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處置,渣女送禮
前廳里一片寂靜,只有供桌上兩根火紅色的蠟燭,燃燒著的火焰,噼里啪啦的作響。
每一下,彷彿都是燒著心肝肉,濺的油星子。
皆忍不住心底瑟縮,悄悄朝後挪動,生怕被沈長宏遷怒,無意間傷著。
秦姚緊了緊抱著孩子的手,茫然的看著發聲的薄府二房之女薄初妍。她穿著水藍色的輕紗衣裙,頭上包裹著一塊同色系的方巾,眼底有著怨恨,夾雜著隱隱的痛快。
秦姚眸光一閃,便堅定的看著薄初妍說道:「孩子是誰的,我們一家人知曉便夠了。我一人之言,難堵悠悠眾口。誰又不招小人非議?今日出席,說出方才那番話,給的是明智之人的交代,給我自己一個交代。至於你,又是何人?」
眼底深處,卻是閃過一抹凄然。
薄初妍面色瞬間黑了下來,秦姚最後那句話,無非是不將她放進眼底,適才懶得給她解釋!
「姑娘方才說本夫人那句話,紅樓姑娘時常掛在最邊,至於是不是真的,本夫人不知。但知道一點,向來紅樓去的都是男子與伶人妓子,姑娘這般清楚,莫不是……」秦姚頓了一頓,挑眉笑道:「常客?」
沈青嵐眼底流露出一抹笑意,對著秦姚豎著大拇指。
真是好樣的!
眾人齊刷刷的看向薄初妍,忍俊不住的噴笑。
薄初妍蒼白的臉上,青紫交錯。憤恨的咬牙,氣得渾身止不住的發抖。秦姚這賤人竟敢罵她是妓子!
張嘴想要說話,卻被許氏緊緊的拖住她的手。
許氏歉意的看著沈青嵐,點了點頭。
沈青嵐雲淡風輕的一笑,不甚在意。許氏的處境也為難,不知誰透露她與自己相交,時常受到薄黎生的踢打。
鳳眸顧盼,暈黃的光火下,流光溢彩。沈青嵐伸手接過孩子,秦姚謹慎的看著沈青嵐,緩緩的鬆了手。
這時,人群中,傳來一聲細微的嘀咕,在座的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這是欲蓋彌彰,若當真是,何不驗血?何苦多費唇舌?」
秦姚冷笑一聲:「你們要如何傳言,我不阻攔,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的事也挨不著你們,沒有必要傷害孩子,成全你們的底趣味。」身子一動,擋在了孩子的身前。
沈青嵐目光微轉,看著秦姚遮擋著光芒,一片陰影投射下來,提著了一顆心。見陸姍偷偷的拿著一隻碗,裡面盛滿了清水走來。趁著秦姚不在意之時,掏出一根準備好的銀針,刺破了孩子的嬌嫩的皮膚。霎時,孩子傳來一陣響亮的哭聲。
「哇——」
陸姍擠出一滴鮮血,落在了碗中。
同時,秦姚面色大變,目光凌厲的看著沈青嵐,彷彿她背叛了她一般!
沈青嵐沒有看秦姚一眼,掏出匕首,割破了食指,擠出一滴血,落入碗中。嘲諷的看了眼翹首以盼的眾人,抱著孩子離開了前廳。
陸姍將碗擺放在供桌上,急忙追趕了上去。
秦姚這時才回過神來,目光平靜無波的看了薄初妍一眼,腳步急促而凌亂的小跑著過去。
薄初妍只覺得那一眼,極為平靜,心底卻不由自主的升騰著一股子寒意,朝四肢百骸蔓延,忍不住渾身一顫。
心底隱約有著不好的預感,無措的看著許氏,許氏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薄初妍驚嚇到了,立即起身,薄家的人,只剩下她還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薄黎生。眼底有著慌亂,生怕將軍府會報復她,猶豫了片刻,一個人領著丫鬟匆匆離開。
剩下的人,見主人都走了。齊齊起身,圍攏了供桌。看著清澈的水中,兩點殷紅,沉沉浮浮,在碗底飄蕩著融合在一起。
全都傻眼了!
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后怕,全都想起沈將軍一家子人離開前的那一眼,如魔咒一般,烙印在他們的腦子裡,揮之不去。
逃也似的,離開了將軍府。
一出府,便被守在外邊等消息的百姓給攔截住:「怎麼樣?怎麼樣?孩子是誰的?將軍可有休了那不守婦道的賤人?將她浸豬籠?」方才薄府的小姐離開,臉色很難看,說孩子是個賤種,那麼便不是將軍的了?
