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嗯,那我們就找個地方吃飯吧。」蓓蓓心裡也是有些感動的,洪珂其實不用來接她,可他來了,連飯都還沒吃,她哪能不有所觸動呢。
知道了蓓蓓是因為當臨時演員才去的「夜紫魅」,洪珂也就放心了。
蓓蓓和洪珂兩人在車裡閑聊著,洪珂整個人都顯得十分輕鬆愉快,眼角時刻帶著笑意,他今天的話比平時多,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開心。
只是洪珂沒有留意到蓓蓓的臉部有些紅腫,而蓓蓓不想打斷他說話,不忍影響他的心情,所以也沒有將她先前被人欺負的事說出來。蓓蓓一隻手撫著自己的臉頰,火辣辣的疼痛,使得她渾身都感到不舒服,很想快點回家去擦藥。
「蓓蓓,你明天有空嗎?明天是周六,如果你晚上能來我家吃飯的話,一會兒我回去了告訴我爸媽。」洪珂剛毅的俊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
「明天?」蓓蓓低頭想了想,略帶歉意地說:「明天不行,我還得去劇組。臨時演員嘛,雖然只是跑龍套的,但是一部劇裡邊,很多時候都需要。導演說,明天有一場戲是要在瘋人院里拍的,我的任務就是扮演一個瘋子。」
「什麼?瘋子?」洪珂臉上的笑意頓時凝結了,擰起的眉頭顯示出他的不悅。
蓓蓓尷尬地訕笑:「呵呵……沒事啦,臨時演員就像是補丁,哪裡需要就去哪裡,前幾天我還演路人甲呢……這部劇據說是會拍兩個月,我在裡邊扮演的是幾個角色,雖然都是不起眼的,還有是只露一下側臉的,還有沒說話的,不過這都不要緊啊,等這部劇拍完了,我領到的錢能比我擺攤幾個月賺得好多。」
比擺攤幾個月掙得多,能多多少呢?或許只是兩三千塊錢而已,這對於經濟收入好的人好說,太不值得一提了。蓓蓓卻還能為了多賺這兩三千塊而情願去臨時演員,這可比她擺地攤更加受氣。她是什麼心態,其他人很難理解,不會明白兩三千塊錢在某些家庭里算是一筆不小的數目,特別是蓓蓓目前的家境……外債還欠著一百萬呢。
洪珂的面色有點冷,沉聲道:「既然你是臨時演員,那明晚不去也可以吧,導演可以另外找人演那個瘋子啊,你明晚來我家吃飯,見見我父母,下個周末我再去你家,見你父母……這樣我們結婚的事情就能儘快提到日程上來了。」
蓓蓓想不到洪珂會這麼說,他平時不是這麼霸道的,今天是怎麼了?
蓓蓓糾著臉,頗為無奈,但想想啊,洪珂也是因為愛她,所以才會這麼著急和緊張,她需要耐心地跟他談。
蓓蓓沖著洪珂甜甜地笑笑說:「洪珂啊……那個,我跟導演已經說好了,明天再換人的話,我不就成了言而無信嗎?除非是劇組通知我說可以不用演了,不然的話,我不能那麼不負責任的。這樣吧,後天行嗎,後天是周日,就晚個一天……沒事吧?」
蓓蓓真的希望洪珂能夠理解她的難處,理解她的工作,即使是臨時的,她想要認真對待,當然需要男友的支持了。
洪珂不置可否,扭頭瞥了一眼身邊的女人,忽地,他眼裡閃過一道異色,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突然在路邊停下了。
蓓蓓愕然地望著他,不明白他這是要做什麼。
