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情之所鍾
對蒙烈王的追問,凌子梵卻沉默不答,過了良久,才開口道:「在下受命護送公主,找回公主是在下職責所在,是頭等大事。」說完之後,凌子梵抽出腰間寶劍,劍尖指向蕭然:「公主現在何處?」
「打敗了我手裡的刀再說吧。」蕭然冷傲一笑,雪魄長刀出鞘,半透明的刀身上,數朵雪花飛舞。
凌子梵再不說話,身體忽然從馬背上躍起,寶劍劃出一道藍光,如驟然亮起的閃電,沖向蕭然,寶劍劍尖帶著凌厲的勁風,直接刺向蕭然胸口。
蕭然不閃不避,一刀迎上,刀身擋住刺來的劍尖,刀劍交鳴聲中,兩個人已經戰在一起。
蒙烈王眼光閃動,盯著兩人,英俊到妖異的臉上,帶著一絲嘲弄的笑意,琥珀色的眸子映襯著額頭上的那枚琥珀寶石,流光溢彩。
蕭然並不戀戰,他武道修為本就比凌子梵高許多,又身經百戰,實戰經驗比凌子梵更是不知道豐富多少倍,只是數招之後,凌子梵就已經落了下風。
寶劍和長刀一次又一次撞在一起,藍色流星和白色雪花在刀劍之間飛舞,湮滅……
蕭然的長刀往凌子梵的脖頸劈去,他無意取凌子梵的性命,只想把他逼退,不料一旁觀戰的鳳羽,見凌子梵情勢危急,竟然衝上來,手腕一轉,新月彎刀已經從袖中滑落,咣當一聲,架住了蕭然的長刀。
凌子梵臉色陡然一變,鳳羽亮出新月彎刀,就意味著暴露了身份!他右手寶劍刺向蕭然的肩膀,左手就去抓鳳羽的手臂,想把她拉回去。
不料蕭然一見這小侍衛手裡的新月彎刀,再見那熟悉的招式,鳳眸璀璨,熠熠生輝,哪裡會讓凌子梵得逞,長刀在新月彎刀上只是一點即收,另外一隻手快如閃電,先抓住了鳳羽的手臂,根本無視凌子梵刺來的寶劍。
血花四濺,劍尖刺入蕭然的右肩,而蕭然的左手,已經牢牢握住了鳳羽的手臂,將她扯向自己懷裡。
鳳羽本想出刀阻止,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手臂被那男子握住時,聞到男子身上那淡淡的冷香,看到男子璀璨歡喜的眸光,她手中的刀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無論如何都對眼前男子下不了手。
見到鳳羽的反應,蕭然心中更是歡喜,就算她記不起他,卻也不會對他動手。
凌子梵卻沒想到自己會刺中蕭然,一怔之下,蕭然已經把鳳羽攬在懷裡。
只見蕭然連肩膀上的傷勢都不顧,只是低頭看著懷裡的人,眸中慢慢的歡喜之色,險些要溢出來。而扮成侍衛的鳳羽,也不再出手,只是仰臉獃獃看著蕭然易容過的臉龐。
凌子梵心裡一酸一痛,鳳羽手中彎刀一出手,他就知道,蕭然定是通過這把彎刀,認出了鳳羽的身份。所以蕭然寧可拼著挨自己一劍,也要先抓到鳳羽。
「罷了,罷了……」凌子梵喃喃說道,寶劍帶著血花,從蕭然的肩膀上抽回,收劍回鞘,身形後撤。
蕭然一手攬住鳳羽的纖腰,一手握刀,也不理會肩膀汩汩流出的鮮血,穩穩坐在大黑馬背上,冷聲說道:「現在往西北方向追,還來得及追到蕭月。」他此時心下瞭然,鳳羽既然是在凌子梵身邊,那蕭月以前只是虛張聲勢。
