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北韓內亂,震動天下
章節名:031北韓內亂,震動天下
北韓,邯澤。
邯澤,是北韓的都城,亦是政治經濟文化中心。這裡的繁榮,象徵著整個北韓的國力是否夠強盛,是否能支持近百萬大軍在邊境與南楚展開大規模的消耗戰。
戰爭,從來都不是一個單一比拼軍將武藝和運氣的戰場。
戰爭,是兩個國家之間彼此國力的較量,考究的是綜合實力。
那些用陰謀算計得來的小部分勝利,只能算是戰場上的謀略。但要想天下人都信服,那必須要以堂堂正正之師,在正面對抗的戰場上獲得長足的勝利。
所以,當南楚從北韓的突然襲擊中反應過來之後,雙方就只能拉開正面戰場,以身後龐大的國家機器為後盾,如磐石般慢慢的磨著,消耗著對方的力量。
誰先扛不住,誰就輸!
戰爭從來都是男人的主戰場,男人作為主導力量。
這樣的事,原本楚清並未打算捲入進去,她也相信憑著趙晟顥的實力,最終的勝利一定會屬於南楚。
可是,這一次高枳佑的行為卻惹到了她,激怒了她。
所以她不得不捲入這場戰爭,用她的方式告訴全天下的人,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好招惹的對象。一旦激怒了她,即便是一國之君也只能面臨國破家亡的慘狀。
邯澤城裡,城市的規模與南楚建寧都城差不多,但是從建築外形來看,邯澤的建築要更顯大氣和磅礴,還帶有一種北方特有的粗獷。
街道,也是呈井字形,縱橫交錯,坊市便存在於這些街道劃分出來的框框里。
鐺鐺鐺
銅鑼聲在市坊里好幾家糧鋪響起,頓時就引來了無數百姓的注意。
金秋時節,正是一年收成最好的時候。當然,也是糧鋪收糧的最佳時機。
高枳佑敢在這個時候與南楚開戰,也是算準了此時此刻的糧食能夠支撐大軍的前線作戰,只要在冬季來臨前,戰鬥能夠取得一個階段性的進步,那麼對北韓來說就是勝利。
「各位鄉親父老,過來看看瞧瞧了!我們振動糧鋪從今日起開始收新糧,每斗五十文的高價,大家可千萬不能錯過啊!」
糧鋪店門口外,架著一張四方桌,桌上一個夥計打扮的青年手持銅鑼,扯著脖子高喊著,在他身邊早已經圍滿了不少被鑼聲吸引而來的百姓。
「一斗五十文!比往年要高上兩成啊!」百姓中有人被夥計口中的話嚇得咂舌。
「就是就是,不會是騙我們的吧。」在他身旁,也有人不敢相信這天降的好事,出聲附和。
這小聲的交談,讓那桌上的夥計聽了去,便嬉笑著蹲下來,看向那人群中議論的兩人:「我說哥幾個,是真是假你把家中新糧抬過來一試便知,何必在這裡苦苦猜測呢?」
「這……」之前說話的兩人,聽見夥計如此說。當下就是面面相窺,不知該如何接話。
這個世界上,敢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實在是少數。
見兩人面露遲疑,夥計心中嗤笑一聲,又站起來,對繼續敲打著手中的銅鑼,吆喝著之前的話。
他的任務就是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糧鋪高價收購糧食的消息弄得人盡皆知。
糧鋪外,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但始終沒有一個人敢先一步嘗試。
糧鋪樓上,靠街的窗戶虛掩,外面夥計的吆喝聲,百姓的議論聲,都順著那虛掩的縫隙傳了進來。
房裡,只有兩個男子,其中一人稍微年輕,另一人則已到中年。
兩人隔著圓桌而坐,氣定神閑的喝著香茗,淡淡的茶香飄蕩在房間四周。耳邊,聽著那些議論聲,卻沒有一點意外。
中年一人,放下手中茶盞。瓷器與木桌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音:「東家果然料事如神,知道如此高價收糧必定讓百姓心存疑慮,不敢輕易相試。」
年輕一人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帶著智珠在握的感覺。「這並非是什麼難測之事,不過是憑心而論罷了。」