下一秒,蓓蓓的聲音被堵住了,洪珂緊緊箍著她的腦袋,狠狠襲上她的唇。
「唔唔……唔唔唔……」蓓蓓下意識地感到驚慌,萬萬想不到洪珂停下車只是為了要吻她。
蓓蓓本能地想要推開,可是她的力氣哪裡敵得過這剛猛的男人,她被他製得死死的……
掙脫不了,蓓蓓心裡竄起無數個紛亂的念頭,憤怒,恐懼,反感……
可最終,這些情緒都被她強行壓了下去。接吻是情侶之間最常見的接觸,她不該對洪珂抗拒的,現在這社會,能有洪珂這麼包容她的男人已經絕種了吧,誰能忍受得了交往幾個月了到現在才有了接吻的進度呢。
洪珂的行為也是在告訴蓓蓓,他不能忍受了。洪珂之所以這麼容忍,有一個他未曾說出口的原因……他認識蓓蓓好幾年了,在大學時期他就知道蓓蓓沒有男朋友,而在他決定要和蓓蓓交往的時候也是先問過蓓蓓,得知她在大學畢業后這幾年裡也沒有男朋友……洪珂很高興,自然就認為蓓蓓是沒有被男人碰過的。他可以尊重她,將她的「第一次」留到新婚夜,可是他不能控制自己不吻她。
蓓蓓不知道這麼強迫自己接受這個吻,到底做得對不對,她只知道,這是身為一個女朋友該做的事情,洪珂能忍到今天才這麼激烈地吻她,可見他憋得很辛苦,她如果推開他,一定會讓他傷心的。不是已經想好了要好好愛他嗎,那就努力吧,慢慢習慣和他親熱,這才是一對戀人該有的樣子。
綿長的一吻,持續了幾分鐘,蓓蓓實在是難以呼吸了,洪珂按捺住體內的異樣,意猶未盡地放開蓓蓓,這才發現她的嘴唇有點腫……
洪珂心裡一疼,歉意地說:「蓓蓓……我……」
「不用說對不起,我沒事。」蓓蓓溫柔的眼神望著他,果然是沒有絲毫責怪。
這到讓洪珂感到驚喜,只要蓓蓓不怪他太粗魯就好。蓓蓓的反應,讓洪珂心裡的一些不越快徹底消失了,擁著眼前這粉嫩嬌俏的佳人,他腦子裡不由自主地就聯想到了,當他完完全全得到她的那一刻,將會是怎樣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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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蓓蓓趕到劇組的時候差一點遲到,幸好徐導沒有說什麼,只不過那個歐陽琪就時不時在她面前唧唧歪歪地諷刺,挖苦。女人之間的妒忌有時候根本不需要什麼多餘的理由,反正歐陽琪就是看不順眼蓓蓓。
只不過由於有忌諱,歐陽琪沒有像昨天那樣刻意在拍戲的時候整蓓蓓了。歐陽琪昨晚上收到了徐導的電話,說那段視頻已經請乾廷刪除了,可是歐陽琪還是心存顧慮,怕萬一會再被什麼人拍到,所以她今天在拍戲時才沒有為難蓓蓓。這其實就是乾廷讓飛刀拍視頻的目的,讓歐陽琪有所顧忌。只是她沒有想到,乾廷答應刪視頻,不是給徐導面子,更不是給歐陽琪面子,他的本意不為把視頻流出去,如蓓蓓所說,她不想用那種方式一夜成名。
今天這場戲,需要蓓蓓出場的地方就是在精神病院里,女主為了躲避追殺,偽裝成瘋子,因而騙過了前來探望的後母。這原本是幾天之後才會拍到的情節,但是由於女二號的檔期有變,所以提前到了今天拍。
