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眉目
這臉有些熟悉。
為何會對他感到熟悉,那肯定是在我印象較為深刻的一件事中出現,我努力回憶了一下,幡然醒悟,是他。
秦府被滅后,鐵皮冰箱帶我逃亡,在林子里碰到的追趕而來的那位華服男子。
他與葉上歡在一塊,那就表示他就是皇上派來的大臣沈耳。他早就知道鐵皮冰箱的行蹤,卻為何遲遲不採取行動?
待葉上歡與沈耳一同漫步走到岸上,船內一個個舞者美人兒魚貫而出,皆是穿著紅色貼身露臍上衣,大紅燈籠褲,一個個身段火辣。在擺好的豪華桌椅旁擺好陣型,就開始扭起來,那海帶般動人腰肢把我晃得眼花繚亂。
遠遠地聽不大清楚他們的交談,直到他們落座,那聲音才逐漸清晰。
「這江楓漁火的良辰美景,沈大人可喜歡。」
「哈哈,喜歡,不愧是最富裕的雲城,即使是王都皇城也及不上這裡的繁華,山美,水美,人更美。」
繁華?這都是表面吧。若不是從範文墨口中得知,還有那麼多黎民百姓其實都生活得不如意,還真被這表面的紙醉金迷給迷惑了。
沈耳爽朗的聲音,也讓我記起陸三公子被刺殺那一晚,在賭坊外遇到的那個戴著面具的人。對應起來,一切開始明朗。原來那捕快就是眼前這位沈大人假扮,而他這麼做,無非是故意扮作鐵皮冰箱的樣子,想要引起鐵皮冰箱的注意,引他前來一探究竟好趁機好將他捉拿。
從這情況看,沈耳的計劃失敗了,鐵皮冰箱還好好在賈府呆著。
「人美,是須得有人欣賞。」說罷,不知是在想何事,本還笑意充盈的眉目一下擰緊,一時陷入了沉思。
這葉上歡的言外之意,就是沈大人若是喜歡,我可以獻上一位美人。看這格調,葉上歡還真是極其講究排場的人,露天party也就算了,還有篝火舞女伴舞,一個個的水蛇腰肢扭得好比海中的海帶那般柔軟。
「皇上命大人前來調查刺殺高官大臣一事,奔波至此,定已路途勞累,葉某一直要事煩身,直至今日才得以邀請大人一游,怠慢大人,還望大人包涵。」
「哈哈,葉兄說哪裡話。耳前來,一直受葉兄關照,也虧得葉兄配合調查,才使得調查刺殺一案順利展開,順藤摸瓜查到了一些線索。」
官腔打完一套,就開始說正經事。可這些事跟我也沒多大幹系,有賈馨怡聽著,我有些倦怠,眼皮便有些乏意。
「那刺客也不知使了什麼法子,行兇已一段時日,卻遲遲未能抓捕歸案,就連我派出去的一個密探,都因他而死了。」
「因他而死?自殺?」沈耳似是想起來什麼,「便是前些日子百花樓里那個已死的花魁?」
「沒錯,她於前些日子,不知由於何種原因死了,看那傷口,卻是自己將匕首捅入腹中。」葉上歡拿著杯子的手有片刻停滯,「但我想與那刺客脫離不了關係。」
沒想到竟在這時候聽到有關杏兒的死,我從睏乏中清醒,愣了很久,依葉上歡這話,杏兒並不是鐵皮冰箱殺的,而是是自己選擇的死亡。
杏兒為何會自殺?聯繫之前在百花樓後花園里看到的那情景,那時候杏兒眼中流露出的不舍,我想,杏兒是真的將感情寄託給了鐵皮冰箱。至於杏兒為何會愛上這個冷血無情的男子,畢竟我只是局外人,不敢妄自揣測,可如同這般的女子,只要稍微給她一點安全感,好比在街上被某混混騷擾,而鐵皮冰箱剛好又拔刀相助,在這容易以身相許的年代,交付一個人的心輕而易舉,要保護一個人的心,卻難上加難。
或許,杏兒對這個僅有一面之緣的男子傾心,卻又苦於自己的雙重身份。單是妓女還好,偏偏受制於葉上歡。這讓她整日處於抑鬱難熬狀態,最後當她得知鐵皮冰箱竟是刺客時,那種矛盾愈演愈烈,最終導致她寧願死亡,也不願與傾心的男子作對。
事實怎麼樣,終歸只有杏兒知道,作為被愛的人,鐵皮冰箱大概也猜不透,杏兒為何會在他面前自殺。
沈耳眼皮微垂,半做思考,「想來……」後面的話他沒往下說,大概是覺得多說也無益,人已死,再多評判都顯空洞。
「沈大人,你說,你已查到了那刺客的身份。」葉上歡看了眼沈耳,端起一旁的酒壺,拿過一個夜光杯,將杯子添滿酒,推到沈耳面前,轉移了話題。
那沈大人也因著葉上歡的這話,從杏兒那件事回過神來,端起面前那已斟滿的酒杯,笑道:「不,只是猜測,還沒確切證據。」方遞到嘴邊的酒杯又停了下來,「不過……」
