你得了我賄賂。你若送了,我誰也不會說。別人知道你得了我的釵,會打死你的。」
那宮女渾身顫抖,卻捏住釵不放,果真也是財帛動人心。
素妃又寬慰:「你且放心,許王與我是從前就有的交情,不會忘恩負義的。」
那宮女拿著信走了,素妃看了一陣,又昏昏沉沉的回去。
她盼望趙慎不是個薄情的人,如今趙慎一定是太子了,求他不讓自己死。
自己是為趙慎死過的,趙慎不能這樣子沒心肝。
可是素妃又是不能說服自己,她得勢時候,是從來不知道收斂的。
素妃驀然舉起手腕,瞧著上面掛著的珠子,淚水一點點的垂落滴落。
陛下從前多疼愛她啊,都是愛到了骨子裡。
那琉璃珠串兒是貢物,珍貴得緊。
昭華公主說不過是沒煉好的玻璃,裡面有雜質,真正煉製好的玻璃是晶瑩剔透瑩潤水亮的。
可昭華公主說的玻璃,誰也沒見過。
如今趙青已經是死了吧。
素妃得了這個琉璃手串兒,也是已經是莫大的榮耀。
那樣好的貢物,也不是每次進貢都有的,陛下沒給蘇后,卻偏偏給了自己。那時候自己懷了賢兒,陛下說戴這個能有福氣的。
素妃眼裡垂淚,只覺得陛下從前和自己那麼樣子的好,卻也是不見得就會如此絕情不是。
可便在這時,兩個人已經是鬼鬼祟祟,匆匆過來。
這兩個內侍會些武功,是德雲帝身邊的人,手一伸,就將個綢緞纏住了素妃的脖子。
既然已經是證據確鑿,偷偷處死就死了,免得越發顯得丑。
不過幾瞬,素妃眼珠子就突出來,舌頭嗬嗬做聲,手腕啪啪啪的敲打桌几,卻好似無力的魚兒,徒自掙扎,然而這份掙扎卻也是無能為力。
她不想死,不想死的。
大好年華,如花似玉,卻好似夏日園林之中的玫瑰話兒那般艷麗可人。
可這開得正好得花兒,卻也是生機勃勃。
那朵花兒,卻也是被人生生折了下去。
昭華宮外,大片大片的種著美人蕉,鮮艷的紅色,卻隱隱透出幾分暗糜艷麗。
素妃那身子奮力掙扎,好似魚兒一般扭轉著,想要尋覓一線生機。
她手腕咚咚敲著幾,只盼望外頭有人能聽到響動,能阻一阻。
那咚咚咚的聲音,卻好似死亡的魚兒垂死掙扎。
走廊外,有內侍宮人聽到了,卻沒一個人敢動。
自然也是沒人去阻止的。
那琉璃珠串兒因為素妃太用力,生生就敲斷了金絲,一枚枚圓溜溜的珠子一顆顆的散落了一地。
那琉璃珠子敲落青玉石地上,透出了那清清脆脆的聲音。
只那蒼白手掌,揚起到半空,忽而緊緊捏緊了拳頭,又無力鬆開似也是再無力氣。
素妃到底也是死了,她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似乎也是有許多惶恐之事。
許也是最為不解的,卻是紫馨出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