若不是關心則亂,他又怎麼會被蕭月糊弄住?如今既然找到鳳羽,他必定要讓她為她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蕭然眸光森寒,語聲雖不大,但不管是凌子梵還是蒙烈王,顯然都已經聽到。
凌子梵深深的看了鳳羽一眼,腳跟在馬腹上一踢,韁繩一挽,調轉馬頭:「走!」
一聲令下,三百將士隨著凌子梵往西北方向奔去。
蒙烈王卻不理會蕭月的去向,身後一千「馭風軍」紋絲不動。他定定看著蕭然,忽然哈哈大笑:「原來你喜歡這種調調,難怪公主也不要,這小侍衛有什麼好?寧肯受傷也不放手?」
蕭然聽著蒙烈王嘲弄的話語,反而攬緊了身前的小侍衛。跟在蕭然身後的眾人,早在見到小侍衛使出新月彎刀的時候,就認出了鳳羽的身份,此時個個面帶驚喜。
盯著蒙烈王英俊到妖異的面容,蕭然冷然一笑,既然已經找到鳳羽,他又何必跟他啰嗦?暗中對鳳知秋做了個手勢,右手長刀驟然揮起,一道光幕挾著無窮無盡的殺氣席捲而去,有晶瑩雪花自光幕中飄出。
蒙烈王琥珀色的眸子一亮,右手往後虛空一抓,身後侍衛腰間的大斧凌空飛出,被他握在手裡。鋒銳閃亮的斧刃劃出一道刺眼的電光,迎向雪花飛舞的光幕。
不料那光幕驟然一分為二,一道狠狠地撞在了電光上,另外一道卻劈在了地上,刺耳的撞擊聲中,沙石煙塵衝天而起。
與此同時,蕭然和手下數百將士,已經散開,十人一隊,向那怪石林立之處奔去。那種地形,不利於「馭風軍」衝鋒,就算馭風軍裝備精良,人數眾多,也拿他們無可奈何。
蒙烈王一見對方人馬散開,立刻明白對方那一刀只是障眼法,當下冷哼一聲,手一揮,帶著「馭風軍」,追了過去。他也不管別人,目光只是盯緊蕭然。他胯下的駿馬也是千里良駒,雖然不及大黑馬神駿,但是畢竟大黑馬載了兩個人,居然被蒙烈王越追越近。
蕭然抱著懷裡的「小侍衛」,即使肩膀受傷,即使後有追兵,心裡卻是歡喜萬分,他低頭看了眼鳳羽,眉頭一蹙:「好醜的面具。」
鳳羽一直盯著蕭然的眸子,此時見蕭然說話,終於開口問道:「你是……?」
「又忘了我……」蕭然眸色一沉,但是卻見鳳羽從腰帶里摸出一張紙,展開看了看紙張,又看了看他的臉,神情茫然。他見鳳羽帶著的正是他送去的那封信,上面有他的畫像和「蕭然」兩個字。
蕭然嘴角浮起笑意,省起自己的臉上帶了面具。他在臉上抹了一下,低頭笑道:「現在可識得我?」
「蕭然!」鳳羽看著變了容顏的男子,黑眸漾起歡喜之情,眼前這鳳眸璀璨,五官絕美的容顏,和她心底記憶完完全全的重合在一起。她本來就是背朝馬頭,面朝蕭然而坐,此時心中歡喜,伸出雙臂,毫不猶豫的摟住了蕭然的腰。
即使是在狂奔之中,即使後面追兵漸近,蕭然也只覺無限旖旎。
鳳羽把臉頰貼在蕭然的胸膛上,感受著那有力的心跳,感受著熟悉的氣息,不料卻覺得臉頰有些濕漉漉的,鼻端有淡淡的血腥氣,猛然一驚,瞥到蕭然肩膀上的傷口,只見鮮血暈染在白色的衣衫上,分外刺目。
她手指一揮,連點傷口周圍的穴道,隨後撕下一片衣襟,就在這奔馬之上,小心細緻的給蕭然裹住了傷口。