之所以留下來,為的是等他們出來,一同批判、議論,嘲笑一番。
在場的都是達官顯貴,答案不得所願,自是不會亂嚼舌根,緊繃著臉離開。但有些人的親戚是這些大富大貴之家的丫鬟奴僕,從他們口中套出,外邊沸沸揚揚的消息,全都是實打實的謠言。
眾人難以消化,沒有想到,並不是他們期待的答案,木木楞楞的離開。
隨之,便傳出另一個消息,掀起了浪潮,將當今皇上也牽扯在其中。
據說是皇上見秦姚死而復生,起了收入後宮的心思。陷害將軍,要滿門抄斬。為了救將軍,秦姚被皇上囚禁在皇宮。將軍福大命大,死裡逃生,並且將秦姚就出宮。皇上求而不得,由愛生恨,便要毀滅了秦姚,適才會流傳出這等謠言。
不過少頃,這消息傳入了即墨擎天的耳中。
手中上好的一方硯台,化為了粉末。目光陰厲的落在內侍公公的身上,冷冷的說道:「還傳了什麼?」
內侍公公雙腿發軟,心知即墨擎天有遷怒人的本事。硬著頭皮說道:「還有……還有說您已經絕子,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是您的。之所以放出消息說沈夫人的孩子是您的,為了掩蓋你不育……」
「嘭——」
內侍公公話不曾說完,便被潑了滿臉滿身的墨汁。
「還有呢?」即墨擎天彷彿未見,面色鐵青的說道。
內侍公公要昏死過去,但他知道,這會子昏死過去,便永遠也醒不過來。嗅著鼻尖的墨臭味,趴伏在地上道:「說您竊國,是為了沈夫人!」
即墨擎天牙齜目裂,額角青筋突突跳動。『竊國』二字是他畢生的忌諱。
「查!之前是誰放出秦姚謠言!」即墨擎天知道他被人當槍使,揪出幕後之人!不!或許他們根本就知道是誰,為的是挑起他的怒火。
想到此,即墨擎天心底隱隱有了答案。
嘴角翕動,想要喚回內侍公公。覺得渾身疲乏不堪,也就作罷了。
果然,如他所料。不到片刻,內侍公公便回來了,幕後之人是榮貴妃。
看著她滿身素白,頭戴一朵絹花,跪在玉石地磚上,即墨擎天闔眼,隱忍著隱隱脹痛的腦袋。滿腦子都是她喪子撕心裂肺的痛哭,畫面一轉,變成了憔悴不堪,如紙片人一樣的榮貴妃。
微微嘆息,許久,才開口道:「你知朕為何如此器重你?」
榮貴妃似乎聽到一個笑話一般,勾唇,露出一抹譏誚:「臣妾愚昧,不知。」
即墨擎天早已預料她的答案,微微一笑道:「朕一直知曉你不如表面那般與世無爭,從你替朕出謀劃策開始。一直便知!所以,破天荒的允諾你將璞兒送到封地。朕想要看看,你與皇上相爭相鬥,你們誰若勝出,朕定當欽點誰為太子。可朕看中了你,韓家的野心,並沒有薄家這麼昭然若揭。適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縱容你們母子。」
「皇上若是看中璞兒,為何會由著睿王將璞兒的士兵,當成土匪給剿滅?」榮貴妃心頭大恨!
「他若處理不好,如何堪當大任。你應該知曉成王敗寇這個道理!」即墨擎天猛然睜開眼,銳利的瞟向榮貴妃,見她滿眼的恨意,失望的搖頭。心裡此刻想到的,是秦姚在前廳說的那一席話。至始至終,無人能有她那樣的性子。平素有點嬌氣,軟弱,惹人憐惜。可若是她珍重之人、之事,便會憤然而起,這樣的她,又令人刮目相看。
可是,這樣有趣的女子,卻不為他所得。
榮貴妃捕捉到他眼底的遺憾,便知他在想什麼,冷笑了幾聲:「皇上要如何處置了臣妾!」
即墨擎天半晌沒有回應榮貴妃,直到榮貴妃徑自起身,走到門口之際,才幽幽地說道:「你去陪著璞兒吧。」
榮貴妃渾身一震,驀然睜圓了雙目,不可置信的說道:「你說什麼?」驚愕下,忘記了尊稱!
「璞兒你放在國寺,你便去國寺渡他三年。」即墨擎天突然間,彷彿蒼老了許多,渾濁的眸子無神的看著摞得高高的奏摺,提筆寫下了冊封太子的詔書。
榮貴妃面色煞白,三年,事情早已成了定局。璞兒一死,她也難成大事,可大仇不得報,她心何甘?
