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受
然羽曦話音剛落,外面走進來一男一女,男的生得俊俏精緻,銀灰色的錦衣上紋著細碎的暗色紋樣,將他襯得更加頎長。女的長得英氣漂亮,深邃的五官與捻度人的柔和相差甚遠,舉手投足間都透著野性的凌厲。
孫墨陽帶著一陣葯香與清風在然羽曦身旁坐下了,剛才還大手大腳毫無拘束的然羽曦瞬間坐得端正,一言不發,顯得很是拘謹。
葉赫諾敏站在桌前看了看然羽曦,又看了看孫墨陽,最後視線收回時看到瞭然語菀戲謔看她的眼神,像是在同情她無法插足,葉赫諾敏冷冷瞪瞭然語菀一眼,在然語菀的對面坐下了。
「誰被打了?」待幾人安靜一陣之後,孫墨陽打破了這個因為他出現的沉默。
孫墨陽專註地把玩著手上的茶杯,那個問句就像是隨口一提。
然羽曦樂於裝傻,充耳未聞,拿著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前面盤子里的肥肉。
然語菀忍不住朝孫墨陽翻了個白眼,「你才被打了,你全家都被打了。」
孫墨陽驀地笑了起來,他笑起來極輕,只微微揚了揚唇角,眼睛輕輕眯成月牙,帶著一股柔和安寧的氣息,「好,那不談誰被打。」
孫墨陽如此笑的時候,都會有不太好的事情發生。
然羽曦驀地抖了抖,輕輕地、不動聲色地朝然語菀的方向挪動了些。
可剛挪動一分,孫墨陽一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力度極大,然羽曦不認真的對付的話難以掙脫。
孫墨陽不緊不慢轉頭看向然羽曦,眼裡的平和輕柔能讓人沉溺於這一汪幽潭之中。
這電光火石之間,只聽孫墨陽聽不出情緒的音調跟她說:「我們談今天誰打了。」
然羽曦:「……」
何尛給然羽曦規定的訓練然羽曦全都達標了,除了固定時間的熱身鍛煉不讓這些功夫荒廢之外,孫墨陽很反感然羽曦去練這些打打殺殺的東西,而然羽曦也從來不依孫墨陽,不給練就偷偷練。
今天然羽曦打得太爽快,加上她料想也瞞不過孫墨陽就大大方方穿著練功服來了。
「陽陽,這是皇家的必修課。」然羽曦反手握住了孫墨陽的手,非常、非常輕柔地和孫墨陽說話。
孫墨陽因為身體不好的緣故體溫偏低,皮膚又很細膩,這種仲夏天摸起來就是一種享受。
「這……」孫墨陽的話剛起了頭,一聲猛地脆響從葉赫諾敏的方向傳來,這讓其他三人看向葉赫諾敏,葉赫諾敏表情淡淡的,「沒拿穩,杯子掉了。」
要是平常,和葉赫諾敏不對盤的然語菀肯定反譏諷幾句,但今天誰都看得出來然語菀興緻不高,沒怎麼說話,也就沒人說什麼,孫墨陽只掃了一眼,便又注視著然羽曦,將他剛才剛起了頭的話說了下去:「這構不成你不聽話的理由。」
然羽曦張口要反駁,卻反被孫墨陽一拉,離他近了些許,孫墨陽刻意壓低的聲線低沉又優雅:「下次要我在,明白嗎?」
這種事看多了,然語菀很是淡定,他沒看孫墨陽和然羽曦,而是看向對面的葉赫諾敏。
葉赫諾敏的臉色很難看,紅唇抿成一條長線,攥著新杯子的指尖微微發白,她垂著眸注視著桌上空白的地方,臉上的痛苦和難受一覽無遺。
這是個不會隱藏自己的情意的女孩子。
然語菀看著葉赫諾敏這樣難受的樣子,左嘴角竟不自覺地揚了起來,露出一抹譏笑。
明知道毫無可能,卻仍保存希冀,明知道這是一個錯誤,卻非要控制不住的去犯。
看看葉赫諾敏,然語菀,看看。
這就是下場。
然羽曦對孫墨陽突然的讓步很是欣喜,一雙眼都亮了起來,「真的?」
「真的。」孫墨陽的聲音很冷淡,但這樣簡單的承諾很是可靠。
「為什麼你突然不攔我了?」然羽曦話音剛落,然於安就從外面走了進來,看見地上碎了的杯子,只抬眼看了看葉赫諾敏,就在葉赫諾敏旁邊坐下了。
孫墨陽的回答和然於安坐下是同時:「怕你有一天突然跑了。」
葉赫諾敏眼裡終於有了一絲動靜,有些怔忪地看著孫墨陽。
然羽曦煞有其事地點頭:「對,總有一天我要跑,跑得遠遠的。」
「那我就把你鎖起來。」孫墨陽的回答比起像是沒有經過思考,更像是早就細細思考過的結果,如此迅速地回答,「讓你跑不了。」
這個回答讓然語菀一陣惡寒,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你們兩還有完沒完了,這種話在墓地里說,死人都能吐醒。」
然於安的落座表示著可以開始吃了,然羽曦朝然語菀做了個鬼臉,然後端正坐好,看向對面的然於安:「大哥,今天事多嗎?」如果不是事多,然於安不會是最後一個到。
然於安沉默了幾秒,才回復她:「嗯。」然後無聲地給自己夾菜。
然語菀覺得然於安那幾秒沉默有些可疑,但也只是看瞭然於安一眼,又安靜地吃菜。
今天的氣氛很詭異。
然羽曦如此覺得。
她一個人進來的時候,然語菀一個人靠在椅子上望天的時候她沒多想,但和他聊了幾句,想提起他的興趣的時候才發現他今天情緒很低落;孫墨陽和葉赫諾敏進來的時候如常,可一直反對她打架鬥武的孫墨陽突然同意她這樣做了;葉赫諾敏喜歡孫墨陽誰都知道,平常總要刺她幾句的葉赫諾敏今天非常安靜;然於安也沉默得可怕,與平日的沉默不同,這次明顯心不在焉。
但像他們這樣的人,要說的事就直接說了,不說的事你問也沒有用。
然羽曦若無其事地吃飯,偶爾給孫墨陽夾些他不喜歡但是對他的身體有好處的菜。
從前有娘親、有爹、有遺約、有寧緣等等長輩在的時候,吃飯從來不會冷場,如今只剩他們了,各懷秘密,各自沉默。
不知怎麼的,然羽曦突然有些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