大黑馬神駿異常,一路飛馳,蹄下生風,不知不覺中,竟然把護著蕭然的暗夜血鳳也甩的沒了蹤影。只有蒙烈王的馬,還始終追在他們身後,並且距離越來越近。
忽然大黑馬一聲長嘶,四蹄硬生生在地面犁出兩道深溝,塵土飛揚中停了下來。前方一丈處,赫然出現了一道深溝。
就好像有天神用巨斧,在遼闊的蒙川高地上,硬生生劈出一條裂縫。數十丈寬的裂縫,就像巨獸張開的大嘴,擇人而噬,兩邊都是光滑的石壁,寸草不生。
裂縫往兩邊無窮無盡的蔓延過去,也不知道盡頭在何處。
站在裂縫前,聽到裂縫下面隱隱約約的轟鳴聲,探頭望去,目力盡處,可見一條地下暗河,奔騰而去,水流撞在壁上,捲起浪花如雪。
就連大黑馬白馬,看見這般裂谷,也忍不住後退幾步,有一種轉身想逃的衝動。
此時,蒙烈王的馬也已經到了近前,他一勒馬韁,面色微變,這一番疾馳,居然奔出了百餘里路,奔到了鬼河這裡。
蕭然已經重新戴上了人皮面具,他把鳳羽留在馬上,低聲在她耳邊說:「乖乖等在這裡,不許讓我找不到你。」
說完之後,蕭然飛身而起,長刀一揮,更不多說,直接斬向蒙烈王頭頂。
「來的好!」蒙烈王手中還握著那柄大斧,妖異的面容閃過興奮的神色,一身大紅衣衫就像飛揚的血花,殺氣漫卷開來。
白衣如雪,紅衣如血,兩個當世王者瞬間戰在一起。刀斧每次撞擊,都聽不到任何聲音傳出,只是有詭異的小小龍捲風在刀斧之間騰起,裹挾著雪花和火星衝上天際。
鳳羽手裡緊握彎刀,騎在大黑馬上,神情愈來愈緊張。蕭然肩膀受傷,久戰下去,必定不利,可是這樣的高手對戰,以她的武道修為,也不能貿然插手。一雙黑眸,緊緊盯著戰局,只見一白一紅兩團光影,迅捷無倫,已經看不清身形。
忽然,鳳羽覺得手背上有一點濕意,低頭看去,只見雪白的手背,有一滴鮮血正順著肌膚緩緩滑落,分外刺目。她握著新月彎刀的手猛然一緊。
這是誰的鮮血?
蕭然的,還是蒙烈王的?鳳羽睜大眼睛,用盡目力,卻只能看見白影和紅影,哪裡能分辨出到底誰受傷了。
難道是蕭然肩膀的傷口裂開了?鳳羽的心跳的愈來愈快,鼻尖滲出一顆一顆的汗珠,鼻端似乎嗅到了空氣里的血腥味。
臉頰上微微一濕,鳳羽用手掌一抹,白皙的肌膚上,又是一道血痕。
越來越多的血滴飛濺出來,鳳羽雪白的雙手上,已經殷紅一片。她的手開始顫抖,已經無法再等待下去。她必須要做點什麼,不然,鼻端越來越濃郁的血腥氣會讓她發瘋。
攥緊新月彎刀發熱的刀柄,鳳羽手掌在馬鞍上一按,人已經飛身而出,撲向那一團白與紅的光影。
咣當一聲巨響,鳳羽的彎刀凌空劈下,正劈在那火星和雪花最濃密的地方。嬌小的身體借這一劈之力不等落地,再次騰起。而那紅與白的光影倏然慢下來,拉開距離,各自站定,刀斧在手,冷然對望。
鳳羽人在空中,一瞥之間,就見蕭然半身白衣盡皆染紅,肩膀上的傷口已經崩裂開來,臉色白的近乎透明。但是那一身紅衣的蒙烈王,顯然也不好受,紅色的衣衫上,有幾處已成深紅,衣幅下擺,有血滴不斷落下,染紅了乾涸的黃土。
鳳羽輕巧落下,站在蕭然身邊,剛才她強行插手一擊,胸口氣血翻湧,只覺喉嚨發甜,但是卻強行按下,若無其事般的站定,彎刀緊握,黑眸盯緊蒙烈王,就如隨時要出擊的獵豹。