可又不能拒絕,眼底閃過一抹陰霾,欠身道:「臣妾三日後啟程。」說罷,轉身離開。
即墨擎天眸光微閃,深深的看了眼榮貴妃,沒有錯過她眼底一閃而逝的怨恨。
——
將軍府,秦姚神情懨懨的躺在床上。聽到桂枝低聲說著外邊的傳言,嘴角露出一抹蒼白的微笑。伸手輕輕的拍著酣睡的嬰孩,思緒飄渺。
微微闔眼,那些厲害的傳言,如洪水般鋪天蓋地的襲來,尖銳的如同的無數尖利的刀子和鋼針,無孔不入的扎刺在她的全身,遍體鱗傷。那顆傷痕纍纍,斑駁不堪的心,也被擊潰的支離破碎。
如今,即使是回想,渾身都一陣一陣的痛。
那幾日,簡直就猶如噩夢。
「夫人……」桂枝見秦姚氣色不佳,憂心的喚道。側頭,看著在珠簾外晃動的那一抹月白的裙裾,咬唇道:「夫人,小姐也是為了您。您是在維護孩子,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可小少爺若是長成了,聽到外邊的傳言,回來問您,那豈不是……」最後的那句話,桂枝沒敢說。
秦姚哪裡不知?不過是真的動了氣,握著孩子那脆弱的手指,上面的針洞上面淤積了一丁點的血,尤為的刺目,心底更為的自責。
抬眸睨向珠簾,見沈青嵐一動不動的站在外邊,無奈的輕嘆:「讓他們父女進來。」
桂枝眼底一喜,還不曾過去通傳,沈長宏便與沈青嵐一同掀簾進來。
「母親,是女兒的錯,沒有聽從您的話。」沈青嵐認錯態度良好,坐在她的床榻上,輕輕握著秦姚的手。
秦姚避開沈青嵐,面無表情,輕哼了一聲:「你心中還有我這個母親?」
沈青嵐眉開眼笑,母親說這句話,便是已經不計較了,忙不迭的說道:「自是有母親,母親若還不消消氣,女兒這就罰站,還罰不許吃飯!」
秦姚橫了沈青嵐一眼,嘴角忍不住上揚。
沈長宏也趁此說道:「姚兒,我給孩子起了名字。」從袖中掏出一張摺疊的紅紙,遞給秦姚。
秦姚緩緩的打開,看到裡面的幾個字,眼底湧出水汽。
沈遙安。
抹掉了眼角細碎的淚珠,吸了吸鼻子,垂目道:「你取的自是好的。」不忍拂了他的好意。
沈遙安,姚安,秦姚平安。也能解讀成另一種意思,希望孩子平安。
沈青嵐別過頭,悄悄退了出去。
齊景楓長身玉立在庭院的芍藥花旁,濃黑如遠山之黛的眉微蹙,清雋秀雅的面容,緊繃而線條冷硬。稍一思索,便知他恐怕遇到了煩心之事。
「遇到什麼事情了?」沈青嵐走到他的身旁,傾身靠在他的背上,雙手穿過他的兩臂內側,環住他的腰。
齊景楓轉過身來,將她納入懷中,低沉的說道:「燕王來京。」
沈青嵐心下一驚,她已經忘記了燕王!
「你那時候與逍遙王合作,為的是轉移了齊家的產業,不受燕王的掌控。他是有所察覺了?」沈青嵐眸光流轉,思忖著燕王來京的目地。齊景楓當初受制燕王,恐怕是因著母親。心中陡然一沉,小心翼翼,試探的問道:「母親……」
齊景楓抿緊了唇瓣,許久沒有應聲。
沈青嵐心沉到了谷底,果然是大夫人出事了。
「我們回燕北……」沈青嵐抬頭看著齊景楓,微涼的指尖,撫平他緊蹙的眉。
齊景楓搖頭,眼底寒芒乍現:「暫且不必,先探清他來此的目地。至於齊家的產業,他早已知曉被我轉移。」
沈青嵐只有聽從齊景楓的安排。
回到了燕王府,沈青嵐見到了守候在門口的許氏,眼底掠過一抹詫異。將她請進了屋子裡,命丫鬟捧茶,靜靜的等著許氏道出她的來意。
許氏心裡有許多話對沈青嵐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畢竟她與沈青嵐不是深交,差點還害她著了薄府的道,心裡一直愧疚難安。
「我沒有想到你會把麗妃送進宮。」許氏在心底斟酌了半晌,才擠出這一句話。
沈青嵐挑了挑眉,不太在意的說道:「我從來不對無用的人費心思。」
「我早已想到。」許氏語速極快,端著茶水,掩飾了方才的尷尬。覺得她遮遮掩掩,實在是愚昧,沈青嵐不出聲,耐心的等著,怕是早已知曉她的來意。便也沒有顧忌的說道:「我與薄黎生和離了。」
沈青嵐眼底閃過驚訝,她想過許氏來的許多目地,就是不曾朝這一面想。心不在焉的抿了一口茶,猜測她與自己說和離,是有什麼目地?或者……交易?
