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對弟弟的回憶（一）

我輕笑著搖了搖頭，神情有些恍惚，天下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會吵架吧！那個時候，我和弟弟也曾為了一些小事大吵，只不過吵到最後，我們總會和好，這就是所謂的姐弟之情。

「姐姐，你今天晚回來了30分鐘！」

「誰說的，時間剛剛好。」

玄關處，我一邊換著鞋，一邊向著站在玄關處一臉委屈的弟弟晃了晃手臂上的電子錶。

「你騙人，明明就是晚回來了，你把手錶調慢了三十分鐘吧！」

「奧，可能是沒電了，所以時針走的慢了些，下次姐姐一定按時回來。」

我心不在焉地敷衍著弟弟，匆匆換上拖鞋，拎著書包推開擋在身前的弟弟，沖回自己的房間，將門重重帶上，一個猛撲爬到了床上，小心翼翼地打開書包，裡面一封水藍色的信安安靜靜得躺在裡面，不斷散發出心形的小泡泡。

嘿嘿，我在心裡一陣竊笑，今天之所以回家晚了，就是因為這封信。

這是一封情書，是學校里最帥最酷最優秀也最受女生愛戴的風雲人物給我的情書。想起前一刻在操場上，那個高大俊美的男生一臉通紅地站在我面前將信遞給我的樣子，我就禁不住得意。

「碰！」

門被重重推開，我下意識地將書包重重合上使勁推到一邊，轉身猛地坐起，抬頭惱怒地盯著門口的弟弟。

「你幹嘛不敲門就進來，知不知道尊重人家的**啊！」

「**？」

弟弟單薄的身子如風般衝到了我的床邊，我趕緊去抓書包卻是慢了半步，書包被弟弟狠狠摔在地上，東西撒了一地，那封水藍色的信也被甩了出來，飄到了弟弟腳下。

「這就是你的**！」

弟弟顫抖的身軀一寸一寸彎了下去，蒼瘦如白骨的手指有些吃力地撿起了那封信，他額前凌亂的劉海蓋住了他的眼睛，讓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那露在黑髮外原本就沒有什麼血色的臉更顯蒼白了，白的就像一張透明的薄膜，隨時會破碎散去。

被弟弟拆穿心事的羞惱讓我失去了理智，沒有看到他的異常，只顧用言語發泄我的羞惱。

「對！那封情書就是我的**，你這樣闖進來，搶我的東西，窺探我的**，讓我很討厭！」

「那你今天晚回來是約會去了！」

弟弟猛地抬起頭，原本黑亮的眼睛變得赤紅一片，他死死地盯著我，彷彿一頭即將發狂的嗜血猛獸，下一刻就會撲上來咬斷我的咽喉，將我生吞活剝。

「對，我是跟情書的主人約會去了，你想怎樣！」

我的怒氣也衝上了腦門，不就是一封情書嘛，哪個少女沒有憧憬過被人告白，況且告白對象還是那樣一個英俊帥氣，被全校女生愛慕的對象，這大大滿足了我的虛榮心。

「他高大帥氣，對我很溫柔，我正在考慮做他的女朋友！」

我有些氣昏了頭，其實我對那人並沒有什麼感覺，但是弟弟的態度讓我很生氣，我一向自由慣了，父母對我們兩個人一直都是散養為主，平日里很少干涉過我們的作為。弟弟今天這樣讓處在叛逆期的我忍不住反抗。

「好，很好！」

弟弟赤紅地眼死死地盯住我，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到我面前，每走一步，信就在他手裡被撕成一條，因為用力過猛，他撕信的手指不停地劃過手掌，留下一道道流著血的傷痕，片刻之間已是鮮血淋淋。

身子止不住地顫抖起來，這樣的弟弟我從沒有見過，他在我心中一直是羸弱的，溫和的，像只膽小溫順的小綿羊，小脾氣是有的，最後卻總會縮在我的懷裡瑟瑟發抖。此刻的他卻像是一頭處在瘋狂邊沿的野獸，恨不得將周圍的一切都摧毀，讓我有些害怕。

「你是在怕我嗎？」

弟弟站在我的面前，明明雙眼赤紅，臉上卻是一絲表情都沒有。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將我提至他的身前，我的臉距離他只剩下短短的幾厘米，他灼熱的呼吸落在我臉上，熱乎乎的，那一刻我突然不害怕了，篤定地相信他不會傷害我。

眼前這個人，我最親愛的弟弟，縱使他在狂怒，攥住我手腕的手依舊沒有讓我有一絲一毫的疼痛。

眼前這個人，我最親愛的弟弟，即使瘋狂也不會傷害我。

「為什麼要怕我！為什麼討厭我，為什麼生我的氣，你是不要我了嗎？那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弟弟狂怒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他像只受傷的小獸一樣低低嗚咽了起來。那雙赤紅色的眸子破碎開來，有紅色的淚順著他的眼角流下來，滴在了我的臉上。

我的氣早就被嚇沒了，心中剩下的只有一波一波地疼痛，蝕骨剜心。另一隻沒有被攥住的手情不自禁地摸上了他不停流淚的眼角。

「傻弟弟，姐姐怎麼會不要你呢，我剛才是跟你開玩笑的。」

「我不信，你騙我，你騙我！」

弟弟激動地嚷道，淚落得更凶了，落在我的臉上卻讓我的心一陣陣地抽搐。

「姐姐什麼時候騙過你了！」

「那你就證明給我看！」

「好！」

我轉頭在屋裡四處打量了一下，一眼就看到了被他另一隻手死死攥住的被撕成條的信封，此刻它早已不是水藍色，早被血染成了紫紅色。我一把從他手裡搶過那變成條的信在他面前搖了搖。

他漸漸安靜的眸子又開始颳起了風暴，我無奈用眼睛瞅了瞅被他攥住的手腕。他似乎明白了了些什麼，鬆開了握住我的手，眼睛有些緊張不安地看著我。

我坐在床上，活動了兩下有些麻木的手，然後將紙條一張一張撕成了碎片，拋向空中。

哎！我的第一封情書啊，真肉疼。

我剛有些不舍地看了兩眼，弟弟的眼神又惱怒了起來，眼淚再次蔓延出來。沒辦法，我只好撇開頭，換上了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

「還有那個高大英俊溫柔的帥哥！」

弟弟有些咬牙切齒，如果那人站在他面前，我敢保證他一定會揮拳揍上去。

「他哪有我可愛的弟弟好看溫柔呢，我其實一點都不喜歡他，剛才只是為了氣你～」

「真的嘛？」

「真的啦！」

「你發誓！」

「我發誓！」

「呼～」

纖長的身子重重倒在我的床上，彷彿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我這才發現他近似於透明的臉色和不停顫抖地身子。

「弟弟，你還好嗎？」

我撲過去抱住他，不停地搖晃著他，心一下子墜到了谷底。

「姐姐！」

「嗯？」

「可以再抱緊點嗎？」

弟弟低低地聲音帶著些卑微的乞求，我的眼睛一下子濕潤了，手臂收緊將他死死地抱在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