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廿二:夜半迎襲
綰好了髮髻,落宣傾緩緩對著窗子,對著窗外高懸的月亮行叩拜禮:「一叩首,願:父母常健,無病無災;二叩首,願:兄長安康,無憂無愁;三叩首……願:沐暖永固,千年無阻,萬年,無慮。」再抬起頭時,落宣傾已然滿臉淚痕,映著月光,顯得那樣蒼白。
笑之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一邊抽抽噎噎地哭,一邊抬袖子抹淚:「現如今,居然,連這及笄之禮,都只能由我進行……王上、王后若是知道此事,定要極其傷心了……現下暫且如此,等到一月之後,我的笄禮,不知又要到何處、由何人進行了呀!」
路晴摟著落宣傾,緊緊地摟著:「宣傾,我比你年長七日,從今以後,你我三人就要互相支撐著……」
落宣傾也抱著路晴,縮在她的懷裡哭泣。路晴伸手,撫著笑之的背。
突然路晴聽到遠遠的有什麼異響,沒過一會兒,就開始有緊促的鼙鼓聲,三人驚站起。望向窗外,各位將士已經穿好了鎧甲,一個個拿著長矛衝出去。落宣傾好像意識到了什麼,連忙戴上頭盔就往出跑——為了警惕,落宣傾三人並不褪下自己的鎧甲。笑之和路晴緊跟著出去。
所有的士兵都在工地上集合,路未歸在隊伍的最前方,扯大了聲音講話:「眾位將士們,舉宸兵夜半偷襲,現下,你們的考驗到了!我知道你們都是有父母、有妻兒的人,打仗對你們來說有些可怖,但是大家儘力而為就行了!殺一個,咱們就不虧,殺兩個,咱們就賺了!要是誰當逃兵,就算躲過敵軍,留了一條小命,回來之後我也絕不輕饒!大家都明白了么!」
「明白!」落宣傾握著拳,她覺得在這個危機的時候,她的心裡卻覺得很穩定。落宣傾不知道,這個時候,兩側的笑之和路晴和她想的一樣。
他們趁夜抗敵了。在一片夜色里,只看得見孤獨的月亮和營帳旁、士兵手裡的火把。
護糧草、巡軍營、點火把、殺敵軍,三個女子在隊伍里,顫顫巍巍地去履行一個士兵應該做的。在一片濃重的玄色里,落宣傾看不見血的顏色,她只能感覺她的手很粘稠,自己的臉很潮濕。但是因為夜色掩蓋了血色,所以落宣傾並不是很畏懼。她手裡的長矛,不住地揮過去,刺過去,她看著一個又一個敵軍倒下去,她突然覺得自己很殘忍。站在原地,她有些茫然。
「小心!」隨著聲音的響起,落宣傾被迅速推開,狼狽不堪地被推倒在地。轉頭看過去,一襲白衣翩然——是孔昭墨!
「師兄!」落宣傾驚呼一聲,「師兄你有沒有怎麼傷到哪裡?」
孔昭墨剛把那個想要從背後偷襲落宣傾的敵軍,用劍一刀刺穿。他連頭都沒有回,只顧著把落宣傾護在身後,然後應對接踵而至的敵軍:「別發獃,千萬小心,我不能時刻照顧著你,所以你現在一點都不能疏忽。知道了么?」
落宣傾抱了抱孔昭墨,算是回應,緊接著飛奔而去。手起矛落,沒有一絲遲疑。孔昭墨欣慰地笑笑:她這算是,成長了吧。
月亮下墜之時,舉宸兵終於潰散,丟盔棄甲地逃回雁城——雁城已經被攻下,現為舉宸國士兵聚集之地。
大家都已經回到了各自的營帳休息,唯有落宣傾站在城樓上觀望,觀望失去的雁城。笑之和路晴站在城樓下,終究離開,還是讓落宣傾一個人靜靜吧。
現在是黎明,月亮早就沉下去,太陽還沒來得及出來,正是最黑的時刻。落宣傾看著自己的雙手,她看不見手上的血。
「覺得怎麼樣?」孔昭墨突然一下從後面出現,極快地摟住落宣傾的肩。
落宣傾順勢投入孔昭墨的壞,蹭蹭他的脖子:「嗯,還好。」幸好在軍營里,還有師兄。
「你累了,睡一覺吧,不到一個時辰,天就要大亮了。」孔昭墨低頭看了看落宣傾鴉羽一般的睫毛,扇一下,又扇一下,直接伸手把她的眼瞼蓋上。
落宣傾於是由孔昭墨摟著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