果然,下一刻,許氏繼續說道:「薄黎生不願,他說要逼死我。來此,是求燕王世子妃幫我拿到和離書。」
沈青嵐心下為難,她與許氏沒有深厚的交情,也沒有利益的維繫。而她的請求太過逾越,畢竟這算是她的家務事。自己一個外人,如何幫她?
許氏彷彿瞧出了沈青嵐的顧慮,苦笑道:「我手中有薄府這些年的機密資料。」
沈青嵐抬眼睃了許氏一眼,這個條件,著實誘人。
擱下茶杯,沈青嵐整好以暇的直視許氏,思索道:「你當真要和離?你可知,即使你和離了,薄黎生要你死,也是輕而易舉。反而,你如今的處境,留在薄家安全。當然,這是我給你的建議。你可以遵從自己的選擇!」
許氏何嘗不知?
可在薄家,她不至於喪命,也是生不如死。
「若是如此,不如死了。」
沈青嵐眼底流光一道華光,笑意吟吟的說道:「你先回去,三日後,我會讓人聯繫你。」說罷,便起身謝客。
許氏得到了沈青嵐的允諾,提著的心,也算是落了下來。走了幾步,停了下來,抽出幾張宣紙,擺放在小几上,輕聲道:「希望世子妃不會覺得不值當。」
沈青嵐回頭,睨了眼被清風吹拂著擺動的宣紙,微微勾唇,許氏是個聰明人!
——
薄府里,薄初妍自從那日被秦姚那一眼,嚇得便不敢出府。可師哥三日,她的頭皮因為停止了換藥,便又開始潰爛,忍受不了了,惴惴不安的帶著一大批的侍衛,出府去一個游醫的府中,醫治壞死卻一直沒有痊癒的頭皮。
一路上,大氣不敢出,緊緊的揪著手中的錦帕,縮在一角。
忽而,馬車顛簸一下,驚嚇得薄初妍捂著耳朵尖叫。
丫鬟似乎已經習慣了薄初妍的一驚一乍,安撫道:「小姐,方才路不平坦,顛簸了一下。」
薄初妍緩緩的睜開眼,東張西望,見不是秦姚找她報仇,心裡舒了一口氣。經過這幾日的吃驚受怕后,薄初妍覺得秦姚不敢找她報仇,若是要報仇,早已是對她動手了。
這樣一想,緊繃的身體,便放鬆了下來。恨得咬牙切齒,虧得她這幾日吃不好睡不安,一切都是因秦姚而起。
見她寶貴兒子,嘴角掛著一抹陰毒的笑。招來招手,在丫鬟耳旁嘀咕了幾聲,從馬車櫃里拿出一個包裝好的盒子,遞給丫鬟,示意她快去辦。「就說是補送滿月之禮。」
丫鬟心中忐忑不安,暗道薄初妍不是個省油的燈,一直鬧不消停。簡直是好了傷疤忘了痛,之前被秦姚一個眼神嚇得半死,如今見安全了,便又動了歪心思。
想要勸誡一二,又怕薄初妍遷怒她,唯唯諾諾的下了馬車。
馬車一路奔向僻靜的茅草宅子前,薄初妍跳下馬車,從正門入,被一個坐著輪椅的男子打開門,微微一驚,看到男子俊美的容顏,薄初妍心中悸動,面頰微微羞紅。心想這個男子是來治病的吧?否則,以往她來治病,怎得沒有瞧見他,只有一個老叟。
男子開門后,便推著輪椅進了院子。
薄初妍念念不舍的收回視線,看了眼他滾動輪椅到屋子前,一個女子出來,推著他去了後院。眸光微閃,到了她時常看病的屋子裡,老叟正在磨葯,見她進來也不吭聲,直接配好葯,給她塗抹在頭上。
「大夫,方才院子里的那位男子是誰?」薄初妍嬌羞的詢問道
老叟一怔,搖頭道:「一個遠房來客。」便不再多言。
薄初妍微惱,並不滿意老叟的答案,正要追問,頭腦一陣眩暈,『啪』的倒在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