就在這時候,蕭然忽然閃電般伸手,拎起鳳羽,往大黑馬身上一扔,手指同時在鳳羽身上虛彈幾指,封了她的穴道:「走!」
話音剛落,蕭然長刀一揮,撲向蒙烈王。
鳳羽心中一涼,知道必定是情勢危急,蕭然才會讓她先逃。否則,若有一分半分的勝算,他也不會放她一人離開。
她身上真氣被封,和普通人無異,雖能騎馬控韁,但是卻無法加入戰局。只是這種險地,蕭然也不敢讓鳳羽無自保之力,所以穴道封的極淺,鳳羽真氣一衝,竟然鬆動了幾分。
「怎麼,捨不得他陪你一起死?還真是情深意重啊?」蒙烈王的聲音遠遠傳來,已經被大黑馬帶著衝出百餘步的鳳羽聽得清清楚楚。
「有你陪我死,就夠了。」蕭然聲音清冷。
鳳羽一咬牙,韁繩一拉,硬生生扭轉馬頭,足尖在馬腹上一踢,又沖了回去。
「你!」蕭然瞥見鳳羽掉頭回來,忍不住低吼一聲。他和蒙烈王的武道修為本在伯仲之間,只怕打上一天一夜,也未必分的出勝負,但是他肩膀剛受傷,戰的越久對他越不利。眼前情勢不妙,他只想著讓鳳羽先逃走,自己拖住蒙烈王。
不料鳳羽竟似猜出了他的心思,居然又沖了回來。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鳳羽語氣平淡,聲音亦是輕柔,就好像在說一起逛街吃飯而已。
「原來是個女子。」鳳羽聲音一入耳,蒙烈王就發現這小侍衛原來是少女所扮,微微一怔,隨即嘴角浮起一抹譏諷的笑,「同生共死?哈哈,這般好笑的話,本王還是第114章節斷裂。
蕭然眉眼森寒,手臂一伸,攬住鳳羽的腰肢,身體一側,用後背去擋蒙烈王的那一掌。鳳羽心下大急,腳步一錯,硬生生扯著蕭然偏開,右拳已經迎上了那一掌。蕭然冷哼一聲:「笨蛋!」手臂猛然抬起。
咔嚓一聲,蒙烈王的一掌,被鳳羽的右拳和蕭然的左臂同時擋住,雙方同時悶哼一聲,踉蹌了幾步。
蒙烈王的掌骨險些斷裂,而鳳羽的右拳上鮮血橫流,只是大部分掌力都被蕭然接去,所以並沒有傷到骨頭,倒是蕭然的嘴角,一縷鮮血緩緩溢出。
「快走!」蕭然用後背擋住蒙烈王,雙臂攬住鳳羽的腰肢,想要再次把她扔到大黑馬背上,可是雙臂竟然已經使不上力氣,只是把鳳羽微微推出半步而已。
蒙烈王又是一掌擊來,正對準蕭然的后心。
蕭然後背微微弓起,把鳳羽護在懷裡,竟是要用自己的身體去硬擋這一掌。鳳羽小臉煞白,催動全身真氣灌注經絡,腰肢發力,硬生生把蕭然的身體轉過一邊,用自己的後背迎向蒙烈王的掌心。
蒙烈王這挾持著勁風的一掌,若是被打中了,何止是筋折骨斷。蕭然鳳目欲裂,想要推開鳳羽,卻被鳳羽緊緊抱住,哪裡還能動彈。
「噗」的一聲,蒙烈王的掌心打在了鳳羽的身上,鳳羽一口鮮血吐出,卻借力抱著蕭然,騰身撲向大黑馬,那一掌,顯然並沒有蕭然想象中的重。
原來鳳羽個子本就嬌小,蒙烈王劈向蕭然後心的一掌,打中的卻是鳳羽的左肩,避開了致命要害。只不過蕭然還是有些疑惑,蒙烈王的真氣雖然已經被他耗掉大半,可是這一掌下去,也是筋折骨斷才對,只是看鳳羽的情形,僅僅是皮肉受傷,筋骨都沒有大礙。
難道蒙烈王那一掌並沒有使出全力?