「不過?」葉上歡也因著這個不過而停下手中為自己斟酒的動作。
沈耳用手指蘸了點酒水,在桌上寫了好幾筆,葉上歡拿著酒杯,斜著眼看了看桌上那幾個字,眉頭挑了挑,似有所思。
「若真是他,事情有些棘手,」他又看了看沈耳,「多少層把握?」
沈耳一笑:「不敢說有十成,但也有八層把握。」
「既是如此,我自會想辦法找出證據,不過,還需要些時日。」
沈耳在桌面上寫了什麼?葉上歡又打算用什麼法子找到證據證明那人就是刺客?這沈耳倒也警惕,不敢直接說出來。
「不急。」沈耳一口飲盡,放下酒杯,笑得明朗。
兩人相視一笑,襯著江邊波光粼粼的水都一片輝煌。
其實我很討厭這種眉目傳情的人,一副你懂的,我也懂的表情,真的很欠扁。賈馨怡趴得有些累人了,聽著最後一句話徹底清醒:「秦獃子,那姓沈難道真的知道大哥的身份了?那他們今晚一定做好了防範,大哥若是來會不會出事?」
你問我,我問誰啊,況且你那老哥整日神神秘秘也不知在搞些什麼地下活動。不過我想,鐵皮冰箱是浴血而活的惡魔,這點他都沒有想通透,又怎還有能力在刀口上生存了那麼久。
「誒誒,獃子,那邊有人來了。」手肘被一邊趴著的賈馨怡頂了頂,我順著她下巴點的方向,撥開草叢小心地望去,在不遠處的前方,那護衛與面前站著的兩名女子,似乎在爭執著什麼。
童柳煙保持淑女該有的姿態站著,熱切的視線正投在桌前葉上歡身上,而翠柳則是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其中一個護衛的鼻子大罵:「讓開,沒用你的狗眼看清楚嗎,連表小姐都敢攔。」
又是她們這對主僕,真是陰魂不散,去哪都要晃一下我的眼,快瞎了。
「切。」旁邊的賈馨怡鼻子哼出了一口不屑地氣,之後湊過來輕聲說道:「她一定是來告狀的,還熬不過明日,連夜趕來訴苦,矯情。」
葉上歡與沈大人聞聲,同時望去,本面帶笑容的葉上歡那眉頭不易察覺的皺了一下,聽到沈耳詢問來者何人後,只道一句表妹,又吩咐:「劉虎,將表小姐帶過來。」
劉虎走過去,解釋了一會,翠柳這才扶著童柳煙邁著輕盈步伐急促地走過去,見著葉上歡旁邊坐著一位相貌出眾而又氣質非凡的男子,童柳煙先是疑惑,隨後很快反應,忒知書達理地福了福身子:「給大人請安。」
沈耳滿面笑容,很是禮貌地回道:「原是葉兄的表妹,早就聽葉兄提起,有一個表妹,如今一見,倒還是個大美人。」
童柳煙欲遮還羞:「多謝沈大人誇讚。」又看向葉上歡,輕聲喚了聲「表哥。」
葉上歡點頭:「柳煙既來了,就坐下吧。」
童柳煙含笑在葉上歡旁邊坐下。那沈大人又笑道:「才剛說完美人,這美人便來了,小姐這姿色,怕是整個雲城之首了,哈哈。」
我默默數了數,這沈大人豪邁地笑了好多次,所謂笑由心生,可見得這沈大人與心機深沉的葉上歡不同,是一位宰相肚裡能撐船的大臣子。
童柳煙因著這話,雙頰現出紅暈,低垂下頭,看得我一身雞皮疙瘩落下。想起了她看我時候的眼神,對比之下,真是比鳳姐還厲害。
賈馨怡自然沒放棄吐槽的機會,借著沈耳之句話又開始哼唧:「切,就那姿色,連秦獃子一個腳趾頭都比不上。」
葉上歡似乎會意一般,笑道:「表妹至今還待字閨中,只是不知有沒有如同沈大人這般的良人娶回家中。」
嘖嘖,這是含蓄地說媒?葉上歡還兼當起這職業來了。童柳煙面色一驚,趕緊望向葉上歡,欲言又止,那翠柳可比自己小姐更著急,脫口而出:「小姐只傾慕於公子,在小姐心中,這世上已沒有人能比公子更為良人。」
一句話,將本是其樂融融的場面打破,葉上歡睨了翠柳一眼,不語,可那眼神卻已讓人心驚肉跳,沈耳這被直接掌臉的人倒還大大方方笑著,而童柳煙最先板下臉低聲喝斥:「翠柳!」
翠柳終於知曉自己說錯話了,趕緊乖乖閉上嘴巴,不再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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