話中語氣,並非像是刻意的謙虛,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罷了。
『我這點小伎倆,落在主子眼中恐怕什麼都不算。』言語間,青年男子眸底泛起一絲敬佩和神往。
「通知下去,接下來的好戲差不多該開場了。」收斂心神,年輕男子對中年人微笑吩咐。
「是。」
中年男子恭敬起身,對他拱手抱拳後退出了房間。
待房中只剩下青年男子一人後,他緩緩站起來,負手走到窗前,站在陰影中,透過縫隙看向街面上的情況。
「讓讓讓讓……,我要賣糧!」一聲粗獷的男聲從街頭傳來,如同旱雷般炸響。
方桌上的夥計停止了吆喝,仰起脖子望向聲音的發源處。
人頭攢動中,只見一個孔武有力的莊稼漢,正推著獨輪車艱難的在人群中行走。獨輪車上,還堆著好幾袋麻袋,夥計眼尖,一看便知道裡面裝著糧食。
「諸位讓讓,給後面的大哥留條路,也別擋了小店的生意哈!」夥計眼前一亮,立馬來了精神,招呼著圍觀百姓讓開。
聽著兩者前後所言,圍觀的百姓們也明白了有人要來賣糧。
本就想著一試這餡餅真假的百姓們,自然紛紛讓道,把這第一個敢吃螃蟹的人凸顯出來。
「讓讓……」道路一清空,獨輪車暢通無阻,載著新米朝著糧鋪逐漸靠近。
夥計從方桌上跳下來,剛好站在獨輪車面前,車子停下,後面大漢放下扶手,站直了腰桿。
「夥計,我要賣糧。」大漢也是個乾脆利索之人,一見夥計身上的服飾,便直接道明了來意。
夥計笑顏展開,趕緊迎了上去:「這位大哥歡迎歡迎,您打算要賣多少糧?」
大漢伸手拍了拍獨輪車上的麻布袋子,粗聲粗氣的道:「就這些,你們拿斗來量吧。有多少就算多少。」
「大哥爽快!」夥計向大漢伸出一個大拇指,回頭招呼店裡的同伴:「都愣著幹嘛,趕緊把升斗拿出來給大哥量糧。」
「來嘍!」糧鋪里靠著櫃檯看戲的夥計們,一聽吆喝,立馬就動了起來。
請出量糧的器具當街就在百姓眼皮底下量了起來。
樓上,那藏在窗后的青年男子看到這一幕,幾不可查的點頭,嘴角泛起一絲難明的笑意。
大漢帶來的新米並不算太多,也就四個麻袋,半柱香的時間便算好了重量和好次。
在糧鋪夥計秤糧的同時,圍觀的百姓也都在暗中計算,死死盯著,以免糧鋪耍花樣。但是,看了許久,眼睛都盯得發酸,幾乎要留下淚來,也沒看出糧鋪里做什麼假。
此刻,已經計算好了糧食的重量,接下來就是一手交換一手交錢了。難不成,真的要以五十文一斗的價格來收購?
帶著好奇和懷疑,圍觀的百姓腳跟逐漸向糧鋪靠近,之前讓出來的路早已經在獨輪車一過時就重新淹沒。
因為這裡的百姓聚集,還引來了更多不明真相的民眾,紛紛踮足翹首,張望其中。
「掌柜的,一共是二十四斗零七分。」之前站在桌上吆喝的夥計對著店鋪里扯著脖子喊了一聲。
不一會,一個中年錦袍男子便走了出來。
若是看得仔細,便能知曉,這個中年男子就是之前在樓上房間中與那青年男子交談的人。
他手中拿著一個刷了金漆的算盤,提著袍角笑眯眯的走了出來。
「是張掌柜。」
「沒錯,就是張掌柜。掌柜都親自出面了,恐怕這事不會作假。」
掌柜出來之後,百姓里又是一陣議論紛紛。
卻只在一瞬之後,便不約而同的沉默了下來。大家都最關注的就是到底這張掌柜會以什麼樣的價格來結算。
張掌柜站在店鋪門前的台階上,一手托著算盤,一手兩指飛快的在算盤上『噼里啪啦』的撥弄一番。
很快,便有了結果。
張掌柜手中的算盤一甩,圓咕嚕的珠子歸回了原位。他看向大漢笑道:「這位老兄,你這新米成色好,顆粒飽滿,質量算得上是上等。現有二十四斗七分,我就算你二十五斗。一共是一千二百五十文,折算為銀錠,也有十兩單二百五十文,這是你的錢,收好。」
張掌柜一邊說,一邊從身旁接過夥計遞過來的亮晃晃的銀錠子,雙手遞給了大漢。「老兄,若是家中還有此等成色的新米,不妨都送過來,若是量大,還可以再提些價。」
「喲!真的是銀子。」
「二十五斗就賣了十兩啊!足夠一家人大半年吃喝用度了。」
「這張掌柜還真是好說話,七分就算一鬥了。」
「你懂什麼,這就叫財大氣粗。」
「呸!我看不懂的是你。這張掌柜這般做,無非就是要讓這莊稼漢子把家中的存糧再拿些出來賣,也是做給我們這些人看。」
「是啊是啊。」
