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利用
這是三年多之後他們第一次一起共用晚膳,原本應該是很喜悅的一件事,但是東方瀟然卻是吃得戰戰兢兢。
她看著他用膳的樣子,是那樣的熟悉,舉止依舊是她最熟悉的,但是這段時間給她的感覺卻讓她覺得眼前之人是那樣陌生。
一直顧著看百里若卿用膳的樣子,她根本沒有吃幾口。百里若卿依舊所用的膳食不多,但是速度依舊不快,用了晚膳也過了半個時辰。
百里若卿放下玉箸,安公公便端上一杯溫熱正好的香茗上來,卻聽到百里若卿淡淡吩咐道,「安閑,備水沐浴。」
安公公吃驚地抬頭,「皇上,這……您要在安宣宮……」
東方瀟然也是一驚,有些無措道,「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百里若卿看到她,竟是淡笑道,「朕要在皇后的寢宮沐浴就寢,有何問題?」
東方瀟然霍地起身,「當然有問題!」
百里若卿挑眉,「哦,皇后說說有何問題?」
「你別一口一個『皇后』,我根本就不是你的皇后。」東方瀟然微怒道,一想到他那一道不清不楚的聖旨,她就一肚子的怒火。
「聖旨一下,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朕的皇后。朕看你根本就沒有看過朕公告天下的皇榜,那上面的名字可不是什麼含玉郡主。」
東方瀟然一愣,是啊,她當時只是聽著代畫帶有個人感情的稟告,所以根本就沒問上面的名字到底是她假冒的「含玉郡主」,還是她東方瀟然。
「是我真實的名諱又如何?我們……我們根本就沒舉行儀式。」
「你們都說朕是南宮轍,難道南宮轍沒有和你東方瀟然舉行成婚儀式?」百里若卿笑道。
「你閉嘴!」東方瀟然聽見他說著「南宮轍」,就好像說著另一個人的樣子就很不舒服,一時間竟不給他半分面子,直接反駁他的話。
「你沒有資格提『阿轍』。」
既然都不記得她了,還有什麼資格以阿轍的身份自居。
此刻,她真的很討厭他,討厭百里若卿。
一句話讓百里若卿立即怒了,他從來都沒有受過這樣的對待,自己居然比不上一個已經不存在的人,身為堂堂東修國的皇帝,居然連一個虛幻的人都比不上!
「安閑,朕的話還要重複第二遍嗎?你最近倒是越來越長進了!」百里若卿卻是看著東方瀟然吩咐了安公公,她不想他留下,他偏不讓她如願!
東方瀟然死死地抿住嘴唇,一時間卻是不知道以什麼借口將他趕走。這整個東修國都是他的,區區一個安宣宮,他有什麼理由不能留下來?
東方瀟然一臉愁苦地沐了浴之後走回自己的主卧,看到百里若卿已經沐了浴斜靠在床榻的外側,手執一卷書在專心致志地看著。
東方瀟然一時間竟有些恍惚,以為眼前之人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阿轍。曾幾何時,有多少個日日夜夜,她沐完浴就會看見這熟悉的一幕,她一直都是百看不厭。
可是眼前之人,不是她的阿轍,他是百里若卿。東方瀟然反覆地在心裡提醒自己道。
雖然很想,很想和他同榻而眠,但是她腦子卻很清醒,開口道,「代畫,替我再收拾一副細軟,我去偏殿睡。」
東方瀟然正想轉身,卻看見百里若卿淡淡抬頭,「皇后真的要這樣做?」
他的語氣真真是沒有一絲的溫情,好似他留在這裡就寢不過是例行公事,東方瀟然更是倔強得很,根本就不在意他的話,直直地轉身離開。
「東方瀟然。」身後帶著冷意的聲音響起,東方瀟然不得不回過身來。
「東皇有何吩咐。」她的語氣不熱不冷。
「上來。」那樣的語氣,不容拒絕。
東方瀟然一怔,竟又產生了阿轍的錯覺,鬼使神差地向床榻走了過去。
代畫看著眼前的一幕,輕輕地嘆了嘆,轉身出去。殿內的宮人,甚至是安公公也都識趣地退了出去。
東方瀟然並沒有爬上床榻,而是站在他面前,直直地問道,「東皇為何要如此,明明不喜我靠近你,還要勉強自己留在安宣宮。」
「你果然不笨。沒錯,朕一點都不願意你離朕那麼近。朕留在安宣宮也不是心中本意。自從朕迫於朝上的的壓力和東修國百姓的輿論不得不封你為後,夕兒就不願見朕。朕今夜此舉,不過是為了讓夕兒回心轉意罷了。」百里若卿居然是心安理得地對著她說出這一番話。
東方瀟然聞言便低下頭,死死地咬著下嘴唇,眼淚不爭氣往下掉,他居然利用她來刺激賀蘭妍夕……他真的,真的就這樣對待她了。
東方瀟然,你認清事實吧,他不是你的阿轍!不是!你的阿轍已經不在了。
東方瀟然再也顧不得什麼禮儀,也不在意她接下來的舉動會有什麼樣的後果,猛地抬頭對著眼前的百里若卿吼道,「你憑什麼!你憑什麼這樣對我!」