本市就只有這一間精神病院,也就是幾年前蓓蓓曾待過的地方。時隔七年再回到這個地方,和以前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彷彿她又回到了那一段最艱難的時光。唯一能讓她感到欣慰和興慶的就是,在這裡,她認識了於曉冉和文菁,並且和她們成為了好姐妹,直到現在,三人的友誼依舊純真如初。
這間「小黑屋」,即使那麼多年過去了,蓓蓓還記憶猶新,當初,她剛被送精神病院的時候,時常都會被關進來。那一次文菁被關進來了,蓓蓓偷偷進來看她,就在那晚,蓓蓓和於曉冉一起,放走了文菁,讓她得以逃出生天。
蓓蓓獃獃地站在門口,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過去的種種,恍如隔世,但又自己人生中無法抹去的一部分,她知道,就算她七老八十了,都不會忘記在精神病院度過的日子,更不會忘記她當時是怎樣的裝瘋賣傻。
世事就是這麼奇妙,蓓蓓哪裡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再一次踏進這裡,並且是飾演一個瘋子。
蓓蓓飾演的這個瘋子只是幾個客串瘋子中的一個。其餘還有兩個瘋子是由另外兩個中年女人扮演的,她們也是臨時演員,所飾演的瘋子都是為陪襯歐陽琪。
要扮演瘋子,首先要做的就是自毀形象,而歐陽琪顯然是不會這麼做的,她不顧導演的吩咐,趁化妝師不注意的時候,在唇上塗了一點唇彩……鏡子里的女人,五官精緻,雖然鼻子和下巴都是整出來的,不過還算是養眼了,只是因為化妝很淡,所以看起來比昨天失色不少。
大家都就位了,就差歐陽琪一個人了。這位大小姐可是千呼萬喚始出來,慢吞吞的走進了大家的視線。
徐導這一看不打緊,只差沒氣得罵人了,臉色立刻就垮了下來。
「歐陽琪,你要搞清楚,你現在扮演的是一個瘋子,你塗什麼唇彩啊!」
歐陽琪扁扁嘴:「導演,女主是裝瘋,又不是真瘋,擦一點唇彩沒關係的吧,觀眾都喜歡看我美美的樣子。」
徐導很是窩火,但礙於面子還是忍著:「美?你是演員,首先應該要敬業!」
歐陽琪同樣很不爽,可是導演開口了,她繼續拗下去也不是辦法,只能朝助理找找手。
助理馬上遞過來紙巾,將她嘴上的唇彩擦掉。
徐導暗暗搖頭,她已經可以預見,這個歐陽琪要扮成一個瘋子,恐怕是不會讓人滿意的了。
果然,歐陽琪反反覆復地ng十幾次都無法演出一個瘋子該有的樣子。
徐導是出了名的嚴格,她不滿意的戲,即使拍上一整天甚至更久,也是有可能的。
歐陽琪蓬亂的頭髮,穿著病號服,表面上看是像瘋子,可是她的眼神和表情都不對勁,簡單一句話,她演得不好。
導演向歐陽琪說戲已經有n次了,可她還是不得要領,心裡也在埋怨導演苛刻,從早上到中午都一直待在這精神病院里,硬是就搞不定幾個。歐陽琪覺得,再這麼下去,她自己都快成真的瘋子了。
到了中午一點鐘,大家都餓得不行了,只好暫時停下,先吃過午飯再繼續。
趁著飯後有一會兒休息的時間,徐導將歐陽琪拉到一邊,再一次地給她說戲。
攝影機在回放著剛才的畫面,徐導指著鏡頭裡的歐陽琪,告訴她,哪裡沒有做好。
「你要記住,女主現在是為了躲避追殺,她必須要像個真正的瘋子那樣才能騙過那些想要置她於死地的人……我說大小姐啊,你好好想想,怎樣才能入戲,怎樣才能成為一個瘋子,不然我們今天還要繼續待在這裡,今天拍不好,明天還得來。」徐導說到這最後,不禁又嚴肅了幾分。
