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斷章

【丫頭，該醒醒了。】

【安……安古勒……？】

莉莉耶下手異常果斷，被當場敲了一悶棍的少女，想要蘇醒過來恐怕得花上一段時間，因此安古勒也不得不冒著風險，將少女昏睡中的意識給喚醒。會在這裡遭遇到那個危險的「黑手」，也是會讓安古勒嚇出了一身冷汗，但與此相比，莉莉耶召喚出精靈王的行為，也不比它差到哪邊——都是讓安古勒驚悚到不行的事態。

【現在不是划水的時候了，一會兒莉莉耶多半會失去行動能力，如果發生些意外的狀況，可就得依靠你將她帶離這片危險的區域了……不過在此之前，你絕對不可以暴露，就給我乖乖地躲在「昏迷」的假象下！】

見到少女剛剛恢復意識，就要重新去控制身體，安古勒趕緊警告了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頭——這要是讓天上的那傢伙察覺到了，別說少女自己了，恐怕就連安古勒也得陪著她一起栽在這裡。

【發，發生了什麼事？】少女很自覺地遵從了安古勒的要求，她還不至於天然到連氣氛都發現不了，【剛才莉莉耶讓我閉上眼睛堵住耳朵……結果最後我好像被什麼東西給砸到了腦袋，然後就……】

【砸你的人就是莉莉耶。事急從權，為了保護你的精神不受污染，出此下策也無可厚非……別試圖去看「外邊」的情況！莉莉耶的做法是正確的，別亂來！】

【現在也不行嗎？】

【當然！即使躲藏在軀體的掩護下，只要你和天上的那傢伙產生了「注視」的聯繫，它也一樣可以覺察到窺視它的人的存在！不要玩火，讓那種恐怖的東西盯上，絕不是什麼好消息！】

之前只是挑戰一個「分身」，安古勒都丟了半條命，直到現在還和琳她們失散中——擊敗對方的代價，則是地球君接近毀滅……前車之鑒在此，由不得安古勒大意，她不想去賭，這個時間，對方能夠發揮出多強的力量。

天塌了由高個頂著，既然風之精靈王都讓莉莉耶給召喚出來了，那自然是由精靈王抗在前面唄。在這種等級的戰鬥中，別說本來就是鶸的少女了，現在實力大幅度縮水的安古勒，在它們面前也不過是戰五渣，必須得夾緊尾巴做人才行。

少女顯然也是讓安古勒嚴厲的綽辭給震住了，在她的印象之中，安古勒可是相當嬉皮笑臉沒個正經的傢伙，可連她都這般緊張了，將安古勒的警告視為玩笑，明顯不會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少女努力地剋制住心中的衝動，將精神約束在了肉體之中，被動地等待著外界的戰況。

【莉莉耶她的情況如何？】

【嗯，目前和敵人進行直接戰鬥的不是她，你無需太過擔心她，無論如何，想要跨過風之精靈王直接傷害到她，是不可能的。和這種擔憂相比，莉莉耶在戰後必定會陷入相當的虛弱狀態，那個時候，你就得肩負起保護她的責任了……必須得記住，莉莉耶這個人，絕對不可以出意外！】

【……即使需要犧牲我的性命也是？】

【真要說的話……沒錯。】

這可能是很不中聽的一句話，但是安古勒還是如此向少女說道。

【莉莉耶這孩子的重要性，超乎你的想象。如果非得做一個二選一的選擇題的話，我和你二人加起來，若能換的一個莉莉耶也都是值得的……當然了，你的命如今就是我的命，我也不是有自滅傾向的人，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你無需擔心自己的性命。】

換而言之，依舊有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是吧？

少女對此倒是沒有什麼太過激的反應。

【如果，只需要犧牲性命就能夠保證成功，那也太幸福了呢。】

【是啊，看來你也能理解我等的苦衷了……抱歉，擅自給你加上這麼重的擔子，但事出突然，我也沒有想到，這傢伙會針對性地找上了莉莉耶。不談莉莉耶的個人力量，就沖著她「女王」的身份，失去了她便等於失去了這塊大陸上，人類最後的穩固的根據地……僅僅依靠莎莉絲她們現在的人馬，根本不可能成功的。】

