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們真是好人!
晨光已亮,頭頂的天空漸漸魚白。原本燦耀的群星一顆一顆的熄滅,好似葉小白記憶中鋼鐵森林般的城市中的路燈,天地寂寥,唯獨他毛茸茸的白色身軀掙扎匍匐在路上。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哪怕是視線模糊,不到精疲力盡他絕不敢停。
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葉小白是一隻很奇怪的狐狸。自打出生開始,他就和周圍的獸類不一樣。他會吐痰,然後罵娘,或許心中太過悲憤,他罵娘從來都不重樣。罵這個世道不公,罵那個賊老天把他從一個人變成了狐狸。
擁有人類的思想成為一隻狐狸,這是葉小白所不能忍受的。他很想問一個為什麼,可是神宋時代沒有科學家,所以沒有人能以他所理解方式的告訴他,人是怎麼成為狐狸的,更加不能告訴他怎麼才能變回去。
這也是他所慶幸的,他沒有變成二十一世紀的狐狸,而是轉世成為平行世界古代的狐狸。在這個妖怪、法術、神仙,一切神話都距離人類最接近的年代,他成為了一個另類的妖怪。
本以為這一生就要荒謬的度過,只可惜他葉小白又被一群妖怪奴役。好歹也是穿越眾,為什麼偏偏他就這麼凄慘。別人都是醉卧美人膝、醒掌殺人劍,美女事業雙豐收,到自己這邊別說美女事業,就是一隻母狐狸都沒有。
葉小白真正的覺醒,知道命運之神不會因為自己是穿越眾就垂青自己。他突然想起一句很有建設性的話,你認為你爸是李剛啊。葉小白的爸爸不叫李剛,甚至他都不姓李。於是他決定要向命運之神挑戰,要奪回穿越眾的尊嚴。
正是如此,他才勇敢的活到現在。正是在前兩天,他以偉大的平等、自由、革命思想洗腦,策反了一批有志妖怪。成功洗腦的熱血妖怪們,前赴後繼要求妖怪頭子結束封建的統治,可想而知這又是一個可歌可泣的革命史詩。
葉小白自然不是這其中的一份子,他只是偷偷潛伏在妖怪頭子身邊。趁著雙方血戰之時,抓住機會偷竊了它的妖丹,然後遠遁千里。
這一遁果真就是千里,葉小白喘著粗氣,伸出舌頭出來散熱。他搖搖晃晃的爬上這座疊翠青山,終於達到了自己的極點。
模糊的視線在他暈厥之前,慢慢的凝聚,他方才看清,前方出現了一座道觀。葉小白第一次感謝老天爺垂青,前方出現的不是屠宰場而是道觀。
「出家人啊,慈悲為懷!」葉小白終於支撐不住,哀鳴一聲摔倒在地。
……
葉小白的意識慢慢的復甦,只聞耳邊風聲吹過勁草。可是他卻無法睜眼,跑了上千里的路,縱然身為野狐狸一隻,此時也累的連呼吸都覺得費勁。
不過曾經看小說多年的經驗告訴他,越是這個時候越能激發那吞入自己體內的妖丹,說不定反而因禍得福。他以別的妖怪交給自己的修鍊,嘗試在體內引出氣感,控制體內的妖丹。
氣息時斷時續,他繼續陷入這種昏昏沉沉中。山林的風帶著一股濕氣,吹動他皮毛的時候,給他帶來的異樣感覺,好似被冰涼的手撫摸似的。
慢慢的心神寧靜了下來,體內原本石子般的妖丹,真的動了動,一股熱能慢慢的在自己四肢百骸遊走。這一次冒險值了,葉小白心中掀起巨大的驚喜。有了這顆妖丹為基礎,哪怕是消化妖丹的三分之一靈力,他就可以重塑筋骨,修成人形。
「咦,這裡哪來的野狐狸!」腳步聲踏過青草,隨後一個中年人的聲音響起,「哎呀,善哉善哉,露水都濕透了皮毛,阿彌陀佛!」
出家人,葉小白心情一松,隨後感覺有些不對,記得自己是昏在道觀門口,怎麼會有和尚?