雖然疑惑重重的,但是此時已經來不及多想,蕭然此時已經被鳳羽橫放在了馬鞍上。他就像個布袋似的,腰身搭在馬鞍上,兩邊頭腳朝下。與此同時,只覺穴道一麻,已經無法動彈。
鳳羽一刀拍在馬臀上:「快跑!」
馬蹄揚起,鳳羽黑眸深深凝視了蕭然一眼,彎刀一揚,轉身對上蒙烈王。
蒙烈王並沒有動手,只是盯著鳳羽,琥珀色的眸子流光溢彩,在陽光的照耀下,閃動著異樣的光。
「你這個混蛋!竟敢對我動手!」蕭然冰冷的聲音在身後不遠處響起,鳳羽一驚,回眸一瞥,只見蕭然竟是掙扎著從馬鞍上滾落下來。他用雪魄長刀撐著身體,勉強站立,惡狠狠瞪著鳳羽。
大黑馬在他身側,不安的刨著蹄子。
鳳羽的黑眸頓時蒙上了一層霧氣,腦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呼嘯而出。
「蕭然、蕭然……」鳳羽一步一步走近蕭然。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蕭然攬住鳳羽的腰肢,薄唇忽然彎出笑意,俯頭在鳳羽耳邊低聲說,「可是,我喜歡你好好活著……」
話音剛落,蕭然忽然手臂往上一舉,用盡剛聚集起來的所有真氣,把鳳羽送到了大黑馬背上。
「好好活著……」借著那一送之力,蕭然的身體往那大裂縫邊急速退去。
這下,她該不會再傻乎乎的回來了吧?蕭然唇邊帶著笑意,璀璨的鳳眸瞬也不瞬地看著馬背上的少女。
「不要!」鳳羽飛身而起,經絡中真氣瘋狂流轉,撲向蕭然,竟然硬生生追上了蕭然,一把抱住他。兩個人的身體都已經到了裂縫邊緣,就要往那大裂縫下墜去。
蒙烈王如鷹般掠起,往那裂縫邊一撲,手臂一長,抓向二人,但是那下墜之勢何等迅猛,指尖觸到鳳羽肩膀的衣衫,手指用力一抓,只聽得衣帛撕裂聲響起,手中只抓到一縷布條。
眼睜睜看著兩人相擁的身體往下追去,蒙烈王琥珀色的眸子里諸種情緒翻湧,有驚訝、感慨、不解……甚至,還有莫名的羨慕和嫉妒……
真是個笨蛋!蕭然在鳳羽撲來抱住自己的瞬間,鳳眸終於濕潤,他手掌在少女面上輕柔拂過,薄薄的人皮面具落下,露出少女的面容,黑髮黑眸,膚白如玉,唇紅似霞,清麗無雙。
「活著、等我……」蕭然的唇輕輕印在少女的唇上,說出這句話后,忽然閃電般的擊出一掌,硬生生把鳳羽的身體推了上去。
少女纖細的身體,如一片落葉,往上方飛去,而蕭然的身體下墜的更加快速,兩人的距離越拉越大……
腦中轟然巨響,所有被遺忘的往事從意識之海的深處翻湧而出,掀起滔天巨浪。
前世那白衣如雪,笑如春風的男子,那用血肉之軀為她擋住冰冷子彈的男子,今世在船艙第一次相見的男子,在馬車裡互不相讓,廝打到馬車破碎的男子,在秦樓之上,背著她在夜色里飛奔的男子,在卧雪閣前,那重傷在身卻掙扎相見的男子,在叛軍之中,滿身征塵趕來,於血火之中救她的男子……
她怎麼能忘記?她怎麼會忘記?
她是他的一滴心頭血,前世今生,一點精魄,從未相離。
白衣翻飛中,她看見,那越來越遠的男子,鳳眸璀璨,溫柔如水,笑意如春。她向他伸出手,卻怎麼也碰觸不到他……
蒙烈王正在裂縫邊微怔,忽然聽到風聲響起,那女扮男裝的小侍衛竟然從下面飛出,他不及思索,手臂一長,抓住小侍衛。
此時,鳳羽臉上的面具已經不見,蒙烈王的視線落到少女臉上的時候,頓時怔住,那如淵黑眸,深邃無比,明明沒有眼淚,但是卻讓人感覺到裡面蘊含著無邊無際的悲傷。
無淚可流,只因所有的眼淚,都已凝結成冰。
蕭然,蕭然,你說了,讓我等你,那你就一定要回來!你若敢騙我,我這一生,上九天,下九幽,也要尋到你!