「徐導,我……」
「等等,先別說話!」徐導不客氣地打斷了歐陽琪,她好像在鏡頭裡見到了讓她驚喜的東西……
先前只顧著看歐陽琪了,對其她的臨時演員,徐導沒有過多留意,可現在從鏡頭裡一看,她發現,有一個「瘋子」實在演得太好了!雖然一句台詞都沒有,但是她的眼神,她的表情,甚至她身體的每個肢體語言都是活脫脫的一個瘋子!這演技,簡直比歐陽琪好太多!這是誰演的?這個人就是周蓓蓓。
鏡頭裡的那個「瘋女人」,安靜地站在歐陽琪身後,自顧自地在喃喃低語。她空洞渙散的眼神沒有焦距,彷彿世界在她眼裡是不存在的,她蒼白的面容上,表情變化多端,隨著她嘴裡的碎碎念,時而驚恐,時而歡喜,時而悲傷,時而興奮,最後她指著另一個「瘋子」,什麼都沒說卻笑得像是要岔氣一樣地倒在床上……
徐導聚精會神地望著這鏡頭裡回放的片段,眼底露出了明顯了驚喜,她實在是難以相信,這是一個沒有學過任何錶演技巧的人所能達到的水平嗎?許多專業演員自以為演技多麼多麼的精湛,實際上卻是誇大其實,但是此刻徐導卻認為,蓓蓓的演出才是堪稱絕佳,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這是演戲,徐導還真會以為這人就是一個瘋子。周蓓蓓,果然是一塊值得挖掘的璞玉。至少徐導認為蓓蓓的潛力不會比身邊這位當紅女星要差。
要說到演戲,只要蓓蓓認真起來,那確實能夠讓人拍手叫絕,之所以能夠這樣,除去一個人的天賦,跟她後天的經歷也有關係。沒有故事的人是不適合表演故事的。
蓓蓓在精神病院里需要時時刻刻裝瘋賣傻,成天和一群真正的精神被病人在一起,她自然能知道怎樣才會讓人看不出來破綻。讓她演一個不說話,沒有台詞的瘋子,她不僅可以勝任,還十分出色地完成了,就連徐導都不禁為止眼前一亮……
蓓蓓的經歷和她這些年成長中所遇到的喜怒哀樂,都是她人生寶貴的經驗,所以她即使是一個不起眼的臨時演員,她也能盡自己的全力,全身心地融入進去,出來的效果就是……有時她的存在會搶走女主的風采。
「或許,這孩子天生就是當演員的料子……」徐導那雙鏡片后的眼睛里有著異常的神采,她想到什麼了?
歐陽琪也看到了這一段,當然也聽見了徐導的自言自語。歐陽琪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憤憤的眼神充滿了妒嫉和不甘,她不會承認蓓蓓演得好,她只會更加地討厭蓓蓓。昨天在「夜紫魅」發生的事,私底下徐導也暗示過歐陽琪不要再為難蓓蓓,那樣只會拖累整個劇組的進度,歐陽琪心不甘情不願地收斂了,可現在,她又從蓓蓓身上感到了另外一種危機……歐陽琪留意到了徐導的反應,顯然是很稀罕蓓蓓飾演的「瘋子」。歐陽琪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徐導老是不滿意她的表演,認為她演瘋子不到位。現在可好,徐導看見蓓蓓演的瘋子就像是蜜蜂見了花那麼興奮。
歐陽琪心裡窩火得很,悶不做聲地走開了。
雖然如此,歐陽琪卻也從剛才的觀摩中領悟到了一些有用的東西。這和她的悟性有關,也有蓓蓓的功勞。只不過歐陽琪是不會這麼認為的,她會覺得,自己才是最優秀的演員,一個跑龍套的怎麼能和她比!