「哎喲,不管怎麼樣。這一斗米五十文的價格是真的,這糧鋪也不曾缺斤短兩,我得趕緊回家,把家裡的新米給運過來。」
「沒錯沒錯,這般天大的便宜,萬一這張掌柜一覺睡醒來,發覺虧本了又取消了這個高價,我們上哪哭去。」
「走走走,都回家運糧。」
圍觀百姓在看到大漢樂滋滋的捧著銀子仔細放進衣襟里時,都站不住了,一邊議論一邊腳步加快的向家中跑去。
百姓們逐漸散去,家中有糧的紛紛回家取糧,家中沒糧的也離開要告訴自己的親朋好友這個天上掉餡餅的好消息。
一時間,糧鋪外的百姓如鳥獸般散去。
那手提銅鑼的夥計再一次爬上四方桌,敲起手中銅鑼,重新吸引新的一批百姓。
張掌柜見此,嘴角浮現出一抹莫名笑意,拂袖轉身進入了店鋪里。
不一會,樓上的房門敲響。
一直負手站在床邊的男子抬手將虛掩的窗戶關死,轉身看向房門:「進來吧。」
房門打開,進來的人正是張掌柜。
「東家,一切都按您的吩咐辦妥。」這一次,張掌柜並未坐下,而是恭敬的站在門邊對青年男子道。
年輕男子幾不可查的點頭,笑道:「在這裡,我這個東家也不過是明面上的,你可要知道你真正的主子是誰。」
「屬下知道。」張掌柜忙收斂神情,更顯恭敬。
青年人走到圓桌旁,撩起長袍坐下,手指曲起在桌面上輕敲了幾下:「這次主子傳來話,要我們在最短時間內收購北韓糧食,雖未言明目的,但我大致也能猜到幾分。這一次,主子定是要做一件事驚天動地的大事,你我有幸參與,應該要好好珍惜才是。」
「屬下明白。要迅速收購好糧食,只能出以高價。但高價收糧,難免讓百姓心存疑慮,可是只要有人親眼見到確實高價收糧了,勢必會激起百姓們佔便宜的心裡,紛紛賣糧。其他幾家糧鋪也可以順勢提價,將勾糧速度翻倍的加快。可是……」以張掌柜的才智並不難猜出其中關鍵,但是他卻也有些疑惑。
「可是什麼?」年輕男子追問。
張掌柜抿了抿唇,咬牙道:「這樣一來,咱們豈不是虧損了很多?」
年輕男子一愣,當即大笑起來:「你放心吧,咱們主子從來不會做虧本的買賣。咱們能高價收到糧食,咱們主子便能用更高的價格賣出去。」
……
第二日,邯澤城裡,各大糧鋪紛紛提價,整個都城陷入了瘋狂收購糧食的漩渦之中。這種漩渦在北韓朝廷紛紛將注意力集中在韓楚大戰時,悄悄的蔓延到其他的行業中,並輻射到各個地方城池。
一時間,北韓的物價在暗中刻意的哄抬下,變得膨脹起來。
只是,這些表面上讓百姓生活水平提高的表象,並未引起留守朝廷的北韓官員注意。
事實上,他們也根本就不懂什麼叫經濟戰。
短短時日,北韓的經濟脈絡已經被九溟商號暗中掌握。可以說,只要楚清一個意願,她就能左右北韓的經濟。
一封封情報如雪花一般從北韓飛入南楚,最終落到了安心在逍遙王府里休養的楚清手中。
半躺在睡榻上,楚清閉目養神,聽著幼荷一封一封的將北韓來的情報念出。
當最後一封念完之後,幼荷醒蓉四婢臉上早已經掩飾不住驚容和興奮。紛紛將眸光投向楚清身上,可是她卻一臉淡然,似乎早已經料到結局如此似的。
主子不開口,四婢也只能面面相窺,靜默等待。
少頃,楚清終於緩緩睜開雙眼,眸中還有一絲剛剛睡醒的彌蒙之色。這段日子,她越發的容易感覺疲倦,也越發的嗜睡。
只不過,對此現象,她卻早已經有了準備,也知道這是自然之事。
「念完了?」楚清緩緩開口。
四婢臉上一抽,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主子根本就是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幼荷點點頭,將手中情報遞給楚清:「都念完了。若王妃還有不清楚的,奴婢再念一遍可好?」
慵懶的搖了搖頭,楚清接過紙張,隨意的在掃了幾眼。
事實上,這些報告中的內容,她大致都事先預判到了。聽與不聽,根本不重要。
將手中紙張遞迴給幼荷,楚清抬眸,清幽的眸光在四女臉上掃了一圈,詫異的問:「你們都這般驚訝的看著我作甚?」
「呃……王妃,大家都還等著你下一步的安排呢。」醒蓉小聲的提醒。
楚清露出恍然的表情,才想起來自己似乎確實沒有發布下一步的命令。
她向高枳佑報復的第一步,便是要收購北韓國內的民生物質,哄抬物價,造成經濟膨脹形成經濟泡沫。悄悄將一些產業撤回南楚,斬斷北韓經濟稅收的支柱。