鳳羽緩緩閉上眼睛,任由無邊的黑暗蔓延而來,只有這樣的黑暗,才能讓她暫時躲起來,舔舐掉傷口上的血與淚。
大黑馬白毛對著大裂縫,仰天嘶鳴。
蒙烈王看著昏迷過去的少女,臉上神情無比複雜……
等到鳳羽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闊大華麗的床上,身上蓋著柔軟的毯子,頭頂上是綉著金絲花紋的淺碧色帳幔,鼻端聞到幽幽的檀木熏香。她轉頭往四周看了看,這是一間布置的極其奢華的大屋,地上的厚厚氈毯,織著繁複艷麗的花紋,四壁的掛毯,鑲嵌著金絲寶石,充滿了異域風情。
房間里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
鳳羽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往事都已憶起,腦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浮現出那白衣如雪的身影,墜向裂縫深處的情形。
「他還在那裡,我要去找他!」鳳羽自言自語的說,翻身下床,連鞋子也顧不得穿,赤著雙腳,剛拉開屋門,兩個侍女出現在門邊,「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一個侍女上前扶住鳳羽,另外一個侍女則飛奔著跑開。
鳳羽一把推開侍女,「馬呢?我的馬呢?給我備馬,我要去找他!」
侍女踉蹌著後退幾步,摔倒在地上,鳳羽繼續往外奔去,赤著的腳掌踩在冰涼粗糲的地面上,她卻渾然不覺,穿過庭院,門口卻有一大群侍衛直挺挺立著,擋在鳳羽前面。
「你們都讓開,我要去找他!」鳳羽用力推著侍衛,卻覺得身體里空空蕩蕩,只剩下一成真氣,只是推的那些侍衛搖搖晃晃,卻無法讓他們讓出道路。
「再擋住我,我就殺了你們!」鳳羽拳打腳踢,那些彪悍粗壯的侍衛,不言不語,沉默的立在門口,就如一堵無法推開的牆。
頭髮已經散開,臉上全是汗水,鳳羽卻不覺疲倦,只是不停的推搡著那些侍衛。就在這時候,侍衛忽然讓開一條路,蒙烈王穿著一身深紅華服,烏髮隨意散在腦後,向鳳羽走了過來。
「是你!」鳳羽黑眸閃起滔天恨意,就是這個男人害的蕭然墜下深谷裂縫!她要殺了他,為蕭然報仇!腦海里全部被恨意和殺意充滿,她就像一隻受傷的餓狼,狠狠撲向仇人。
蒙烈王只是揮了揮右手,鳳羽的身體就像一片落葉,被他拂開,跌落在庭院中間。鳳羽一躍而起,再次沖向蒙烈王。
再次被拂開。
一次又一次,鳳羽彷彿不知疲倦,也彷彿感覺不到一次又一次被摔到地上,跌得青腫的身體傳來的疼痛。
「殺了他!」只有這麼一個念頭。
蒙烈王揮手的力道不知不覺變得輕柔起來,看著少女黑髮散亂,黑眸燃火,倔強的雙唇緊緊抿住,一次又一次的撲向自己,不知疲倦,不知死活。他心情忽然有些煩亂,見少女掙扎著爬起,又要向自己撲來,他索性一指虛點,點了少女的穴道。
少女伏在地上,無法動彈,但是頭卻始終昂起,盯著蒙烈王,眼睛瞬也不瞬,目光如利箭。
蒙烈王冷哼一聲,吩咐那兩個侍女:「帶她回房。」說完后,轉身剛好離開,卻又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摔傷的地方,拿些藥膏給她塗上。」
侍女低頭應聲,心中又驚又疑,王的行為好古怪,若是放在從前,宮裡的女人敢這般冒犯王,早就被王命令人拖出去餵了後山的狼。怎麼這次王帶回來的女人,對王如此無禮,王竟然會饒了她?居然還讓人給她敷藥?
不過就算心中滿是驚疑,侍女面上也不敢表露半分,攙扶著鳳羽,走進房去。
剛走到門口,鳳羽忽然用力扭過頭,對蒙烈王的背影說道:「要麼你現在就殺了我,否則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殺了你!」
蒙烈王也沒回頭,甚至腳步都沒有停下,只是淡淡說道:「我等著那一天。」語氣中帶著譏諷之意。
他是蒙川高地的王,武功蓋世,驚才絕艷,怎麼會把一個女子的威脅放在眼裡?琥珀色的眸子流光溢彩,他倒是想看看,這個被封了真氣的女子,怎麼來殺他?
鳳羽冷著臉,躺在床上,任憑那兩個侍女給自己塗抹藥膏。雖然身體動彈不得,可是她的腦子還在飛速旋轉。不管怎樣,她都要想辦法去一趟大裂縫,她一定要下到裂縫底下,親眼看看。
雖然知道裂縫下面有那道可怕的暗河,會把一切痕迹都帶走,但是她還是要親眼去看看。
蕭然說了,讓她等他!他不會死,一定不會死!
怎麼才能離開這裡?鳳羽思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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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找回感覺了,寫的不那麼渣了,熊抱個,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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