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三月之期 只道尋常 第二卷(1)
第二卷三月之期只道尋常
第二卷(1)
第一日上學就一動不動地坐了一整天,簡直是腰酸背痛得讓人無法言說。一回到丹穴山,雪凰就似要累得虛脫,直接就去了自己的大床上倒頭呼呼大睡。正所謂出門萬事難,實在是要到出去過了才知道自己的家有多好。
若?o低頭服侍她脫鞋換衣服,因不敢吵到她而輕聲說:「上神,今日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薩來了丹穴山。」
「什麼大明王菩薩,你直接說是我五姐就得了。」雪凰迷迷糊糊的說。
「奴婢不敢。」若?o把頭垂得更低,恭敬而謙卑,又有幾分害怕之意,「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薩是佛祖親封的,奴婢怎可胡言亂語。」
雪凰朦朧道:「好,你只快說發生了什麼。我困得很。」
「是。」她說,「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薩今日前來,主要是為了上神您的事。菩薩想向上神要您的鳳羽三根,正巧您去了九重天上,菩薩便說等您回來後派人送去。」
「為什麼要我的鳳羽?」雪凰睡意稍稍消退,坐起了身子不解地問道。
五姐在她從鳳凰蛋里孵出來之前就早已經被佛祖封做了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薩,與自己籠統也見過沒幾次面,自己對她的認識大多都只是從神佛們口耳相傳中得知的。聽說她曾是魔界之君,領導了神魔大戰,說實話,自己對她是有些怕的。后又聽聞五姐自從被封為菩薩之後就真的變得一心向佛,再心無他念。她如今為何又要來管自己的事,是不是,與將來的涅??有關?
若?o回答她道:「菩薩說了,佛曰:不可說。」
雪凰嘆了口氣,又重新躺了下去。唉,不可說,這不是讓自己心裡更沒底嗎?成了菩薩的人就都那麼奇怪嗎?
也罷,姑且相信她,五姐總不會害自己的。雪凰握了握拳,在自己手心裡變出三根潔白閃亮的鳳羽,揚手飄飄搖搖的從空中傳給了若?o:「送去給她吧。」
「是。」若?o謹慎地收好了鳳羽,施了個禮:「奴婢告退,上神好好休息。」
第二日依舊是起了個大早就去九重天上找她的師傅學習,因之前已經知道長樂宮在何處,所以並未遲到。
長樂宮四遭依舊是安靜地沒有任何雜音,彷彿隔絕了一切。
雪凰斂了斂衣裙叩響了金漆獸頭門環,清聲喊道:「師傅。徒兒來了。」
朱漆雕花大門應聲打開,展露出殿內的景色。昨日因為只一心低頭跟在元昊身後,所以還未曾仔細看過長樂宮裡的風景,這回雪凰便一邊走在鵝卵石鋪就的彎曲小道上,一邊觀賞兩邊的精緻。
無憂樹、菩提樹、娑羅樹、七葉樹,隱掩出一片的清涼寂靜,一如長樂宮的主人般。
「看什麼?還不快進清凈閣?」
有一個毫無溫度的聲音突然響起,雪凰一驚,思緒立即迴轉。自己花太多時間看風景,都忘了正事了,元昊在催她了。
雪凰忙不迭地應了一聲:「是,師傅。」
她匆匆幾步走進清凈閣,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訕笑著從書桌上堆得小山般高的書中抽出了一本,打開來認認真真的看。不時還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或歪頭思考,表情十分豐富。
元昊偶一抬頭看見她的樣子,頓時恍然出神。
雪凰三千青絲上綴滿的琉璃水玉像流蘇般垂下來,映得她的膚色更加晶瑩剔透,烏黑的發,透明的水晶,瓷白的肌膚,大約已是六界之內最好看的女神。仙靈之氣從骨子裡透出來,聖潔又高貴,是鳳凰一族生來的優勢,可是即便是這樣,她孩童般的稚氣還是絲毫未減,不經過世俗一點沾染,擁有最清澈的眼眸,就像西方極樂七寶池裡的八功德水。
心底竟有了前所未有的悸動。
一瞬間,靈台又霎時清明一片,像是當頭棒喝。
他忽然意識到這是自己九千多年來從未曾有過的異常現象。這是,動了貪念。
「師傅。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雪凰忽而道。
元昊差點被自己嗆住,慌忙拿起佛經遮住,然後再假裝慢條斯理地放下,悠然地說:「哪句話?」
「『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是什麼意思?」
他合上了手中的佛經,自信而淡淡地說道:「人生在世間時時刻刻像處於荊棘叢林之中一樣,處處暗藏危險或者誘惑。只有不動妄心,不存妄想,心如止水,才能使自己的行動無偏頗,從而有效地規避風險,抵制誘惑。否則就會痛苦繞身。」
雪凰又歪了歪頭,髮飾叮噹,不理解地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可是,不動妄心,不存妄想,心如止水,這和無心還有什麼差別?」
「你……」元昊被她離經叛道的說法說得無言以對。隱隱中,他似乎覺得自己看到了兩千多年前孔雀,也是像雪凰現在這樣,雙眸清澈,單純而莽撞,不懂得圓滑處世,只憑一顆純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結果被打入無間深淵,又衝破封印而出,最後造成神魔大戰,塗炭生靈。
「還有,讓自己的行動無偏頗,這不是教人左右逢源嗎?」
元昊立刻薄怒:「不準再說!」
雪凰被他忽然加重的語氣一驚,看慣了他的冷淡,一發怒居然如此恐怖。她嚇得一句話也不敢說,只獃獃的望著他。
立即又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同尋常。究竟怎麼回事,怎麼會因為她的幾句話就氣得失了方寸。這回,又是犯了嗔念。元昊因自己幾次三番的失控而感到氣憤,憤憤地握了握拳,最終也只得在心底嘆了口氣。
他略有些壓抑著顫抖著道:「雪凰,師傅……師傅失態了。」
雪凰還是怔怔的,被元昊方才一嚇,連天生的傲然也忘了,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般,目光獃滯無辜地說:「是……徒兒錯了。」
「無事。」元昊見她低頭認錯的樣子,暗暗的有了些心軟,語氣便溫和了下去。
或許,她說的有道理。保持一顆純心,不隨波逐流,的確沒有錯。明明是神是佛,明明擁有比凡人更深刻的經歷見解,但卻還是不可避免的要做這些事,明明厭惡到極點,卻是身不由己。就像自己,自己難道真的想做太子嗎?真的想做下一屆天君嗎?可是,卻還是不得不去做,或許就是因為是神,所以有更多的責任,能力越強,壓力越大,肩負六界的期望,只能為別人而活。
心繫眾生,這樣難道真的是自己錯了嗎?難道真的是滿天神佛都錯了嗎?
不,不會的。
元昊的手微微在發抖,心緒紊亂。活了將近萬年,他第一次質疑起曾經做過的一切,堅持的一切,究竟是對是錯。而原因,只是因為一隻未經過涅??的小鳳凰。
對於自己不了解的一切,他由衷地排斥。
他語氣如寒冰一般,沉聲道:「今天就到這裡,雪凰,你回去吧。」
「只到這裡?」雪凰不敢相信地反問。昨日可是一直講到了太陽與太陰交替時才停的,不過才第二日怎麼就鬆懈成了這樣?莫不是因為自己方才講的言論,惹怒了師傅嗎?雪凰又垂下了頭,琉璃水晶碰撞出璀璨的光:「是,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