百里若卿看到她一臉清淚,怒不可止地對他嘶吼的模樣,居然一時間心裡萌生了一絲愧疚之意。
看到他沒有回應,東方瀟然一手指著殿門的方向,心灰意冷地說道,「你走!你走!你給我滾!」
百里若卿瞬間丟下手中的書籍,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內力將她甩到了床榻的內側,「砰」地一聲巨響,東方瀟然整個人直直地被甩到床榻上,痛得她眼淚又嘩嘩地從眼眶中冒出來。
他狠狠地將她壓在身下,冷漠的聲音在她的頭上響起,「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朕,是誰給你這樣的膽子!」
東方瀟然一時間還不能從疼痛中舒緩過來,奮力地想甩開被他禁錮的手臂。
「給朕安分些!」他無情地對她吼道。
東方瀟然知道此時若是和他硬碰硬,受傷的一定是自己,如今自己的武功是遠不如他,根本就不能和他抗衡。
她不自覺地柔聲喊著,「阿轍……」
百里若卿竟是渾身一怔,竟也被她此時的柔弱所震懾,抓住她手臂的手不禁也鬆了些許,但是依舊控制自己的語氣道,「朕不會碰你,你就安分地睡在裡面。若是你在惹朕,朕就把你丟到暗室去。」
東方瀟然一聽到他的冷言威脅,一時間害怕得不敢再多說一句話,待他放開她,便托著還疼痛的身子挪到了床榻的內側,背對著他,蜷縮起身子。
百里若卿又吩咐安公公將殿內的夜明珠蓋住,安公公辦完又退了出去,殿內的光線立即暗淡下來,只有窗外的月光照進來。
百里若卿本來絲毫不在意睡在內側的東方瀟然,畢竟他們之間隔著一大段空間,一個足以再容納一人的位置。但是,他卻發現內側那抹模糊的身影卻在瑟瑟發抖。
以他武功卓絕的警覺,耳力也相當驚人,她雖沒有發出一絲聲響,但是他竟能感覺到她蜷縮著身子無聲地哭著。
他堅硬的心防好像變得沒有原本那樣堅不可摧,似乎在一點一點地崩塌,一時間心裡變得柔軟非常,竟感覺到一絲的愧疚和疼惜。
他不自覺地往內側挪了挪,本意真的是想過去盡一下彌補的心意,安慰她幾句,但是他的手還伸在空中,便聽見內側的她帶著淡淡的抽泣聲說道,「別過來,求求你……」
他的手漸漸地收回,躺回原來的地方平躺好,自己也驚詫自己會開口,「等朕處理好朝中和百姓的輿論壓力,朕就封夕兒為後,放你出宮。」
東方瀟然聞言卻哭得更加厲害,此刻的她也不願意承認自己已經輸得一敗塗地。
為什麼偏偏輸給了他,輸給了最深愛的他。
她為什麼覺得這樣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被他遣出宮,不甘心看著他另娶他人。明明知道,他已經不是她的阿轍,但是她依舊不甘心。
百里若卿聽著她輕輕地抽泣聲睡了過去,居然做了一個模糊的夢。
夢裡有個清靈悅耳的男音深情地響起:
阿然,你從未想過我根本無需親自去嘉敏宮接你么?不過我是一定會親自去的,我就是要讓你在蘇映之的面前心甘情願地跟我回來。
阿然,你沒發現么?我們同床共枕,你已成習慣。
阿然,何止是那東海明珠,南海珊瑚,西海流金,北海銀鑽?你若想要,我願以天下為聘。但是,你可願嫁我為妻?回答我,你可願,嗯?
阿然,怎麼辦,我已經習慣了你在。
阿然,阿然……你終於來了。
阿然,別怪我,我不能聽見你的聲音,我怕我會心軟,捨不得放手。
阿然,沒有我陪你,不要忘了回家的路。
阿然,從今以後,若非死別,絕不生離。
阿然,我愛你。
然後那個模糊的身影漸漸清晰,百里若卿竟清楚地看到那個男子卻是自己的模樣,嚇得他立即驚醒過來。
阿然……他在心裡一次一次地重複著夢裡的那個名字,難道真的就是東方瀟然?
他的心裡突然生髮出一種巨大的恐懼,那樣的恐懼好像是從心底里生髮出來的,一點一點的吞噬著他的理智。
夢裡那一句句話還耳邊迴響,如果他真的是南宮轍,如果他真的愛過這個女人,那該是一種什麼程度的深愛。
夢裡的每一句話,深情得令他驚心,是他永遠也不可能對任何一個人、甚至是不顧一切救他的夕兒說出來的。
正當他的內心翻江倒海時,耳邊突然響起東方瀟然的夢中囈語:
「阿轍,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回家了。」
「阿轍……我錯了,我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南宮家……」
「阿轍……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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