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吃飯
連清清醒過來,看到一屋子的人,不禁怔了下,他才想著起身,就被李氏一把按下,聲音誇張而刺耳,「我的兒,你可要好生歇著,大夫可是說了,若是有個萬一,你這頭可是要落下病根的。」
「是啊三哥,你腦子沒摔壞吧?你要是摔壞了頭,舉人考不上,咱們家就慘了,咱們都指望著你過好日子呢。」說話的是那個小胖子,連清的弟弟,連非,和連清不是一個娘,是連老爹后娶的李氏所出,今年才十一歲,連老爹老來得子,又有李氏這個親娘在,連老爺疼的個眼珠子似的,寵的他那叫個天不怕地不怕,整天在村子里胡竄亂蹦,招貓逗狗的沒個正形,可架不住人有個親娘在啊,這要是換成連清三兄弟這樣淘你試試?
肯定是連老爹一瞪眼,先就是一頓皮捶揍下去了。
「娘,四弟,我沒事——」連清坐起身子,額頭上覺得隱隱生疼,想拿手去碰一下,結果他的手被伏秋蓮的手給攔住,「不能碰,你的傷口才上了葯,大夫可是交待過,不能碰也不能沾水的,不然的話會有病菌滋生,到時侯引起發炎,導致你高燒就慘了。所以,你要是覺得癢,你一定要忍。」
「這是大夫交待的?」
「是啊。」伏秋蓮肯定的點頭,她也算是個大夫不是?
旁邊,拆台的聲音響起,「我怎麼沒聽到,我說你這個女人,你又騙我三哥。」小鬼連非狐疑的朝著伏秋蓮看過來,瞪著眼朝著秋伏蓮撇嘴,「三哥,你別聽這個女人的,她在騙你,不信你問娘親,娘親也沒聽到劉大夫這樣說,對不對?」
不等李氏出聲呢,連清無奈的聲音響起,「四弟,你又無禮,她是你三嫂,是你的長輩,你不能這樣無禮。聖人言,長嫂如母,你三嫂雖不是長嫂,可也佔了個嫂,所以——」吧啦吧啦,連清眼也不眨的足足說了兩刻鐘,嗯,最後的結果是,一屋子人只剩下一個伏秋蓮,事實上她也很崩潰——
換誰聽別人嘮叨什麼聖人言半個小時不帶重字的,誰受得了誰就是聖人!
「相公,天兒不早了,咱們在哪用飯?」伏秋蓮摸摸肚子,手在小腹上微微一滯,這個孩子,心頭湧起了幾分遲疑,是要還是不要?繼爾又搖了頭,哎,先不想這些,得找東西吃,把肚子填飽,然後舒服的睡上一覺再說其他。
「娘子你怎麼了?咱們是在主屋吃飯的啊。」連清掀起被子下了炕,頭有點暈,下一刻,身子被人扶住,「相公你沒事吧,你要做什麼,是口渴了想喝水還是拿什麼,你說出來我來幫你。」
「不用,咱們該用爹娘那邊吃晚飯了。」連清幾乎是避之不急的把身子挪開,和她離著幾步遠之後,方小心的看了眼伏秋蓮,想了想又道,「娘子你要是不想去,為夫幫你拿回飯菜回來?當然,拿回來的飯菜肯定沒那麼新鮮,就怕娘子你吃不好。」其實連清最想說的是,你自己偷懶不想去吃飯,讓我帶回來可以,但可別再說什麼飯菜不好吃了。
以前兩人哪次飯後吵架不是因為這個?
連清覺得伏秋蓮難伺侯,自己這個相公幫她端飯回來已經很沒面子,可回到家還得被她挑三嫌四的抱怨,進爾連個好臉色都沒有,你說,這樣的情況他會開心才怪!小心的瞅兩眼伏秋蓮,心裡卻在奇怪,今個兒怎麼還沒發飆?
換做以前,聽到自己這樣的說詞,怕是人早跳起了腳。
想起剛才自己受傷時她的擔心,以及之前連非幾個人過來時,難得的沒聽到伏秋蓮罵人的聲音,難道,真的是老天爺可憐他,讓伏秋蓮轉了性子?正想著呢,耳邊傳來伏秋蓮清脆的聲音,「相公說笑了,爹和娘的屋子也不過是走幾步路的距離,即是一家子一塊吃飯,哪裡有獨獨缺我一個的道理?相公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啊,是,可是——」在伏秋蓮盈盈淺笑下,連清只看到伏秋蓮的笑了,整個人幾乎都是暈的,哪裡還有什麼想法?回過神時,他已經被伏秋蓮拽著走出了屋子,一股子冷風嗖的刮過來,冷寒撲面而來,他身子一抖回過了神,就看到伏秋蓮踩在雪上的腳一滑,整個人差點摔倒,唬的他一個激棱,所幸眼急手快的把人給扶住,「你,你怎麼這麼不小心,你若是再出點什麼事,我怎麼和岳父還有大舅兄交待?」
「相公難道只是擔心沒法和我爹我哥哥交待,一點不擔心我們母子嗎?」
「我——」連清張張嘴,有伏秋蓮明媚朗然的眸光里,幾乎是有些羞慚的垂下了頭。
他竟然是真的沒想過這個問題!
直到一家子全都圍在飯桌上坐好,連清都有點不敢看伏秋蓮,他可是讀聖賢書的啊,妻子摔了,他卻是一點都沒想過擔心,這樣的他,還有什麼面目說自己是讀書人?讀書人講究的是什麼,仁義善,就是外人摔倒了,自己也得擔心啊。越想越不得勁,連清悶悶的和連老爹和李氏打了聲招呼,又悶聲喊了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便坐在自己的位子下不出聲了。
「喲,小三這是怎麼了?」李氏的目光從大家身上掃過,在伏秋蓮身上停了下,冷笑兩聲,看向連清,「你看看你,這麼大個人了,這要是摔了別的地方還好,偏偏的還摔了頭……天可憐見的,也沒個人照顧你,你雖不是我肚子里爬出來的,可也是我養了這麼多年,眼看著你就要成舉人老爺,這會要是出點什麼事,你讓娘我以後可怎麼活啊。」
連老爹還在抽旱煙,滿臉的滄桑,眼都佝了下去,明明才五十齣頭,看起來好像要六七十的樣子,本來這飯前一袋煙是他多年來的堅持,今天這煙才點著呢,一聽李氏的話,手一抖,煙槍沒拿穩,手一抖就摔在地下,咔嚓,極細的聲音過後,那煙槍一摔兩半,一長一短孤零零的躺在地下,連老爹對於平日里最寶貴的煙槍摔壞好像沒看到,只是黑沉著一張臉,粗聲粗氣,挾著一股子怒意看向了連清,「你娘剛才說的都是真的,你摔壞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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