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 084
蕭涫不語,半響后,只是道:「下面準備得如何了?」
「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老將軍的部署了。」路雪說道。
「那大夫人那邊呢?」
「大夫人說她會讓太子爺出府的,讓蕭姑娘不用擔心。」
蕭涫點點頭:「下去吧,我累了,想一個人靜一會。」
路雪想說點什麼,可一想到自己笨拙的嘴,只得做罷靜靜退下。
又是一個安靜的異常的夜。
出了月子后,蕭涫只覺得自己睡眠時更容易被驚醒了,一丁點的響動就能讓她醒來,睜開眼,望了眼黑暗的屋子,自她生下孩子后,路雪就成為了她的貼身侍婢,連黑夜裡也不離開,有她守在外面,她自然是放心的。
這是窗外樹杈被折斷的聲音。
蕭涫坐了起來,打開了窗戶,看到滿天的飄雪時,愣了下,又下雪了嗎?而且這場雪頗大,也就一二個時辰,竟然已有了厚厚一寸,甚至連枝杈都壓斷了。
一落雪,世界就只剩下黑與白,其它的一切顏色都變得渺小而卑微,一如她的人生,夜風和著雪,有些冷,蕭涫正想要關窗,卻在見到雪中那廊上的修長身影時,愣住。
竟然是封榮,他站在那裡,望著這邊,隔的有些遠,她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是他的身影卻透著一份孤獨。
她亦靜靜的回望著他,腦海里什麼也沒有想,只是這般看著他而已。
這一夜,在二人靜靜的凝望中逝去。
十二月初五,當今太子在去國寺為皇帝祈禱時遇刺,幸得茹太子妃為他擋下一劍,茹太子妃身受重傷,雖然茹太子妃為太子爺擋下了一劍,可那劍刺中了二人。
十二月初五,太子爺不治身亡,而身受重傷的茹太子妃只因刺中的並非要害,撿回一命。
當今皇帝聞此噩耗,老病複發,一病不起,同時命年僅十六的榮王爺監國。
十二月二十,榮王爺成為天朝太子。
這一年,對於天朝來說,是個多事的一年。
大年夜這一晚,皇帝病逝,舉國悲哀,百姓三年內不得婚嫁。
大年初二,新帝秦榮登基,始號榮興,封木氏溫婉為後,封木氏之子秦臨為太子。
進宮,一切都是一個新的開始。
大夫人的咳嗽聲不斷的從內寢傳來,時不時的傳來宮女的請求聲:「太後娘娘,您把葯喝了吧,再不喝下去,您會咳得更為厲害的。」
蕭涫邁進太后寢宮時,看到的便是跪了一地的宮女在求大夫人也就是當今太后喝葯。
從封家的大夫人到天朝的太后也就短短半年時間,眼前的女人依舊像她初見到時的那般美貌,可是,面容卻憔悴,一身的病容,只不過那雙鳳眸依舊閃著睿智和犀利。
蕭涫揮退了眾懇求著的宮女,將葯端了過來。
「一切都安排下去了?」大夫人又輕咳了幾聲。
「大夫人把這葯都喝了,奴婢就告訴大夫人。」蕭涫淡淡道。
大夫人笑著搖搖頭:「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竟敢這樣跟著我說話?」
蕭涫拿來了勺子,一口一口的喂著大夫人喝下苦藥,直到碗見了底才道:「奴婢已不著痕迹的將所有的管事都換成了我們的人,在沒進宮之前,就已經把我們的人塞了進來,皇上應該不會察覺才是。」
大夫人點點頭:「皇上現在權利不穩,朝廷根本就是木家獨大,要不做些處置,只怕……」
「大夫人放心吧。」
「你是不是在奇怪,我為何不跟皇上說明這一切?」
「大夫人有大夫人的思量,不是小的應該猜測的。」蕭涫拿了絹帕,細細探試大夫人嘴角的草藥殘汁。
大夫人輕嘆了一口氣:「這就是皇宮,你一心為了一個人,可那個人卻有可能在背後猜忌你,你為他付出的越多,他對你的猜忌越重。」
猜忌?蕭涫一愣。
「你是讓他第084章。
