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醉死便埋
「好酒!」商孝天放下葫蘆,便感覺到一陣從未有過的酣暢淋漓。
劉伶看他心胸坦蕩,豪爽義氣,不像旁人那般疑神疑鬼,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吭」的一聲將背後的黑皮棺材放在地上,激起一陣灰塵,指著商孝天笑罵:「又是一個小酒鬼!」
商孝天也不以為意,又拿起葫蘆,咕咚咕咚喝了一氣,也指著劉伶笑道:「我是小酒鬼,那你便是大酒鬼了。」
「大酒鬼?」劉伶指著自己,似乎是對這個稱謂很是滿意,「哈哈,這名字我喜歡,以後你便叫我大酒鬼好了。小酒鬼,我的酒你也喝了,現在是不是該讓我吃肉了?」
商孝天又連著喝了幾口,白了劉伶一眼,「肉就在這兒,你吃就好了,我又沒擋你。」說著便將手中的酒葫蘆拋給了一個黝黑粗壯的少年,「大力,接著,這酒可比咱們自家釀的酒好得很。」
這少年正是牛大力,因為在演武時的優秀表現,商孝天認命他為這支臨時組建的護衛隊的隊長,他是牛莽的兒子,繼承了他爹五大三粗的強健體魄,也同樣繼承了他爹的嗜酒如命,一聽是好酒,便兩眼放光,什麼江湖大忌都顧不得了,接住葫蘆,便嘩啦嘩啦的灌了下去,哪像是在喝酒,分明是在填井。
少年都是十四五六的年紀,心思單純,看到寨主和隊長都已經喝過,而且似乎還很好喝的樣子,也忘了那些大忌,全圍在牛大力身邊,一個勁兒的催促他快點兒喝完,他們也要嘗嘗。
商孝天看著他們爭搶,不由覺得熱鬧有趣,卻被劉伶拉到了一處放著烤肉的篝火旁,沖著他神秘一笑,往敞開的懷裡一摸,竟是有摸出兩個葫蘆來。
商孝天看著不由覺得驚奇,仔細看了他的手指,並沒有納戒,「你從哪兒變出來的?」
「我自然有我的本事,」劉伶說著將一隻葫蘆遞到商孝天手中,自己拿起另一隻,喝了一氣,撕下一隻兔腿,「你有酒喝,有肉吃,那便只管?
??喝好了,還管這些勞心事幹什麼?」
商孝天看了看手中的葫蘆,覺得也是,有酒喝酒,還管怎麼來的幹什麼,真是多事,也拿起葫蘆,放在嘴邊,正要喝時,卻是忽然微皺了一下眉頭,看向劉伶,「大酒鬼,你帶碗沒有?」
「碗?」劉伶正吃喝的痛快,沒想到商孝天會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問題,使勁兒咽下了塞在嘴裡的兔肉,不明白的問道:「吃飯用的碗?」
「對,就是吃飯用的碗,還得是大碗。」說著揚了揚手中的葫蘆,「這葫蘆雖然也好,但是葫蘆嘴兒卻是喝不爽,喝酒便要用大碗,一氣兒幹掉,才算是痛快。」
劉伶便好像是被醍醐灌頂了一般,突然明悟了至理,興奮的大喊一聲:「好!你等著,」說著就又向懷裡掏去,立馬便拿出兩隻白面黑底的碗來。放在地上,拿起葫蘆,咕咚咕咚倒了兩碗,也不管商孝天,自己端起一碗,一口喝下,抹了一把流到下巴處的酒液,「痛快,真是痛快,以前怎麼就不知道這喝酒就要用大碗呢,真是枉為酒門子弟!」
「喝酒喝酒,哪那麼多感慨?」商孝天說著也端起一碗,跟劉伶的碗碰了一下,一口喝了大半,也扯下一條兔腿,正要開動,卻是看到那邊還在爭搶著那一個葫蘆,便向他們喊道,「都過來吃飯,」又轉向劉伶,「還有碗沒有?我這兒可還有五十五個弟兄。」
劉伶看了那些少年一眼,「有!當然有!慢說你這五十五個,便是五百五十個,我也能給你拿出碗來,」說著,又向懷裡去掏,這次卻不是拿出來放在地上,而是在懷裡一摸,然後向外一甩,便出現一道黑白交雜的光束,頃刻間在劉伶身前擺出一溜大碗來,「行了。」看向商孝天,臉上寫著:「怎麼?我厲害吧?」
商孝天卻不看他,向著少年們,揮了揮手,「過來拿碗。」
少?p>少年們聽到這話,欣喜若狂,七手八腳的就把這些碗都拿走了,為了讓他們更容易倒酒,商孝天又把自己的葫蘆給了他們,少年們自然更是高興,歡天喜地的抱著碗和葫蘆走了,分成兩波聚在兩處篝火處,喝酒吃肉,不亦樂乎。
但是商孝天卻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他們的那隻葫蘆,劉伶一開始喝了一氣,自己又喝了許多,光是牛大力灌下的就足有五六個葫蘆的容積,他們又爭搶了那麼久,但是那酒卻好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似的,還能嘩嘩的往外到,實在是奇怪。
劉伶看出了商孝天的疑惑,又喝了一大口酒,才臉帶驕傲的對商孝天說道:「奇怪這些酒為什麼倒不凈是吧?實話告訴你吧,你可不要小看了這些葫蘆,這些葫蘆看似雖小,可全是法器!每一個都可以容納一口數丈深的水井!當然,只能用來裝酒,裝別的,就不行了。」