沒有人民群眾的根基，一切王圖霸業都是扯淡，更不用說，相較於整個人類社會大環境，莎莉絲等人所進行的運動，與其說是「抵抗軍」，更接近於「反叛軍」。指望得不到廣泛民意和輿論支持的她們能夠單獨完成逆轉，無異於白日做夢。

安古勒知道，莎莉絲她們有著自己的政治立場，不可能去抱莉莉耶的大腿，但是講道理，在魔法的印象已經跌落到谷底的現在，真正具有號召力的人類方面的勢力，確實是只剩下了南部王國。一旦莉莉耶出了意外，造成的後果必然是毀滅性的……所以，對於莉莉耶敢獨身一人進入到帝國境內的「魯莽行為」，安古勒也是頗有微詞。

南部王國因為有著「藍塔」，再加上莉莉耶本人又是地之祭祀，憑藉著地和水的雙重防護，準備不夠完全的這隻「黑手」，是沒法在南部王國肆意妄為的。可是，莉莉耶現在離開了南部王國，缺少了本國的地域上的加成和防護，等於是主動跳進了火坑裡。也難怪，對方會不惜代價地投入了墮落巨龍這樣的高端戰力，也要來堵截莉莉耶，更是本尊親至，意圖置莉莉耶於死地。

【吶，安古勒，你確定接下來，一定會有敵人來攻擊虛弱的莉莉耶嗎？】

【你得知道……「可能發生」的糟糕的情況，在你最不希望它發生的時候，發生的幾率便越接近於百分之百。】

這都是血的教訓。

安古勒深刻地認識到，永遠都不能去盲目相信架空的「可能性」——若是她能夠更加謹慎一些，此前就不會遭遇到滑鐵盧，結果導致在異世界相當一段時間裡，處境都很難堪了。把事情往壞處想，多做一些準備，總不會是壞事。

【事急從權，丫頭，你放開思想，我來和你締結契約。】

【誒？契約？那，那是什……】

【簡而言之，你馬上就要成為魔法少女了。】

安古勒其實原本沒有這樣的打算，畢竟再怎麼說，她前任的兩位契約者可都好好健在著，這邊她再和第三個人簽訂契約，未免有種三家姓……不，三姓家奴的趕腳……

某種意義上這麼理解也沒錯不是嗎？

【來吧，按照國際慣例——你要和我簽訂契約，成為馬猴燒酒咩？】

【……】

相當不妙的預感。

明明安古勒給少女的感官很好，和少女印象之中的那隻惡劣的傳銷員的形象，大相庭徑，但是剛才確實真的有種QB上身的感覺。少女倒是不認為和安古勒簽訂契約后，會經歷如何悲催的命運，但總有種說不出來的……危機感？

【這樣是不行的，你若是將心防守得如此之嚴，我如何和你簽訂契約呢？】

【我倒是認為，需要放開思想和心防才能簽訂的契約，各種意義上都很危險吧？】

【哦，你倒是考慮地很周全……如果你一定要追根究底的話，那我也不是不能夠告訴你——其實是因為，現在我已經是必須依附於你的身體才能存活下去的糟糕狀態，獨立性相當之差，相較於魔法少女和yin獸的關係，我們兩個，現在更接近於「里表二面」。你的靈魂存在缺失，我的肉身已基本毀壞，互相扶持著才能活下去的我們，也只能通過這種手段，才能明晰界限，進行契約了。】

安古勒目前無法脫離少女的身體獨自存活——那麼做的話，會立刻回歸到虛空之中，直到重新形成物質軀體前，都不可能重回物質界了。

【這樣做……便能夠獲得力量嗎？】

【獲取的過程儘管簡單，看起來付出和所得不成正比……但是，你所獲得的力量，在這前所未有的危機面前，充其量也不過就是可堪掙扎一番的程度。無須擔心，這其中的「代價」，我會和你一起承擔的。】