蕭涫正清點著各省新上貢的蠶絲,就見一名宮女哭哭蹄蹄的跑了進來,跪在她面前說道:「蕭姑姑,皇後娘娘要把她宮裡的全部宮女處死。」
「皇後娘娘為什麼要如此做?」路雪已在旁邊開問。
「內務府讓我們把今年的美人名冊遞給皇後娘娘,娘娘一看就丟了,還說要把我們全部處死。」宮女哽咽道。
美人名冊?內務府的章程她這幾天才看完,知道美人是五年一選,給皇后充納後宮所為,而今年是新皇登基第一年,皇帝只有皇后一人,內務府自然是要著手處理這事。
「走吧。」蕭涫說著就朝皇后的寢宮走去。
雨水似乎比起早上來又多了些,儘管宮女為她撐了傘,但到皇后寢宮時,蕭涫的衣角肩膀還是濕了些。
才進寢宮,就聽見了東西的破碎聲,宮女紛紛從裡面逃出來,都顯得萬分狼狽。
內寢內,十幾名宮女跪著,她們的臉上都有被掌的五指痕迹。
一見到蕭涫,皇后木氏厲聲看著跪著的宮女們:「你們又去叫她了?在這個後宮里,我才是你們的主子,明白嗎?滾,都給我滾——」
蕭涫拾起了地上的美人花冊,花冊已被撕去了一大半,蕭涫沒有理睬木氏對她的冷視,而是一頁一頁的拾起,整整齊齊的放在桌上。
「你在心裡笑我吧?啊?」木氏衝到了蕭涫的面前,恨恨的道:「你得意了?開心了?」
蕭涫抬眸,漠然的望著木氏眼底對她的嫌惡與仇恨,淡淡道:「當年,奴婢也是這麼將皇上拱手呈送給你的。」
「拱手?」木氏冷笑,隨即厲聲道:「你根本就沒得到過皇上。」
「當年的事,娘娘心裡最清楚不過了,還需要奴婢再述說一次嗎?」
「你?」木氏揚起手,想朝蕭涫摑下,卻是遲遲未下手,半響,她別過身,聲音隱隱顫抖:「我不會把他讓給別人,那些女人永遠也別想得到他。」
「娘娘若想這樣累的活著,奴婢不會阻止,但這選美,勢在必行,這是為了皇家子嗣著想,想必木老將軍也定是贊同的。」蕭涫靜靜的道。
「別拿爺爺來壓我,你可知道在這批美人名字中,有我的表妹與堂妹?」木氏轉過身,眼底戾行加重,臉上掛的卻是二行清淚。
這種事,她又怎麼可能不知道,蕭涫神情平靜說的話卻極為殘酷:「木老將軍對娘娘是非常的失望,所以才將您的二位妹妹送進了宮。」
「你?」
「娘娘若再不改變自己,只怕這千辛萬苦才坐上的后位,也將不保。」這是她對她的忠告。
「你這是在嘲諷我?」
「奴婢不敢。」
「你還有什麼不敢的?」木氏冷笑。
蕭涫朝木氏輕福了福:「奴婢代這宮裡的宮女向娘娘求了情,希望娘娘息怒,不要再遷就她們,奴婢先告退了。」說完,她轉身離開。
才走出內寢,細長的聲音響起:「皇上駕到——」
蕭涫趕緊退到了邊上,目不斜視,垂在地面上,明黃的身影從他眼皮底過走過後,她才緩緩抬頭,轉身望向了那道欣長的背影,一個月未見,這個男人的背影,她幾乎都快不認識。
那背影越來越孤獨,是不是在說著那寶座他是越來越順手?
那背影越來越疏離,是不是在說著那皇權越來越捏在手中?
他擁住了皇后,修長好看的手在皇后肩上輕拍安慰,偶爾還能聽到幾句安慰的話,這是不是在說著他越來越融入皇帝這個角色?
這般的相敬如賓,只能說明他已然看清眼前的局勢,花冊上的美人,以木家的二美人為主,餘下的身後勢力都是九卿之列,這般的美人安排,她從不認為是隨意點出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然看不清他的心思,不知道他在想著什麼,那天大夫人的話不期然的在耳邊響起『因為防人之心不可無,因為他必須讓黨爭平衡以保住他的帝位,這就是帝王之術。』
二個月後。
木氏溫言被封為了言妃,許氏慧娟(木氏表妹)被封為了慧妃,其餘三名分別被封為了婕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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