如今,此步已經初見成效,也是時候可以開始第二步了。
第二步,她就要北韓國內大亂。她點燃高枳佑後院的火,看他怎麼在前方威風凜凜的打仗。
「嗯,可以通知他們毀掉南北商道,銀號關門,順便將前期注入其他商號的資金抽回來。至於那些爛攤子,就留給北韓的能人異士去處理吧。」楚清沉吟了片刻,不慌不忙的說出了這句話。
即便心中早已經有所準備,四婢還是被楚清話中的狠辣果斷之意給驚得目瞪口呆。
毀掉南北商道,這意味著從此以後南楚的貨物和北韓的貨物將無法流通。沒有貨源,市場中僅剩的那些物資就會變得奇貨可居,成倍的翻新物價,為通貨膨脹更加添了一把火。
銀號關門,那麼之前存入銀號中的那些銀子,都無法回到北韓百姓的手中,辛辛苦苦賺了一輩子的錢,就這樣沒了,有誰能受得住?何況,這樣一來,北韓民間的財產就會有大部分都流失。在被哄抬起來的物價面前,沒了錢的北韓百姓將會面臨什麼。
撤回之前注入的資金,那麼勢必會造成其他商號的運轉不靈,嚴重的便是倒閉,輕微的也會大傷元氣,導致整個市場的崩毀。
最最重要的是,楚清提前收購了打量的民生物資。
一旦民憤爆發,市場奔潰之後,北韓上下將處於一片混亂之中。就算有錢,也買不到生活的必需品。
這個時候,高枳佑就要面臨兩個艱難的選擇。
是為了前線戰鬥,而滿足士兵需求,而放棄國內百姓的生死;還是開倉救萬民於水火之中,讓前線打仗的戰士挨餓受寒。
「王妃,這樣做……會不會……那些百姓都是無辜的。」幼荷沉吟糾結了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硬著頭皮開口了。
楚清唇角微彎,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意有所指的道:「那就要看看他們的皇上心中,到底是統一天下的宏偉大業重要,還是黎民百姓重要了。不要說我殘忍,我只是把選擇權交到了高枳佑手中,做選擇的人是他。」
嗖嗖嗖
四婢脊樑同時竄起冷氣,心中不約而同的暗嘆:果然,自己的主子絕不能惹。北韓皇帝就是最好的下場!
楚清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傳布了下去,在不知不覺中蔓延到北韓經濟脈絡的九溟商號,如同一台龐大的機器開始運轉起來。
短短三天,北韓物價翻了幾番。
短短三天,北韓百姓發現,就算是有錢也買不到東西。
短短三天,北韓境內,無數個讓百姓商號信服的票號一夜之間倒閉,掌柜夥計不知所終。
短短三天,無數人擊鼓鳴冤,要官府出面緝拿騙走他們一輩子辛苦血汗錢的奸商。
短短三天,後知後覺的北韓官員終於察覺到國內市場的風雨飄搖,察覺到經濟的即將崩潰,特別是當他們看到無數百姓瘋了似的去搶砸那些關閉的商鋪,卻發現其中空空如也,手捧著銀子卻找不到可買之物時,他們才知道……北韓,亂了。
抱著一堆錢,卻無米下鍋,無菜可買,無衣可穿,無葯可醫……這樣的畫面,沒有經歷過的人,根本無從想象。
以至於,當這個消息傳入南楚皇宮時,趙晟乾還以為自己身在夢中,看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
等他終於相信之時,他突然間醒悟過來,這一切似乎都是出自商人之手。
商人,不費一兵一卒,卻能夠攪亂一個國家的內政!
倒吸一口涼氣,趙晟乾此時此刻,終於明白了商人的重要性。不知為何,楚清那清雅絕倫的身影,突兀的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北韓內亂,天下震驚,天下嘩然!
千年歷史中,這樣的事從未發生。人們在震驚之餘,也在紛紛猜想到底是誰有如此大的魄力,能夠做到這一步。
就在全天下的人都在猜測這幕後黑手時,一封封國內告急的奏摺滑稽的送入了前線北韓大營之中。
滑稽?確實滑稽,告急的不是兵戈染血的前方戰場,而是本應該無憂無患的國內後方。
當高枳佑接到奏摺,仔仔細細不敢相信的看了好幾遍后,終於怒不可拾的大吼了一句:「楚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