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殺無赦
還是那如同仙境一般的地方。
一身黑衣的右護法快步走來,行至水潭邊,對著那盤膝坐於蓮花之上的金袍男子跪了下去:「參見大人!」
「起來吧。」金袍男子並不看他,如玉的手指撥拉著面前的蓮花,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你來得倒是快。」
「大人傳喚,屬下不敢耽誤。」右護法站了起來,無比恭敬的立在一邊。
「嗯。」金袍男子從鼻腔里拖出一個長長的音,「你可知本座喚你來是為何事?」
「這,屬下愚鈍,還望大人明示。」右護法道。
「呵,愚鈍?你也太自謙了。」金袍男子淡笑一聲,終於轉過了頭來,「好了,說正事吧,本座要你去璇璣大陸走一趟。」
聞言,右護法眉頭微微一皺,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是又發現元素之脈了嗎?」
「不。」金袍男子眼中流露出明顯的笑意來,「比那更有趣,璣族那邊傳了消息過來,說找到這一任的聖主了。」
「什麼?璣族找到這一任的聖主了?」右護法驚愕不已,語調陡然高了幾分。倒不能怪他如此失態,實在是璣族太叫人失望,他和大人早就不指望他們了。
「怎麼,沒想到?」金袍男子挑眉,「本座原來以為墨遠亭是死在了夜滄璕的手裡,現在看來,卻是另有隱情。」
「大人的意思是,是這一任聖主殺了左護法?」右護法道,「可是左護法他——」
「不錯,他的修為是被本座提升到了魂圓高階,但最後,他還是死了。這一任的聖主,可是給了我們一個大大的驚喜。」金袍男子道。他本以為這世上邁入魂圓一階的唯有他和夜滄璕,現在看來,又多了一個人。真是好樣的,居然不聲不響就達到了這樣的程度。
所以,就更留不得了!
他眸中劃過一道銳利的金光,語氣也森冷了幾分:「右護法,這次本座會用灌魂秘法將你的修為也提升到魂圓高階,你一定要找到這一任的聖主,然後不惜一切代價,殺了她!」
「是!」心臟狠狠一揪,但右護法還是毫不遲疑地應了下來。其實早在得知墨遠亭死訊的時候,他就已經預見到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他們不過是大人養的狗罷了,就算大人要他們去死,他們也只能照辦。
看他應得乾脆爽快,金袍男子滿意的點了點頭,伸出右手對準了他,五指陡然成爪,一把將他吸了過來。
金袍男子的五指準確的抓在右護法的天靈蓋上,他雙唇快速翕動,吐出一連串晦澀深奧的字眼。與此同時,雄厚的魂力自他五指進入右護法的體內,右護法一張臉嚴重扭曲,很明顯是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唔~唔~」右護法口中溢出含糊不清的嗚咽聲。他全身上下的皮膚不斷地鼓起然後再陷下去,同時泛出駭人的烏青色。
金袍男子卻是不管這些,在他看來,倘若右護法連這個也挨不過去,那還不如死了省事。
時間一點點過去,對於右護法來說,每一秒都是煎熬。終於,他感覺到禁錮在他頭頂的力量消失了,緊接著,他被一股勁風掀了起來,直接落在了潭邊的地面上。
體內的劇痛,直到此時才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源源不斷的力量。
右護法捏了捏雙手,這種強大的感覺是他從來都沒有過的,好像他揮一揮手,就能將天地顛覆。他的雙眼宛若被陽光直射的湖面,泛起層層波光。
修為盡失又能怎樣?他這一輩子,總算是站在了力量的巔峰,成為了世間數一數二的高手,如果運氣好一點,他還能手刃了這一任的聖主。
這一生,也算是無憾了!
如此一想,右護法便將自身修為盡失的悲哀徹底的拋到了腦後,他從地面上爬起,然後再一次對著金袍男子跪了下去:「多謝大人恩賜,屬下定不會讓大人失望!」
「嗯,去吧。」金袍男子隨意的揮了揮衣袖。雖然他面色如常,但是使用了灌魂秘法這樣逆天的術法,又怎麼可能真的如常呢?
「是!」右護法重重的點了點頭,起身離開了。
走到自己院子的門口,右護法正要進去,誰知守在那裡的兩個護衛卻是同時上前,將他攔住了。
「來者何人?!」其中一個護衛厲聲道,「你可知這裡是右護法大人的居所,亂闖著殺無赦!」
聞言,右護法大怒:「混賬東西,連我也認不出來了嗎?」
「啊?」兩個護衛大驚,這聲音,好熟悉,可不就是右護法大人嗎?但是那張臉,卻是和右護法完全不一樣啊!
