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劍息
面對生死,一往無前,毫無眷戀,這是這道劍息帶給許麟的感受。
坦然面對?對於生與死,誰又能真正的放下,但這道劍息做到了,或者說是寫這個字的人做到了,許麟在心裡不禁開始欽佩,佩服這種洒脫與驕傲。
「專修一劍的人都很就驕傲。」這是血痕道人的評語,儘管對於此人,許麟有著莫大的仇恨,但是一些正確的信息,許麟還是能接受的,比如這句評語。而此時看見這道劍痕,更能感覺這話說的正確,一個連生死都不放在眼中的人,該是怎樣的驕傲,許麟仰頭,看天,喃喃的說道:「你能做到么?」
或許是因為剛才的遭遇耗盡了許麟所有的力氣,又或者對於這個「黃」字的痴迷,許麟走到這門廊的正下方,沒有再邁出一步,竟然就此席地而坐,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個字,體會著那道劍息。
日落黃昏時,許麟的雙目中布滿了血絲,費力的站起身來,最後看了一眼那個「黃」字,就此踏上了回家的路。一路上,這心情卻是起伏難平,只是這麼簡單?許麟有些無奈的想著,也許是因為自己對劍道絲毫不通的緣故?還是劍道的意境太過深遠,許麟看了一天,也只是看到之前所理解到的劍道氣息,而這氣息和這上山的路徑到底有著怎樣的關聯,自己竟然體會不到,這讓許麟有些不明白,也有些失落。
抬頭看著滿天的火燒雲,又看著一路上兩旁的景緻,忽然間,許麟停下了步伐,而是聚精會神的看著某處。循著的許麟的目光看去,不知何時,在這條小路上,一隻螳螂正在追逐著一隻落荒而逃的蝗蟲,而當這螳螂一揮那如刀鋒的手臂,將這蝗蟲抓住的時候,似乎是感受到了許麟的目光,稍稍歪了一下頭的螳螂,張開翅膀,然後一躍,便是飛進了草叢裡,再不見其蹤跡,只留下皺著眉頭的許麟,還在那靜靜的思索著什麼。
「求生亦是本能,無論生命大小,都會有對生的嚮往和對死的恐懼,這蝗蟲如此,人何以堪呢?」
臉上忽然蕩漾出一絲笑容的許麟,隨手摺斷一根樹枝,然後將樹枝握在手中從上而下的一揮,一道風聲霎時而起,想起那個字,許麟將樹枝扔掉,這或許是因為自己沒能邁出那第二步,這劍息與階梯的關聯,便是到此時才想了個通徹。只一步,許麟就感受到了如千斤般的重壓,那這第二步呢,是否又有變化,而這變化,該是這劍息的變化了吧。
真要勘破生死,便是在這第二步上,第一步是震懾,告訴你此路的險境,第二步便是真正的意思。許麟正是因為第一步而害怕第二步的危險,所以這其中的道理是想不出來的,有時候勇氣也是通往彼岸的一個不可或缺的條件,正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來的實惠,與其在那空想,不如去鼓起勇氣再試一次,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節,許麟的步伐這時也變得輕快了許多,這崑崙到底還是有著不少的門道。
回到住處,門口的食盒和往常一樣,早就擺放在那,許麟順手拿到屋子裡,伴著月光,默默的將飯菜吃完,走到院子里,花壇中重新移植的花草,似乎已經成活,並沒有枯萎,許麟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又看向院中的角落,毛驢那頭憨貨這時正打著鼻響,早已睡去。許麟抬頭看著星光滿布的夜空,呼吸著山中清新的空氣,似乎這樣安逸的生活也是不錯的。
翌日的清晨,許麟早早起來,牽著毛驢溜達一圈,隨即在懸崖邊上的大圓石上,繼續他的畫作,白紙上滿是一條條奇怪的線,而許麟手中的白紙,也在重複著。在心裡,許麟有種奇怪的感覺,似乎連霞峰上這座大陣,越來越是熟悉,這應該歸功於自己每日的功課,看來這樣做是有效的,那麼便繼續。
到了中午的時候,許麟收拾起一地的白紙,然後簡單的用過午飯,便又踏上那條小路,心裡也正為自己打氣,今天一定要將這第二步邁出。
終於到了這個刻有「黃」字的門廊前面,許麟抬頭看著上面的那個字,胸口起伏了幾下之後,深呼一口氣,然後一步邁出,如同先前一樣,一股重壓忽然出現在全身之上。許麟咬緊牙關,生生的身受這如山一樣的重壓,額頭綳起了一道道青筋,臉也憋的通紅,許麟怒喝一聲,就要踏出第二步。可就在這時,單腳支地的許麟,終於支撐不住,如一塊石頭一樣,狠狠的摔在了石階之上,頓時昏了過去。
而在昏過去之前,許麟的意識里,漸漸迴響起一個聲音,而這個聲音也讓許麟苦笑不已。
「神馬理論都是浮雲!」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逐漸清明的許麟,只感到周身疼痛,睜開眼皮,想要看看懸在頭頂上的那個門廊,還有那個依舊驕傲的「黃」字,可是自己卻看不了。有那麼一刻,許麟想要破口大罵,隨即卻是冷靜了下來,然而更讓許麟哭笑不得事情發生了,該怎麼起來呢?
