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守半百(三)
那狐狸怕是聽見了這話,齜著兩排利牙朝他叫一了聲。
道士往後退了一步:「不行,要快!貧道這裡有開壇做法所需的貢品清單,另外要請上仙幫忙,定要百兩白銀作祭,此時一定不能再拖!」
秦夫人聽了這話,立馬將清單放在小穗手中:「小穗,快去快回,再從府上帶出百兩紋銀,給道長做法。」
「是,是。」小穗連連點頭,一路朝竹林外小跑,跌倒了也不喊疼,拍了拍裙子忍著疼離開。
秦海盯著那狐狸看了兩眼,實在不忍,將頭轉開,狐狸對著他繼續齜牙,秦海皺眉:「你別這樣看我,你也是有心害我,我對你並不薄,若不是道長前來,恐怕沒過多久京都便要傳出新科狀元被妖物纏身死於竹林之中了。」
狐狸便沒再齜牙,朝後退了兩步,一雙碧綠的眼睛泛著點兒霧氣,嗚嗚了兩聲,歪著頭,朝秦海看去,甚是委屈。
道士瞥了一眼狐狸,又看了看秦海:「秦大人莫被這妖物騙了,狐狸天生狡猾,你若給她一點兒同情,便是造成她脫離陣法,假日時日她若養好傷,定會回來報仇的。」
秦海聽道士這麼說,更是狠下心了。
小穗回來之後,果然東西全都備齊,道士站在木桌前,那百兩紋銀放在貢桌上,道士抽出木劍,嘴裡振振有詞念完后,那百兩紋銀憑空消失。他雙目瞪圓木劍朝狐狸方向刺去,從腰間抽出一個畫了八卦的方盒,開蓋大喝一聲,狐狸便化成一縷青煙鑽進了八卦方盒之中。
秦夫人見狐狸不見了,才鬆了一口氣,扶住秦海:「總算是有驚無險。」
道士回頭看了一眼秦夫人和秦海,開口:「秦大人,夫人,貧道這裡還有黃符兩張,二位貼在狀元府的左右石獅子身上,三日便化入石獅子之中,此後便無妖孽敢再貼近狀元府了。」
秦夫人接過黃符:「此事真是有勞道長了,道長,這兒有紋銀五十兩……」
道士微微皺眉:「貧道乃修道之人,降妖除魔本就是貧道的義務,怎可要夫人銀兩,夫人還是將這銀兩發散給窮人,以積德行善吧。」
秦海拉著秦夫人和小穗再次道謝,彎腰才抬頭,已經看不到人影了,三個人站在木屋前,秦夫人看著秦海雙目直勾勾的看著木屋,心裡嘆氣。秦海開口:「夫人,命人……一把火燒了這兒吧。」
此事,也算有個了結了。
那道士轉眼便到了竹林外頭,拍了拍衣袖,整理好自己的衣襟才不急不慢的將剛才收了狐妖的八卦方盒從腰間解下。道士食指與中指併攏,在八卦方盒上方畫了一道符,嘴裡念了句法咒,方盒開了一條小縫,一縷青煙從方盒中飄出來。
落在道士身邊幻成了人形,烏黑的頭髮披下,一身被火燒爛的白裙掛在身上,這衣服是方才狐妖穿著的,只是面容卻大不相同。玲瓏有致的身形,小巧的臉型,細長的眉毛,一雙狐媚的丹鳳眼眼尾勾起,風情萬種,瞳色碧綠,唇紅齒白,比擬傾國傾城之貌也不為過。
那女子整理了會兒自己的頭髮,瞥過臉看向身邊的人,一對彎眉皺起:「鳳白描!下次你再這麼晚才放我出來,我跟你急啊!」
鳳白描筆挺的身子動也不動,看了一眼沒多遠路程的小竹林,在這兒放她出來已經算是危險了啊,不過看見那女子瞪圓了碧綠的眼睛,心裡嘆了口氣,臉上掛著笑容:「這回收穫頗為豐富,走到下一個鎮子吃頓好的讓你補回來。」
女子撇了撇嘴:「這還差不多。」
女子名為青瞳,因為有一雙碧綠的瞳孔才得此名字,她便是披著人皮幻化成小青的狐妖了。
鳳白描從懷中取出一百兩紋銀遞給青瞳:「銀子還放在你那兒。」
青瞳接過銀子,這才勾起一個笑容,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衣服早就已經破爛不堪,上露香肩,下露腳踝的,八卦方盒還真不是妖呆的地方,稍微再晚點兒自己這層漂亮的皮毛就要被燒光了。
「看來這衣服已經不能要了。」青瞳說完,鳳白描開口:「變套你上次穿的那件吧,我喜歡看。」
青瞳聽他這麼一說,臉上微微泛著點兒紅,只見她原地轉了個圈,烏黑的頭髮束起,上面的翠玉發簪別著,還掛了兩顆圓潤的珍珠。一身青絲裡衣,白色紗裙,雪袍在外,裙擺和袖口還有幾朵梨花圖騰,翻腕變出了個羽扇,正是先前被她吞了的喜鵲羽毛。
要麼說狐狸天生漂亮,青瞳本來找來騙秦海的皮囊已經算是頂好了,只是她原樣更是不可方物,一雙狐狸眼每回含笑看著鳳白描的時候,鳳白描都只有傻笑的份兒了。青瞳揮著羽扇扇了扇風,將銀子放入懷裡,探著鼻子聞了聞,朝有香味的地方過去:「要不是我道行還不夠,不能點石為金,才不會拉著你一家家騙銀子呢。」
鳳白描又是一笑,原本剛正不阿的臉上柔和了幾分,看上去也無違和,彷彿對著青瞳這樣笑著才是正當的表情。
青瞳回頭瞥了一眼鳳白描,站在原地一跺腳:「你走那麼慢做什麼?等著那狀元回來看見你,戳穿你?」
「就算他來了,也認不得你現在的樣子了。」鳳白描說完,看著青瞳臉色一變,就知道再磨蹭肯定要被數落,乾脆加快步伐,先找個地方讓這丫頭填飽肚子再說。
青瞳摸了摸肚子,餓了這麼多天,剛才那喜鵲太瘦,吃在嘴裡還不夠塞牙縫的。
又看了一眼身邊的鳳白描,心裡頗為得意,有哪個妖精能和她這般走哪兒都帶著個道士?只要想起鳳白描,青瞳心裡就是一頓美滋滋的,第一次碰見這傢伙的時候是五十多年前,她第一次來人間,第一個碰見的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