「你,你——」護衛結結巴巴,不知道該說什麼。
右護法臉上怒意更甚,正要發作,卻是突然想到,當初左護法被灌入魂力之後,容貌立刻發生了變化,變成了大人的樣子,所以他現在,應該也是一樣。難怪這兩個護衛認不出他來了。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壓下心頭怪異的感覺,將一枚令牌取了出來。
那兩個護衛一見令牌,立刻跪了下去,急聲道:「小的眼拙,沒能認出大人來,還請大人恕罪!」
「算了!」右護法一揮手,懶得處置他們,只說了一聲:「去把十大堂主叫來。」就進院子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在他的身影消失之後,一個護衛忍不住開口道,「右護法他怎麼就變成另一個人了呢?」
「誰知道?」另一個護衛聳了聳肩,「好了,別管這些了,還是趕緊去叫十大堂主吧。」
先前那名護衛點了點頭,二人分頭行事,很快就叫十大堂主叫了過來。
本來右護法只管著五名堂主,自從左護法死後,他手下那五名,也歸到了右護法這邊。
右護法的突然「變臉」,使得十大堂主也驚訝不已,不過他們很清楚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多餘的話一句也沒有。
將一些事情吩咐了下去,右護法便出發前往璇璣大陸。當他穿過層層雲霧和茫茫星海來到璇璣大陸的時候,恰逢日出。
一縷陽光照射在他的臉上,倘若君卿或者連珏在這裡,一定能夠認出來,他現在這張臉,可不就是金聯的臉嗎?
……
君卿一行五人向著虛妄之海進發。
說起來,他們五個人,除了焚天早些年行走大陸之時來過這裡,其他人都是第一次。不過,焚天那「早些年」也是很久很久之前了,滄海桑田,和當初相比早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元素之脈被封印在海底,奪靈又在那周圍建立了一個基地,所以我看這樣好了,你們四個先進九幽靈戒中,免得咱們人太多,打草驚蛇。」君卿道。
「好。」四男也知情況特殊,點了點頭,二話不說就鑽了進去。
君卿摸了摸九幽靈戒,這世上總是把自己的愛人往儲物戒指里裝的,恐怕也只有她一個了。她無奈的笑了笑,眸中不由得湧出點點歉意來。
將鬢邊的碎發攏到耳後,她收斂了氣息,悄無聲息的鑽進了虛妄之海中。
虛妄之海,除了大一些、深一些、海水更藍一些之外,看上去和其他的海並沒有什麼區別。然而君卿知道,它既然能夠列入璇璣大陸十大凶地之一,就絕不會這麼簡單。
修為到了她這個程度,無論是在水下,還是在空中,行動起來都和陸地上一樣自在。她在碧海之中急速前行,遊動的姿態宛若一尾美人魚,曼妙非常。
她也看到了一些生物,無一例外,全都大的嚇人,她從它們身邊游過,它們絲毫都沒有察覺到。
然而,這一份平靜也僅僅維持了半個多時辰。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海水劇烈搖晃了起來,一個個黑洞憑空出現在四周。君卿清楚的看到,凡是在那黑洞附近的生物,都被一股無法掙脫的吸力扯了進去,然後徹底消失了。
更要命的是,那些黑洞來無影去無蹤,無跡可尋。
君卿深吸一口氣,打起十二萬分的注意力,現在的她是很強,可再強,也無法超越自然的力量。
她小心翼翼的避開那些黑洞,可即便如此,從那些黑洞中湧出的吸力,還是將她的頭髮和衣裙弄得一塌糊塗。
「好險!」她拍了拍胸口,剛才一個黑洞毫無徵兆的突然出現在她的前方,她差點收不住勢一頭栽進去,好在她反應夠快,一邊揮出魂力阻攔黑洞的吸力,一邊急速撤退,這才僥倖逃脫。
「你沒事吧?」冷如火的聲音自九幽靈戒中傳出,透過靈戒,他們也看到了外面的情景。
「還好。」君卿平復了一下呼吸,視線掃過四周,儘可能尋找安全的地方。