許麟此時就如一隻被砸扁的蛤蟆一樣,爬在石階上,渾身依舊有著難以估計的重壓,到底有多重許麟不知道,只是知道,自己一動也不能動,只能就這麼趴著,幸好沒有大的傷勢,否則那可真是麻煩了。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辦法的許麟,將頭靠在冰冷的石階上,這感覺要多難受就有多難受,周身的疼痛,要多疼就有多疼,而且還有時刻加重的趨勢。當然許麟也能立即從這樣窘迫的境地里逃離出來,那就是運用《血神子》的血影幽身,可這樣做的後果,許麟也同樣是難以接受,這竟然是一個兩難的境地。
字,那個「黃」字!許麟這時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去回想先前看到這個「黃」字的感覺,是一往無前?是勘破生死?如果能體會到其中的劍意,應該就能脫困出來,這又是一次的估計,也是理論,但這個信念一旦建立,便如一根鐵針一樣,深深的扎在許麟的心裡,不可動搖。
但是眼下,如蛤蟆一樣的自己,如何去領悟那個字,所謂領悟是要心動而身動,也就是心裡明白了,在實際的驗證一番,然後融會貫通就可以了。對了,還有意境,這個「黃字」高高的懸刻在那門廊之上,給人的感覺不就是意境么,只要心意到了,似乎也應該能讓自己全身而退,既然只能如此,那便如此做吧!
要一往無前,首先便是要勘破生死,只有勘破了生死,才能一往無前,毫無牽挂,毫無留戀,在那生死停留的一瞬間,去品嘗那瞬間的快感,這是劍道所要表達的意境,但是許麟想了想,這似乎又只是表面的意思,是他以書生的角度去看那字面上的意思,有些咬文嚼字的嫌疑,但是如果是使劍者本身呢?
「劍,取其直,刺如閃電,收如驚雷,要的是快,是直刺人心。使劍者,心要單一,只有劍,只有那劍身的直來直去,無任何的其它軌跡,一劍刺出,人隨劍動,劍隨心走,是為合一也。」
這突然的聲音,讓許麟忽然驚愣了一下。這不是許麟的聲音,甚至剛才的聲音都不受許麟的控制,就這樣的迴響在腦海里。那這聲音的主人呢?許麟想要摸一摸自己已經變化的臉龐,嘴角一笑,忽然想到,前一代的血魔似乎便是一個使劍的人,也是歷代血魔中第二個使用法寶的人,那麼第一個人呢?便是將殘缺的《血神子》完整那個人,也是號稱在歷代血魔中最為強大的一位。
至於為什麼在後來的傳承中,每一代的血魔再沒有運用法寶的人,這對於許麟來說只能是個迷。因為與自己相互融合的這位,他所有的記憶,只是成了一片片碎片的樣子,記憶在許麟的記憶深處,而什麼時候能夠用到,便如此時,是不受許麟控制的。
許麟在這思考著腦海中突然而來的話語,這時,那個聲音忽然又起,只不過語調中,滿是輕蔑之詞。
「這樣用劍的人,都是傻x!」
許麟不由得有些想笑,同時也有些不明白,先前所講的那些使劍者的道理,似乎很能得到自己的認同,難道劍修不是這樣的么?
「人為萬物之靈,生就是世間的尊者,器物本就是人為而用,劍修所選之法,本就是不當,劍應為人用,人心到那哪,劍便隨心而走,無論曲直,隨心所欲,如有所擋,破去便是,而力量才是這世間的真道理。
許麟臉貼著冰冷的石階,回想剛才那個聲音所講的道理,似乎是想明白了什麼,既然如此,先順,再破便是了。已經悟出了這個「黃」字想要表達的真意,那麼剩下的便是理解了,要親身的理解其中的意境,之後便能破去此時束縛在身的枷鎖,那這生死要如何去理解呢?這便是一個最大的難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