接下來就拍得比較順利了,之前折騰了半天都沒拍好的戲,現在歐陽琪只用了三遍就過了。歐陽琪飾演的瘋子和蓓蓓相比,誰更演得好,徐導心裡有數。她其實這些天都有觀察蓓蓓,發現蓓蓓是一個懂事又禮貌,勤快認真的人,她的外形條件不輸於歐陽琪,只是蓓蓓不愛化妝和打扮,在戲里也都是沒有化妝的跑龍套,不過關於這一點,徐導覺得不是問題,目前的影視圈就是缺乏一個字:真
蓓蓓不需要太過華麗的包裝,她的靈氣,她可愛粉嫩的娃娃臉就是最好的招牌,加上她在表演方面有非凡的潛力,相信只要再經過一些專業教學,蓓蓓就會在觀眾面前發光發亮。
可儘管徐導心裡對蓓蓓是讚賞的,但歐陽琪的角色目前是不可能換掉,如果想要培養蓓蓓,只能等下一部戲了。徐導相信自己的眼光不會錯,她的下一部戲已經有人提出合作意向了,劇本也看過,是寫的關於一個患有自閉症的少女如何走出陰影,如何在逆境中奮力掙紮成長,最後終於成為歌壇傳奇的故事。徐導有個初步的想法就是啟用新人。放眼現在的娛樂圈,徐導實在是想不出有誰能符合她心目中那個自閉少女清純而令人心疼的形象,直到她今天看見了蓓蓓的表演,心裡越發萌動了這個念頭。新面孔,新鮮血液,永遠都是各行各業都需要的。徐導想想就感到十分興奮,蓓蓓這顆好苗子,可不能白白錯過了……
蓓蓓這丫頭,哪裡會知道自己被人惦記了呢,拖著疲倦的身體回到家裡,軟軟地倒在床上,滿腦子都是想著明天要穿什麼,要去買什麼禮物準備著……見家長啊,能不緊張么。化女在人。
第二天。
今天蓓蓓也不空閑,買好了禮物打算回家的,結果接到劇組的電話,要她過去一趟,原本蓓蓓以為今天不需要去的。
路人甲嘛,蓓蓓演過不少了,這場戲也不是重頭戲,大家都覺得今天也許能早點收工的,誰知道那個歐陽琪又出狀況,半途去上洗手間的時候不小心崴到腳,她說要休息……好吧,這一休息就花去了兩個小時。
蓓蓓又氣又急,好不容易可以收工走人了,一看時間……這都已經五點了!
蓓蓓急忙給洪珂打了電話,叫他先去她家樓下等,她馬上就趕回去換衣服。
洪珂聽蓓蓓這麼說,當然是有些不悅了,他昨晚回家已經向父母說好了,今晚他會帶女朋友回家吃飯,可蓓蓓到現在居然才剛從劇組趕回家去換衣服。這麼算起來,六點鐘之前都趕不到洪家。
這也難怪洪珂會感到不悅了,他深知自己父母是十分講究禮儀的人,尤其這是蓓蓓第一次來,遲到的話,就會給洪家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洪珂擔心父母會因此給蓓蓓扣分。
蓓蓓在電話里反覆說著對不起,她匆忙趕回家,洪珂的車已經停在樓下了。蓓蓓換好衣服出來,手裡提著一個禮品盒。
洪珂能感覺出蓓蓓臉上的倦意,不禁心裡一疼,先前那一點小小的不悅也就隨之消散了。
「洪珂,對不起,我們快走吧,你父母一定等得著急了。」蓓蓓粉嘟嘟的嘴唇一張一合,對於洪珂來說無疑是一種誘惑,昨晚的那個吻,他留戀她的味道。
蓓蓓睜大了眼睛望著眼前這男人,他眼裡的光芒好奇怪,像是要把她給燃燒了似的,蓓蓓下意識地感到了絲絲慌亂。
「洪……洪珂……」
「蓓蓓,你真美……」洪珂話音一落,俊臉在蓓蓓眼前放大,溫熱的唇粘在她唇上。
一番輾轉纏綿,洪珂才戀戀不捨地從這芳甜里移開。
蓓蓓不自在地低下頭,輕咬著下唇,腦子裡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了昨天在乾廷那裡,他蜻蜓點水般的那一觸……
「打住,打住!周蓓蓓,你這個不爭氣的傢伙,不準想乾廷,要多想想身邊這個男人,他才是你的男朋友,他愛你,他疼你,你不能辜負他!」
