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
我忙睜大眼想要看清來人是誰。但老闆娘這句話還未說完,本燈火通明的屋子卻突地黑了。接著我就聽到自門外而來的腳步聲明顯比方才近好多,但也緊多行幾步而已,便戛然而止了。
「砰。」門被緊緊關何,就連月光都被格在門外。
「我等了你好久。」這是老闆娘的聲音。
無人應答。
而老闆娘說完這句話便也不開言了,屋子裡徹底歸於靜默。我很想扭頭看一眼閆似錦,可雙眼刺痛,眼前一片漆黑,遠遠近近一律不能看清。
該死!這種情況簡直比一直黑燈瞎火著更糟糕。
很顯然,這是位聰明的虎妖老闆娘!
她深知人眼對光線的適應能力,必然也曉得屋子裡若是藏了人,那麼經過一定時間即便是黑暗的光線也可適應,到時就會看到些不該看的;但此刻卻不同了,經過短暫的光明后又立馬歸於黑暗,即便我與閆似錦生就一副火眼金睛,也不能很快令雙眼恢復視覺能力,看清來人了。
看來今夜的確有場好戲上演。
我突然對這位神秘來者的身份有了興趣。
於是我便豎起耳朵仔細聽,並盡量屏息靜氣令自己心跳音緩慢下來。果然當眼睛不能用的時候聽覺會靈敏好多!就發現原來並非老闆娘沒說話,而是壓低了聲音。
那聲音低得簡直比夢囈還輕,悉悉索索的。再仔細聽,竟不是說話反而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是什麼?我努力歪脖子豎耳朵,就覺耳邊突然有人吹氣,「別動。」
僅兩個字而已,若不是我神經極其強大,強大到幾乎大條的程度,必然要被這猛然乍起的音嚇得跳起來。
萬惡的閆似錦,沒這麼嚇唬人的!
也是我一直太投入的去聽,竟忘了此刻自己的境地。我與他本摟摟抱抱的姿勢曖昧,想是他不滿我動來動去又生怕倆人行蹤敗露這才開言吧?
我立刻安靜下來。見我靜下來,閆似錦居然悄悄的緩緩的將一隻手伸過來握住我手。
什麼意思?占我便宜?!
「別多想。你試著先閉上眼睛,然後睜開,就能看到了。」
我腹誹閆似錦一萬遍。誰多想了誰多想了?!偏又覺得臉熱。誰曉得這傢伙居然將心音術用的這般爐火純青啊!再說了,你一會趴在我耳邊說話一會又心音的,到底有沒有點譜?!
試著將眼睛閉上再睜開,果然比方才的一片漆黑好很多。屋子裡雖仍舊很黑,好歹可依稀看到兩個人影。身段曼妙的是虎妖老闆娘,而與她對面立著的另一個人看起來極其肥胖。
再仔細瞧,卻不是肥胖而是那傢伙著一件黑袍子,黑袍子幾乎與滿屋子的黑融為一體,也難怪我乍瞧過去以為他很肥了。
兩個人似在進行某種交易。
借著透過窗縫的一點點可憐月光,我就見老闆娘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並緩緩打開。這回子居然有一團光亮自內里透出,熠熠生輝的光似活的一般,竟是男子精/元凝成的珠子。光亮映照著老闆娘與那位神秘傢伙的臉,兩人便都在一團奇異的光華中清晰又模糊。
呼吸都暫停了!我忙抬眼去看那神秘來者,卻在此時聽到老闆娘開口:「最近風聲很緊,我也有許多苦衷。」
而此時我目光定在那神秘人臉面上,立馬暗罵聲!這傢伙居然也不嫌麻煩,深夜來會情人還帶著個冷硬面具!
正罵著這傢伙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那你讓我怎麼辦?」
我心突然涼了。似被人兜頭蓋臉一盆水,只覺從頭髮絲直到腳趾尖都是冰涼冰涼的。
他邊說著邊將盒蓋扣上,那光亮就不見了。
「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意起丹田,至天樞至關門至靈墟,明香地檀逐相觀,魚迎人漿竟循環……」
閆似錦再用心音與我說話,我一聽,分明是個新鮮口訣!口訣中不但以佛教《心經》的一句開頭,並柔和了眼觀鼻鼻觀心的理念在內。而且這口訣中除了天樞、關門、靈墟三穴,就連明香地檀魚迎人漿也暗指人體八個穴位!
於是便收回心思,暗自安慰自己絕不可能是他。
默誦那口訣。須彌間就覺腦中一盪接著一空,而心中大亮眼前也逐漸清明起來。
這回不用藉助外部光線,我居然也能如在大日頭底下看戲一般了!