聽到「法器」這兩個字,商孝天便是一震,再看劉伶,便覺得他忽然間高大了許多,「法器?這是法器?這麼說來,大酒鬼你就是修士嘍?」
只有開元修士才可以使用法器,這是九州大陸上的常識。
但是劉伶一聽到「修士」兩個字,卻避開了商孝天的目光,眼神有些躲躲閃閃,「呃……算是吧。」雖然他那張黑臉上什麼也看不出來,但是商孝天分明能感覺到他在臉紅——這豪爽的黑大漢竟也會不好意思。
商孝天看他這樣子,便知道還不是真正的修士,能夠使用法器,應該只是靠著一些特殊技巧,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便想著趕緊岔開話題,卻又想到了他剛才背著的那口棺材,一想到這裡,便好像在胸口壓了一塊巨石,不問出來,便壓的喘不過氣來,也就顧不得該問不該問了,「你背著的那口棺材又是怎麼回事啊?」
劉伶聽到這個問題,明顯是鬆了口氣的樣子,端起碗來,一口喝乾,「我既然是個酒鬼,那當然是嗜酒如命,指不定哪天便醉死了,索性我就自己帶著副棺材,什麼時候死,便什麼時候埋,也省的別人替我忙活了。」
商孝天聽了劉伶的解釋,覺得好笑,當下就是一聲爽朗的笑聲:「哈哈哈哈,你這真是:酒鬼背棺,醉死便埋啊!」
「酒鬼背棺,醉死便埋!……」劉伶正拿著葫蘆往碗里倒酒,聽了商孝天的話,獨自呢喃了幾遍,越讀越覺得有趣,「好!好兄弟,酒鬼背棺,醉死便埋,就沖你這八個字,便該連干三大碗!小酒鬼,來,幹了!」
商孝天當然不會懼戰,「哈哈,我會怕你,來就來……」
兩個人你來我往,喝酒吃肉,酣暢淋漓,隨著一碗碗酒被灌進喉嚨,兩個人的關係逐漸升溫,漸漸的無所不談。
劉伶眼睛迷濛著,看著商孝天道:「喂,小酒鬼,說真的,剛才你就不怕我給你下毒,或是蒙汗藥什麼的嗎?」
「怕!怎麼不怕?半路上,猛不定的跳出你這麼一個怪人來,誰能不怕?」商孝天笑了笑,「不過,我看你第一眼,便覺得你不是壞人,所以便喝了,若真是被害了,也是怨自己不長眼睛。」
劉伶似乎對這個答案很是滿意,喝掉碗里的酒,一把摟過商孝天,「小酒鬼,你很不錯。坦蕩,不做作。」
商孝天聽到劉伶的話大笑一陣,接著說道:「哈哈哈,那是,大酒鬼遇上小酒鬼,當然是相見恨晚。」
「不是!」劉伶醉醺醺的使勁兒擺了擺手,「不是那麼回事,我遊歷江湖,三教九流的人見得多了,那些所謂的正人君子,看起來心胸開闊,但是實際上呢?心裡想的是一套,嘴上說的是一套,自己乾的又是一套,這便是三套,這種人慣會陽奉陰違,背地裡下刀子,讓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話更是可笑,「哈哈哈,你一定是喝醉了,這天下誰不是這樣啊?我也不是好人,我也會那樣,只是我怕累,心累。」
劉伶似乎真是喝醉了,並沒有聽到商孝天說的話,自言自語似的繼續說到:「還是你好,你教會了我用大碗喝酒,還有你送我的那八個字,你就是我的好兄弟,不行,大酒鬼要給小酒鬼點兒見面禮。」說著便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來,在身上摸索,不一會兒便從懷裡掏出一隻綠色的竹牌來,「來,小酒鬼,接著。」
商孝天一把接住,上下翻看,只是在正面看到了個用篆字寫的酒字,並沒有看出有什麼不凡,「這是什麼?」
「這是我們酒門的令牌,可以送給志趣相投的江湖朋友,你在外遊歷時帶著它,整個九州大陸我不敢說,在這商州境內,你只要是到了龍門客棧,便算是到了家了。」劉伶指著商孝天手裡的令牌時,臉上頓時變得嚴肅莊重了許多,連醉態都沒了,「好了,禮也送完了,我到這落鳳坡上還要辦些事,咱們就此分別,他日相見,再不醉不歸。」
商孝天也沒有客氣,直接將那令牌揣進懷裡,「大酒鬼,你是去參加九山十三寨的盟會去的吧?」這個時間去落鳳坡,商孝天不用想就知道。
「你怎麼知道?」正要走的劉伶,聽到商孝天的話不由停住,驚訝的看著商孝天,然後又看了一眼那邊還圍在一起的少年們,便瞬間明悟了,「奧,你也是!」然後就是一陣大笑:兩個人喝了那麼多酒,吃了那麼多肉,說了那麼多話,卻不知道原來竟是同路。
商孝天也笑。
雖然說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但是,能不散,還是不散的好。商孝天雖然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幾個月了,但是算的上朋友的,就眼前一人,儘管才剛認識幾分鐘。
這邊兩個人旁若無人的大笑,那邊五十五名少年,拼酒吃肉,一片歡聲笑語。但就在這歡聲笑語中,忽然傳來一陣鑼鼓:
世子出巡,閑人退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