蓓蓓就這麼一遍一遍在心裡默念著,洪珂臉上一直洋溢著笑意,他覺得蓓蓓是害羞了,也沒有再逗她。
半小時后,到洪家了,這時已經接近七點鐘。
洪家別墅真大,蓓蓓家以前也是這樣的,只不過,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
歐式庭院與中式建築近乎完美地結合,花紅柳綠,風雅而時尚,這就是洪家別墅給蓓蓓的印象。
洪珂的父母早就望眼欲穿了,見到蓓蓓的到來,他們先是略顯驚訝,隨即笑容滿面地將蓓蓓迎進去,態度十分熱情。
蓓蓓甜美的笑容親切又可愛,脆生生地說:「伯父您好,伯母您好。」
洪母頻頻點頭道:「好……好啊……快,進來坐!」
洪父一邊招呼一邊打量著蓓蓓。
兩口子互相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知道彼此在想什麼。兒子的女朋友長得還不錯,看起來水水嫩嫩的,這樣的女人,至少外型上不會給洪家丟臉。蓓蓓算是過了第一關了。
洪珂見自己父母沒有表現出不悅,他心裡也暗暗鬆口氣,越發地信心倍增,相信爸爸媽媽會喜歡蓓蓓的。
蓓蓓不忘將禮品盒奉上,彬彬有禮地說:「伯父伯母,這是一點心意,請笑納。」
「哎喲,這孩子,真是客氣!」洪母不動聲色地將禮物手下,嘴裡還是說著客套話,此時,她又跟丈夫對望了一眼。這姑娘不失禮節,加分。
華麗大氣的室內裝潢,處處地方彰顯出主人的品味和對生活品質的追求,其實這些也是蓓蓓曾經所熟悉的東西,只是現在時隔多年,她不當千金小姐很久了,早就習慣了普通人的生活,此時此刻坐在這富麗堂皇的客廳里,她心裡不免有那麼幾分不自在。但即使如此,蓓蓓依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適,她的涵養,她的談吐,她的氣質,就是富家千金的樣子,這使得洪珂的父母在心裡又給蓓蓓加了分。這姑娘還真是不錯,言談舉止都符合他們的標準。
他們哪裡會知道蓓蓓有多不自在呢,她恍惚間感覺到這一切好像都不真實,像在演戲……
身在這個華麗氣派的地方,每一件傢具,每一處擺設都是那麼精製。蓓蓓仔細觀察了一下,連傭人身上穿的都是名牌……
洪珂的父母都是有錢人家出身的,言談舉止優雅得體,無論是穿著還是氣質,都有一種高貴和從小養成的傲氣。雖然因蓓蓓的到來,他們已經顯得很親切了,但是蓓蓓也能從小小的細節中想象到些許。
蓓蓓盡量讓自己精神集中,面帶微笑,但越是這樣,她越能感覺到虛假,明明坐在這裡很不舒服,手腳的姿勢都需要注意,她的背脊都是僵直的,可她還是只能默默告訴自己,堅持下去,這只是一個開始,她不能讓洪珂失望。優派件的。
眼前的兩位長輩,笑容可掬,看上去十分親切。
一番簡單的閑談過後,傭人已經將飯菜都端上了桌子,擺得滿滿的一桌子菜。如果換做以前,蓓蓓一定會覺得這是再平常不過了,可現在,她不禁想到了兩個字……浪費。滿桌子的菜,就四個人吃,連三分之一都吃不完。不過這也許就是洪珂的父母想要顯示出他們對蓓蓓的重視吧。蓓蓓這麼想著,心裡稍微好過一點,只是會忍不住想……這一桌子的食物,周家現在一年的生活費都比不上這一頓。
瞧瞧那鮑魚,還一人一隻呢……蓓蓓粗略估計了一下,光著四隻鮑魚起碼就得值五千塊了,還有其他的山珍海味加在一起。天啊,蓓蓓臉上掛著笑,心裡在犯抽。洪家比從前的周家還要更加浪費奢侈……蓓蓓頓時感到自己跟身邊的洪珂之間的距離彷彿在拉遠。
「蓓蓓,嘗嘗這鮑魚,這是前些日子洪珂他爸從香港帶回來的。」洪母一邊說一邊留意著蓓蓓的動作。
洪珂想要為蓓蓓切盤子里的鮑魚,抬眸間無意中對上了母親的目光……他不禁一怔,就是這愣神之間,蓓蓓已經自己在切了。