我顧不得深究閆似錦這又是哪裡學來的,只分析那神秘人語氣里的滿滿責怪之意,知曉他是對老闆娘的話不滿。而那語音很奇怪,聽起來似乎故意捏著嗓子。
平日對各色男子都遊刃有餘的老闆娘聞言居然手足無措起來,支吾著:「我知道你天劫就要到了,也知道你急需精元珠來對付那些天雷,可我真的沒辦法,這次不止三十六仙山洞府,就連棲霞山那幫子人都參與了。你也知道我欠——」
后話突然壓低音。我很想知道她到底欠什麼奈何卻什麼都聽不見!這種感覺差極了!就像你明明看一出皮影子戲到高/潮處,偏皮影子藝人草草收場罷演了。
「罷了,你不必解釋!」聲音顯得很不耐煩,並神秘人說完這句話真的就轉身。而老闆娘竟一把自后環住他腰,苦苦哀求道:「別走!我很想你。」
那人不動。
「你就再多待一會,就一會!我什麼都不用你做,就陪我說說話可好?」
這話說得我都心軟了,偏那人硬生生掰開老闆娘的手,就連聲音里都透出冰碴兒:「就算留下又能如何?你什麼都幫不了我。」
便聽得輕輕啜泣音。我暗暗攥緊拳頭,真想衝出去給那傢伙幾拳。
想是聽到老闆娘哭聲,那神秘人聲調居然緩了緩,又說:「我受傷了。」
言下之意他一刻都不願多留,是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要回去養傷的!我這回子連罵都懶得罵他。而他便轉回身抬手擦拭老闆娘臉面上的淚珠子,只一下就又縮回手。就聽老闆娘急急問道:「你受傷了?傷在哪?」
「我沒事,一點小傷。」神秘人抬起手,僵了僵,就扶住老闆娘劇烈顫抖的肩頭:「別哭。我知只你對我最好。你若真心喜歡我就多幫我弄些精元珠,你也不願我不能飛升吧?」
他略頓了頓,就嘆了口氣,「唉,其實就算有精元珠,恐怕也未必能抵擋天雷。」
老闆娘的身子便僵住。
那男子笑了笑,又道:「我並無其他意思。只是順口一說,你便也順耳一聽罷了。我也知你們修行千年靠的就是一顆真元珠,赤金珠是你本元,我怎忍心讓你死?!沒你我獨活世上又又有何意義。」
這話說得煽情,果然老闆娘啜泣聲更重。我暗嘆一聲從古至今永遠都是這般了!這些個傻女子怎就輕易在男子們的謊言中沉淪呢?!
「我出來太久恐會引起師父懷疑。你我來日方長,等到事情了結了我必然光明正大迎娶你。我要走了,你也多保重。」
神秘人將錦盒揣好便轉身開門,老闆娘還想再說什麼卻終是無言。她隻眼睜睜看著他走出門去,竟是大踏步頭也不回。
直到那身影消失得再也看不到,端端融入如墨夜色,老闆娘方無力的靠住牆角,一疊聲咳起來。
咳著咳著便見她嘔出一口血水子來,月光下血水子閃著光,竟比那精/元珠還要閃亮幾分。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無言。
心中乏乏的,眼前總是不停閃現老闆娘那雙痴情的眼眸,以及掌心裡刺目的血水子。
「怎麼了?戲不好看?」閆似錦走在我身側,歪頭瞧我。
「不好看。」
我停下腳步正色看他:「你帶我來就是為了讓我看一場痴心女子負心漢的戲碼?天下間每時每刻不是都在上演?!」
「當然不是。」
閆似錦順手摺一條柳樹枝,拿在手裡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蕩著,「難道你不想知道那男人是誰?」
「不想。」我如實說。其實我很想告訴他,就算知道又如何?我早已看到虎妖老闆娘的結局,此刻就算說了也沒意思。但我更願相信,那男子是有一點點真心對她,並非全是利用!
閆似錦止步,上下打量我,「看來我要對你重新評價了!你不是懶,簡直就是對人生失去樂趣。」他勾了勾嘴角,問我,「你一定有個過去?我猜的對么?」
我避開他目光,不說話。
「要不是受過情傷你不會反應這麼強烈!說說,那男人是誰?是載浮師父還是慕蔚風師兄?或者別的什麼男人?」
我剜他一眼當先朝前走,「你就對我的過去那麼感興趣?」
「感興趣啊。」他追上我。
「可我沒興趣告訴你。」
「喂,等等我。」
「你就不能快走幾步?」
「其實你是不是真的不想知道那男人是誰?」
「知道又怎樣不知道又如何?他故意捏著嗓子必然是我認得的了。蒙著面具不是挺好,揭開了現實血淋淋,沒意思。」
我加快腳步走,心中的不安又多了幾分。那神秘人雖故意捏著嗓子,但我還是該死的聽出他是哪個!
多可笑,那個義正言辭指責我不該滿腦子漿糊只知情愛的傢伙,曾令我無數次自慚形穢。我早已做好了他愛上任何女子的準備,卻無論如何想不到他才是偽君子,居然冷情到利用一個深愛他的女人!
「招招,你我緣盡。此刻我心無雜念,私以為你也該以天下蒼生為重,」
靈山山巔巔上常年被雲霧籠罩,說這話時他一臉正色,令我萬分羞愧自己居然整日只想著情愛心無大志。
赤金珠?!真的那麼重要?!重要到可以折射出一個人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