梁子早就結下來了，安古勒早已經知道，事到如今自己早就不能抽身而退了。以琳和愛莎的性格，能夠回歸到戰場的話肯定已經到了，現在依舊失散中，下落不明，顯然她們也各自遇到了麻煩……安古勒不想要置身事外，少女雖然還稚嫩的很，但具備著相當不錯的潛力，在穿越了世界的壁壘之後，更是擁有了和安古勒簽訂契約的基本的資格。

關鍵是，少女的心不壞——安古勒現在的狀態，強行簽訂契約賦予力量的話，她便無法再控制交付出去的虛空力量了。若是交付的對象心術不正，那肯定得造成相當嚴重的後果……但是這方面，少女已經親自證明了無需擔心。

【安古勒……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在瞞著我？】

【是的，但是請放心，那並非是能夠危及到你的安全的「秘密」，只是礙於眼下的環境，我無法和你坦言罷了……你，能信得過我嗎？】

【我相信安古勒你不會害我的。】

這算是好人卡嗎？

老實說，安古勒還是更加習慣於應付琳那種性格的孩子啊，再往前，愛莎也絕對不算「溫柔」的主……現在換成了一個性格又軟又受，對自己的態度友好地出奇的孩子，安古勒反倒是感覺應付不來了。

妥妥的抖M命……

【好，如此一來，之後的事情，就拜託你了。】

【我知道了，接下——等等！安古勒你在說什麼！什麼叫做「之後的事情」！？回答我……回答我啊！別突然不說話了啊！】

安古勒的聲音戛然而止……此後，任憑少女如何呼喚，都無法得到任何的回應。

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樣。

【喂！不要突然說了一些意味不明的話，然後就一聲不吭的……這樣會讓我產生不好的聯想的……我說，這種時候，不是做惡作劇的時候啊……】

少女心中的不安一點點地擴大，在這精神的世界中，她無法準確地把握時間的流逝——究竟是過了幾分鐘？還是幾小時？少女完全分不清楚，但是安古勒離奇的「消失」，所帶來的壓抑的氣氛，卻是在逐漸增長中。

少女隱約地感覺到，自己心中的那個不妙的猜想，貌似……在漸漸轉為現實。

【……看把你嚇的。】

【誒？安古勒你……太好了！你果然只是在惡作劇嗎？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為你……】

【都快要「睡」過去了，結果還得強打精神給你點安慰，你啊……意志力真的還需要鍛煉呢。】

【睡……睡……？】

【將這份力量交給你之後，我就沒有餘力再維持自身的意識了——那將會是一次漫長的沉睡吧？要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我自己也不清楚，所以說，接下來就得你一個人闖蕩了……本來，我不打算向你親口說出這些的，可沒想到，你這丫頭別的不行，心思倒是敏感。】

少女本想說些什麼，但是她只感覺到眼前一陣晃動，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站在的是一片幽紫的空間之中……而她的面前，站立著一位身負蝠翼的紅髮女性。

「安古勒……」

少女沒有見過安古勒的長相，但是本能告訴她，這個如同傳說中的吸血鬼一樣造型的美麗女性，便是一直以來保護著她的神秘人。

「我不太擅長應付離別，所以過去找過的兩位契約者，都是命又長又硬，不需要擔心生離死別的類型……結果沒想到，這一次，反倒是我這邊先撐不住了。」

「你騙人！你剛才不還是說……只是『睡一覺』的程度嗎！？」

「那個啊……可以說是真話，也可以認為是謊言吧——『我』的確不會就此消亡，但是當我再度醒來的時候，就不會再是你所認識的『安古勒』了吧？這近萬年的時間所形成的人格，大概，也是時候退出舞台了。」

「你……」

安古勒用食指抵在了少女的雙唇之間，「堵」住了她想要出口的話語。

「你，還有很多人的人生，因為我的緣故而變得支離破碎，所以那便是我註定無法逃脫的業——現在，不過是我選擇了迎接命運的時候。」

「那種事情……我都記不起來了啊！所以我才不關心那所謂的過……」

「——有人還在等你。」

「……過去……」

「對我來說，讓你活著回去，亦或者讓你能夠和那個等待著你的人重逢，是必須完成的任務。你啊，就安心的接受我這個攪亂了你人生的罪人，最後的遺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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