鮑魚嘛,蓓蓓以前吃得多了,各種昂貴的極品鮑都吃過,至於面前這隻,在鮑魚那種燒錢的食物中,只能算是一般般了。
蓓蓓吃得很斯文,動作優美好看,慢條斯理地品著,淡然從容的神態和舉止,讓洪珂的父母暗暗點頭不已……這姑娘的吃相不像時下的許多年輕人那麼粗魯,她眼裡也沒有露出興奮和貪婪的神色。很好,很好。
洪珂察言觀色,似乎也看出幾分名堂,父母這是在從各個方面來觀察蓓蓓,所幸的是,到目前為止,從父母的反應看來,他們很滿意。
洪珂心裡一喜,俊顏上自然多了笑意,看向蓓蓓的目光越發溫柔深情:「來,嘗嘗這個,你喜歡吃的咕嚕肉。」
蓓蓓有點不好意思,她能感到洪珂的父母那灼熱的目光,不由得耳根發燙,小小聲說:「你也給你父母夾菜啊……」
蓓蓓說得很小聲,含糊,但洪珂是聽明白了的。
洪珂的父母對望了一眼,笑著調侃道:「兒子,你這麼快就忘了我們啊。」
「怎麼會呢,我是想著蓓蓓她第一次來嘛,是客人,所以先給她夾菜。」洪珂沖著母親投去一個溫暖的笑容,然後夾了一大塊肉在母親碗里。
「爸,您吃這個。」洪珂夾起一魚肉進父親的碗里,他知道父親不愛吃太肥膩的東西,魚還算清淡。
「呵呵……你看,咱兒子還是挺乖巧的。」洪母不忘誇誇洪珂,笑盈盈地看向丈夫,可她的眼底卻適時閃過一道異色。這女人興許又在琢磨什麼了。
飯桌上的四人,說話很少,笑聲更是斯文得很,洪珂的父母平時吃飯都是很少談笑的,這是他們從小養成的習慣,覺得這樣能體現出教養。今天是看著蓓蓓來了,他們總也不好太沉悶,加上他們對蓓蓓還是比較滿意的,自然就會談笑了。
蓓蓓吃著吃著偶爾會走神,想起自己在家裡吃飯是多麼的自在,哪裡還會顧及什麼姿態,吃相……可現在是在男朋友的父母面前,她不能不注意,怪彆扭的。
柔和的燈光,可口的飯菜,還有輕聲笑語,這一切,蓓蓓理當感到溫馨才對,但實際上,她心裡最清晰的念頭就是三個字不自在。真的有表面那麼好嗎?為什麼她總是覺得眼前的人,包括她自己,都好像在演戲一般的。
「蓓蓓呀蓓蓓,你是最近當臨時演員當傻了嗎?別胡思亂想了!」蓓蓓在心裡不斷告誡自己,真希望今天的見面能夠順利地,快點結束。
氣氛還算不錯,這些菜的味道不得不說,很好,食材也價格不菲,洪珂的父母真是大方啊。
蓓蓓心裡還是挺感謝洪珂的父母,他們待客周到,態度和善,有錢人家能做到如此,也算是難得了。
飯後甜品是木瓜雪耳糖水,這時候其實蓓蓓已經吃得很飽了,洪珂給她夾了好多菜,她只能一一吃下去,現在還要喝一碗糖水,蓓蓓不用摸都知道,肚子都吃得圓圓的了……
洪母化妝很濃,遮掩了臉上的一部分皺紋,但卻掩飾不住她天生的那種精明相。別看她一直面帶笑容,看似不經意地隨意的問話,實際上都是別有深意的。
洪母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喝著糖水,望向蓓蓓的眼神里多了幾分異彩,柔聲說:「蓓蓓,聽洪珂說,你和他在讀大學的時候是同學,你們現在是從朋友變成了戀人……呵呵……蓓蓓,你大學畢業之後就一直在現在的公司里上班嗎?啟漢可是一家實力雄厚的公司,能當上總裁的助理,蓓蓓你一定是很能幹了,我們家洪珂雖然在大學里當教授,可他在經商方面沒什麼興趣,剛好蓓蓓你又有經驗,這樣再好不過了,今後還可以給洪珂他爸幫幫手……」
洪母是在試探蓓蓓的口風,她聽洪珂說,蓓蓓是「啟漢」總裁的助理,她想啊,兒子能交上這樣的女朋友,今後娶回家來也不錯,說不定還能為洪家的生意有幫助。商界的人大多不會想錯過攀上「啟漢」的機會。「啟漢」本身就夠有份量了,它背後還有一個「築雲」,要是能搭上線,那簡直就是一條金光大道啊!