「你先不要急著趕路。」說話的人換成了焚天,「這些黑洞是有時限的,一會兒就會消失了。我當年也遇到過,只是那個時候它們的數量極少,威力也沒有這麼強,以你的實力,輕輕鬆鬆就能通過,所以我也就沒有和你說,沒想到——」
「沒事。」君卿聽出了他話里自責的意味,不由得寬慰他道:「你也沒有料到它現在會是這個樣子,放心吧,我一定能平安到達海底。」
「那你千萬要小心!」焚天最後囑咐了一句,便不再開口,免得分散君卿的注意力。
確實像焚天說的那樣,月末五六分鐘后,黑洞全部消失,海水也再一次恢復了平靜。
君卿不敢耽擱,立刻向著海底激射而去。如果這些黑洞真的是按著一定的時間間隔出現,那麼它們消失的這段時間,就是她必須抓緊的行動時間。
在經歷在又一次的黑洞危機之後,君卿的雙腳,總算是落在了海底。海底凹凸不平,君卿踩在上面,清楚的感覺到一股股熱氣。
她目光微斂,精神力湧出,緊貼著海底向四周延伸。終於,她發現了三塊巨大的、強烈的能量源。
那三處能量源靠的很近,但卻沒有混為一體,每一個都有屬於自己的獨特的波動。
君卿沒有任何猶豫的向著它們掠去。
她此時所在的位置,是一處盆地。翻過前方高聳的山脈之後,三個璀璨的光團沒有任何阻擋的映入了她的眼帘。
紅色,藍色,還有白色!君卿一直在猜想風元素之脈會是什麼顏色,此時看著那純粹無比的白色光芒,她不由得點了點頭,確實沒有什麼顏色比白色更適合無拘無束、純粹肆意的風。
望山跑死馬。
雖然君卿已經看到三條元素之脈了,但是她飛掠了整整兩個時辰,也還沒有走到近處。
不過,她還是停了下來,因為她看到了一座堡狀的建築物,烏黑森嚴,想來就是奪靈專門為了看守三條元素之脈所建立的基地了。
她眸光閃了閃,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她朝著奪靈的基地飛去,屏氣凝神,不驚動任何一個人。
基地的大門大大的敞開著,也沒有人看守。想來是他們太過自信,覺得不會有人能夠潛入這裡。
如此一來,到時給君卿提供了方便。她一點點挪了過去,緊貼著牆壁,然後「嗖」一聲,就鑽了進去。
首先是一道冗長的甬道。
甬道里機關密閉,君卿收回先前的想法,他們之所以大開大門,不是因為自信,而是為了請君入甕。
這個時候,修為的強大就體現了出來。
雄厚的魂力自君卿體內湧出,鋪滿了整個甬道,包括牆壁和頂部,形成一個新的甬道。君卿自其中走過,同外界沒有任何的牽連,也就不存在會激發四周機關的情況了。
穩穩的落在甬道的盡頭,君卿嘴角微微一勾,看著面前的三條路。三條都是台階,也都通往地下。
她蹲下身子,分別看了看,發現最右面那條台階,磨損的要比其他兩條嚴重,所以就選擇了這一條。
四周靜的嚇人。牆壁上每隔三米就掛著一盞小油燈,燈光將君卿的身影映在牆壁上,分外高大粗壯。
誰知就在這時,前方一塊牆壁突然向外凸出,緊接著,一個全身上下都罩在黑袍之中,只露出一雙眼睛的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你是——」那人一看到君卿,身子明顯一震。
君卿瞬間出現在他的身後,不待他把話說完,就擰斷了他的脖子。然後她帶著他,一起進入了九幽靈戒中。
「我說,你往戒指里賽活人也就罷了,如今竟是連死人也塞了進來,真是——」万俟珍無語的搖了搖頭。
君卿很是抱歉的沖著他笑了笑,伸出手去拔黑袍人身上的黑袍。
「哎,你這是做什麼?」万俟珍趕緊抓住了她的手,他皺著眉頭看了看黑袍人,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打算。他將她拉到一邊,道:「這種事情我們來就是了!」
「就是就是!」妖蓮也附和道,說著,他已經動起了手來。
焚天和冷如火自動擋在了君卿的面前,開玩笑,怎麼能讓她親手去碰別的男人的身體,連看都不行!