不過和尚下一句話為他解惑了,那和尚出手將葉小白捧起來,大步跑向道觀:「胖子……牛鼻子胖子……,我撿到一隻受傷的野狐狸。」
牛鼻子一般都是稱呼道士的,葉小白心想原來這和尚和道士認識。這也沒有關係,都是出家人,尤其是這個神仙、佛祖亦不遙遠的時代,出家人都是正規的出家人。想到這裡他反而收斂了運氣,不敢讓妖丹的氣息顯露出來。
通過山林中妖怪們口耳相傳,大多數修為高超的妖怪都倒在了出家人手裡,他不想步那些前輩的後塵。
被和尚捧在手心,他第一次由衷的感激這命運,賜給自己這個重生的機會。
「無量天尊!」一個中氣十足的道號呼出,葉小白心知這便是道觀的道士,只聽被稱為胖子的道士清了清嗓子道,「瘋和尚,你這是從哪撿來的,怎麼這麼瘦?」
「就在前面撿到的,看它似乎是受了傷。善哉善哉,貧僧趕緊將它送進去。」
「恩,看它渾身都被露水打濕趕緊把他烤乾。」
好人們啊,葉小白再次這個時代的出家人湧起了濃濃的敬意。這兩位出家人的關懷備至讓人感動,還關心自己的皮毛,簡直是天大的好人。他甚至想到,自己化身為人,一定要好好報答這些出家人。以後看到和尚再也不罵禿驢,碰見他們化緣也不讓他們滾了。
葉小白乘風駕霧似的,被送到一個平坦的地方躺著。隨後中年和尚自言自語道:「不要亂動啊小狐狸,我把你固定一下,然後生火。」
無法口吐人話的狐狸小白,在心中保證:我一定配合治療。
過了片刻,身邊突然溫暖起來,想必是生了火。不過火焰靠的有些近,葉小白睜開眼睛看去,只見火堆就在自己身邊,火焰不是很大卻讓他感覺有些熱過頭了。
哎,這些出家人太不會照顧人,葉小白如此想到,不過他們的心是好的。
「咦,我怎麼會躺在鐵架子上……」葉小白髮現自己手腳分別都被綁在一個奇怪的鐵架上,擺成了大字型,他略一思考便瞭然道,「是了,和尚和道士一定是怕我受了重傷,幫我把身體固定住。好人啊,對區區一隻狐狸都如此貼心,果真是出家人的行業良心。」
葉小白轉動明亮的眼睛,入目的是一片竹林,自己躺在這片竹林的僻靜地方。鐵架子架在兩塊壘砌的石頭上,好似一張簡易的吊床。如果不是手腳都被綁著,如此躺著也頗為舒適,真是難為了他們這麼熱心。
他於是感激的看向腳步聲來處,一位赤腳的瘋和尚手裡捧著枯樹枝和枯葉。和尚禿著一個電燈泡似的大光頭,歪鼻子斜眼睛,面容極其的猥瑣。
這面相的確欠佳,葉小白想了想又覺得自己庸俗,為人處世關鍵要心靈美。這個和尚仗義行善、處處積德,這麼一想就覺得猥瑣的面容也帶著凜然的正氣。
和尚一邊走一邊對遠處吩咐道:「大胖子,快點取油鹽醬醋過來。不過咱們這麼久沒有香火,怕是也沒有什麼調料。鹽罐子裡面應該還有鹽巴,你取些過來。」
葉小白只覺得滿心都充滿了陽光和溫暖的正能量,看看什麼叫出家人的驕傲。他們一定是怕自己餓了,還要為自己燒齋。小狐狸感動的滿眼晶瑩,我一定保證不挑食。
「來了來了!」竹林另一頭撞進來一個肥頭大耳的道士,穿著一件洗不出來的髒兮兮道袍。生的是又黑又胖,朝天鼻招風耳好像一頭站立起來的野豬。
葉小白第一眼看過去的時候,差點認為是妖怪。心驚肉跳的辨認一番,這才看清對方有手有腳,的確是人類。
胖道士怕有兩三百斤,才走幾步路便大汗淋漓,一手提著黑色的罐子,另一隻手中拿著一把雪亮的菜刀。別看兩人穿的髒兮兮、破爛爛,可是刀卻處處透著鋒利的寒光。
「是準備挖竹筍吃嗎?」葉小白左右打量著竹林,此時已經是人間九月,怕是竹筍也老了吧。他嘆了一口氣道,「不過好在有鹽巴,不至於乾巴巴沒有味道。」
葉小白如此感慨的時候,胖道士已經走了過來,提著罐子就往小白同學的身上倒去。
「喂喂喂,你往我身上倒什麼鹽巴,難道你們要吃烤狐狸嗎?」葉小白冷笑一聲,「這道士還真是一個冒失鬼,鹽巴又不是金瘡葯,儘管能夠消毒,但是倒在別人身上也是很不禮貌的!」
果然瘋和尚贊同了葉小白的心裡話,喝罵道:「你這個白痴胖子,這狐狸的皮毛還沒剝下來,你倒什麼鹽巴。鹽巴要等皮毛扒下來,烤熟了之後才能放。」
葉小白隨聲附和道:「是啊是啊,要烤熟了才能放鹽巴,你這個白痴……」
「等等!」葉小白瞬間感到毛骨悚然,「你們要吃烤狐狸嗎?」
他隨後左右看去,這竹林中似乎沒有第二隻狐狸了。
瘋和尚說著就從道士手中搶過了菜刀,一步一步向葉小白走來:「阿彌陀佛,小狐狸你受了重傷,性命垂危。貧僧現在就超度你,讓你早登極樂,善哉善哉!」
「你騙人,我只是疲勞過度,你冒充什麼庸醫啊。」葉小白驚恐的叫了起來,「該死的禿驢,你他喵不是出家人嗎?騙人,四大皆空啊,死和尚。」
「無量天尊!」胖道士也似模似樣的打了一個稽首道,「趕緊超度這位生靈吧,貧道我已經餓了。」
「善哉善哉,等我念一段超度經文先。」瘋和尚一邊擦著口水一邊提起菜刀,「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我砍!」
「救命啊,和尚吃人了……吃狐狸了!我怎麼瞎了這雙狗眼,跑到這破道觀裡面來了。」
「小狐狸乖,不要亂動。」瘋和尚仁慈的看向葉小白道,「若是我砍歪了,會很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