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我是瘋了！」佐千骨手指間的虎口掐住我的臉龐，他惱羞成怒，又用力了幾分：「誰允許你跳下去的！」

我消失的這大半年，他一直一直都在找我，他不相信我就如此輕易死去，是的，何止他不相信，魔遙也不相信。魔界這麼大，他覺得茫然，他忽然可笑的發現，原來他也是會害怕的。但是他不能停下，不能休息，他知道我肯定在某個地方悄悄地活著，不惜一切代價要將我找出，再狠狠地懲罰我，讓我知道擅自主張的後果。

這大半年過得很快，也很好，我覺得那是難得平靜的一段時光。有些獃獃地韓斯邪像個孩子一樣，會向我撒嬌，會跟我慪氣。失去控制的他甚至會傷害自己，他胸口的傷反反覆復的裂開，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讓他稍微覺得好些。

他喜歡花燈，他認為點上蠟燭時的火焰很溫暖，所以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帶他去放一次花燈。那對於所有人來說都平常不過的事情卻讓他開心得不得了，我看到了不一樣的韓斯邪，褪去了一身防備，不為勢利權利心無**，可以說有點可愛的韓斯邪。不論如何，天涯海角佐千骨都會找到我，而那樣的韓斯邪又能上哪找？那樣難得純凈的雙眼……

蘇傾笑說我很固執，也許他說得對。固執的要尋回去另一個世界的方法，悲哀的發現，原來自己才不是屬於那個世界的人。全部歸回的記憶清楚地告訴我，我的靈魂就屬於這裡，屬於魔界。固執地要去守候韓斯邪，固執地逃跑，固執地反抗佐千骨，結果弄得自己傷痕纍纍。

千年前的魔遙是真的對我好，而千年後的他，已看不清本來的面容，那雙眸眼不再如少年時那般清晰。如今的他究竟是為了曾經的回憶還是為了這所謂稀有的妖血？他們都變了，我還傻傻地站在原地。

我的靈魂回來的意義是什麼？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就那麼喜歡韓斯邪嗎！喜歡得要死嗎！」

低沉地怒吼又拉回我的思緒，我望著佐千骨，良久，平靜地說：「我想起來了。」

「什麼？」佐千骨疑惑。

「我什麼都想起來了，以前的事情都記得了。」

佐千骨銜制在我臉龐的手指一根根地鬆開，他詫異地注視著我沒什麼情緒浮動的雙目，仍舊難以置信。

我靜靜地說：「關於魔遙，關於你……」

佐千骨害怕起來，害怕我揭穿那塊塵封千年的紗布，而我好無情面地扯開了紗布，讓他重新陷入無法原諒的驚窘中。

「為什麼要把我交給神帝？那時我叫你救我，不，是求你救我。我好痛，全身都好痛，痛得快要死掉了你為什麼不救我？他們不停地念咒語，不停地念，不停地念，而你站在一邊眨都不眨一眼。我的骨頭對快散掉了！可再怎麼痛，也比不上我的這裡痛！」

我指著我胸口：「我的心比我全身上下任何一個地方都要痛！神帝把推進靈泉時我居然還想回頭再看你一眼！封印把我的記憶奪走了……然後我的腦中一點點地把你忘記……忘記魔遙……忘記魔界所有的一切……」

佐千骨把我容進懷中，放下他所有的驕傲，帶著深深地自責：「對不起……小黎……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想讓你捲入三界的紛爭……我不想看到你和魔遙在一起……我以為……至少封印……能讓你平安無事……」

「你以為什麼！」我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你知道封印在靈泉中記憶被抽走的感覺嗎！腦中的空白就像是我不曾活在這個世界上過！所以我的靈魂才會在時空地裂縫裡逃走！」

「小黎……你不要這樣……我不會再拋棄你了……」佐千骨再次把我抱得緊緊的，我說我討厭他恨他永遠不想見到他，他似乎什麼都沒聽到，彷彿要把我揉進他的骨血里。

後來佐千骨吻了吻我的額頭，叫我好好休息，不要太累。他走後我一個人在房內雙目無焦距地看著前方，忽然淚如雨下，我哭得快要崩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巨大的悲傷籠罩著我，千年前的咒語彷彿又隔著悠久的時光侵襲我的大腦，我蹲下，長發散了一地。唇角又被我咬出了血，夾雜著淚痕一起滴在我的皮膚上，冰涼得心寒。

我想起了蘇傾笑說的話，他說又些事情該由我自己明白，而現在終於肯承認，我對佐千骨千年來的微妙感覺……是愛……

我居然愛他……

此時佐千骨並未離開，他在門外，透過縫隙，看見那個蹲在地上淚眼婆娑的我，心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