「好了!」妖蓮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拿著黑袍走了過來,「主人,快穿上吧。」
君卿不由得笑了,接過黑袍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感受了一下外面的情況后就出去了,至於那具可憐的屍體,就由焚天他們處理了。
君卿走進了那扇暗門之中,這才發現,裡面居然是一個儲物間,堆滿了食材和美酒。也不知那些酒罈子是用什麼製成的,一點酒味兒都沒有飄出。
君卿走過去,隨意打開一壇,甘冽醇美的酒香立刻瀰漫而出。她眸中閃過一抹狡黠,直接抓過兩罈子丟進了九幽靈戒中。
她正想再拿兩壇,卻是聽到門口有腳步聲傳來,緊接著,石門打開,一個和她打扮的一模一樣的黑袍人走了進來,一看到她,來人直接嚷嚷了起來:「哎呀,你怎麼搞得?杜大人讓你取一罈子酒,可你倒好,都這麼久了也不見回去,害得我還要過來看看。哎,我說,你偷懶也不能這麼偷吧?」
君卿先前聽到過那黑袍人的聲音,雖然只是短短的兩個字,但對於她來說,模仿起來並不難。她轉頭,看向來人,「哎呀,你說的什麼話?我哪裡是偷懶了,我只是發現這裡的酒少了兩壇,所以到處找了找。」
「什麼?酒少了兩壇?」來人一聽,趕緊四下數了起來,「啊,果然是少了!」
「是吧?你說這可怎麼辦才好?」君卿道,這基地位於虛妄之海的海底,所以不用想也知道,這些酒對於他們來說有多珍貴。
「真是,該死的,這一定是被哪個混蛋偷走了!」來人氣的直咬牙,「不行,我一定要把這個小賊抓出來!」
「哎,哎,這小賊是一定要抓的,不過你忘了,杜大人還等著咱們拿酒回去呢。我看這樣吧,我們兩個先拿酒回去,然後派幾個人過來查。」
「也好。」來人點了點頭,「我都被氣糊塗了,結竟是把杜大人這一茬給忘了。不過我說,你今天怎麼這麼,這麼,哎呀,就是和平時不一樣啦!」
明明就是兩個人,當然不一樣了!君卿在心裡誹謗道,不過嘴上卻是說:「哪有?哦,就准你一直精明,我還不能精明一次了?好了好了,趕緊走吧!」說著,她拿起一罈子酒,推著來人出了密室。
沒有人看到,就在臨出密室的那一瞬間,她將手上的九幽靈戒中褪了下來,扔到了角落裡。
君卿跟著那人左穿右穿,路上碰到了三個人,那人立刻吩咐他們去儲物間尋找線索。
看著他們往儲物間走去,君卿眸中劃過一抹暗光,轉身繼續往前。
「杜大人,我們把酒拿來了。」在一面牆壁前停住,那人開口道。
君卿運足目力,發現那牆壁之上有著細細的痕迹,那些痕迹連起來,正好是一個門的形狀。看來在這裡,所有的人不管身份高低,住的都是暗室。
「進來吧。」一道男子的聲音傳出,聽上去有氣無力。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順著君卿剛才所看到的那些痕迹,一方石門驟然打開。
「進去吧。」那人對著君卿小聲說道,然後率先走了進去,君卿便緊跟在他的身後。
室內掛著一道珠簾。
君卿快速抬頭看了一眼,隱約看到一男一女兩道身影,他們躺在竹榻上,面容看不真切,可那姿勢,卻是親昵至極。
「把酒放在桌上,然後退下吧。」男人,也就是杜大人開口道。
「是。」那人將酒放到了桌子上,然後和君卿一起快速離開了。
走了沒多久,那人竟是啐了一口痰出來吐在地上,憤憤不平的說道:「什麼東西!大人派他來看守元素之脈,可他倒好,帶了十個娘們過來,一天換一個,直接把這裡當成妓院了!」
一聽這話,君卿便知有戲。她嘆了一口氣,道:「哎,誰說不是呢?但是沒辦法,誰叫人家地位比咱們高呢?」
「哼!地位高有什麼用?就他這種廢物,萬一真的有人來搶元素之脈,他頂個屁用!」那人顯然對杜大人嫉恨到了極點,說話越來越難聽,「真不知道無為大人怎麼想的,就是派頭豬過來也比他強!」
「行了行了,這些話你在我跟前說說也就罷了,可千萬別叫其他人聽去了。」君卿拍了拍他的肩膀,狀似隨意道:「不過說起來,咱們的日子確實是太苦了,呆在這麼個地方,看到的除了水就是水,難怪他會帶女人過來了,也算是給自己添點樂子吧。」
「他是樂了,可我們呢?我已經在這裡受了近一百年了,這一百年以來,我從來都沒有出去過,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那人說道。
「沒辦法,只要元素之脈還在這裡,咱們就必須守著。」君卿道,「不過我聽說無為大人神功大進,或許很快他就能取走這裡的元素之脈了。」
「我勸你還是不要那麼樂觀。」那人卻是不以為然,「這可是上一任聖主用自己的命設下的封印,哪那麼容易破除?當年無為大人少說也嘗試過幾千次了吧?可結果呢,我看我們還是老老實實地等著那封印的力量自己消失吧,好在也沒有多少年了。」
「也是。」君卿點了點頭,「對了,咱們趕緊去儲物間看看吧,也不知道他們查的怎麼樣。」
「是啊,我怎麼把這個給忘了?」那人說著,便和君卿一起,急匆匆往儲物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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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裡有木有知道晝無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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