大學畢業?現在的公司?啟漢?助理?這些字眼讓蓓蓓心裡愕然,懵了,洪母這是什麼意思?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搞錯了吧?她只讀了大學一年級就退學了,她也沒有去啟漢上班啊!
蓓蓓的臉色有點僵,笑意在嘴角凝結……
這時蓓蓓放在桌子底下的手被洪珂握住,他故意緊了緊,臉上笑意不減,不動聲色地說:「媽,我不是跟您說過了嗎,蓓蓓她大學畢業之後就沒多久就去啟漢上班了,最先也是小職員,慢慢才升到了總裁助理的位置。媽……您是不是忘記了我說的這些了。」他握著蓓蓓的手,實際上是在暗示蓓蓓,要她配合。
洪父見蓓蓓的神情有異,他以為是蓓蓓聽出了他們想跟「啟漢」搭關係,當即也感到有點不好意思,哈哈一笑說:「洪珂啊,你媽媽這記性是挺差的……呵呵,蓓蓓,別介意,你伯母也就隨口那麼一說。」
洪母接收到丈夫投來的眼神,心領神會地岔開了話題,是啊,自己太心急了,蓓蓓這才第一次來洪家,他們不能失了風度。只要以後兒子能跟蓓蓓好,還用愁搭不上「啟漢」嗎?
蓓蓓這下子心裡亮堂了,明白了,敢情是洪珂向他父母撒謊,沒有如實說她的情況,而是編造了一套美麗的謊言,讓他父母以為她有一份人人羨慕的工作!最讓蓓蓓感到氣憤的是,洪珂居然事先沒有告訴過她一聲。難怪洪珂的父母會欣然接受她了,如果他們知道她大學都沒畢業,如果他們知道她只是一個擺地攤的,他們還會準備那樣的一桌子菜,還會和顏悅色地跟她聊天,還會接受她這個人嗎?
蓓蓓的心越來越沉,嘴裡依舊喝著雪耳糖水,但是她卻感覺不到甜味了,彷彿流進肚子里的都是滿滿的苦澀……原來,這一切果然都不是真的,這一切都是夢,都是虛假的,都是她一個擺地攤兒的人不能去奢望擁有的!
蓓蓓從洪家出來的時候,感覺自己最後那笑容,好牽強,一定笑得很難看吧。呵呵……能撐到結束,她已經是忍了又忍!
洪珂的父母再三邀請蓓蓓下次再來家裡吃飯,或者蓓蓓想去外邊什麼地方吃都可以。兩老確實滿意蓓蓓,也心急洪珂的婚事,還在琢磨著什麼時候該去見見蓓蓓的父母呢。
這次見家長,蓓蓓在洪珂的父母心裡,最少也有90分以上。
洪家大門關上了,洪珂牽著蓓蓓的手,他要負責送蓓蓓回家。
蓓蓓神情木然,先前的笑容蕩然無存,她不想發火,不想吵架,只是靜靜地站著,抬眸望著洪珂,黑亮的眼眸里泛起痛苦之色,苦笑道:「洪珂,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不是說過,你不會嫌棄我的家庭,不會嫌棄我是個擺地攤的,可你卻要向你父母撒謊。你知道我是文菁的朋友,所以才會撒謊說我是她的助理,我們倆的事是否能成,難道還要靠利用我的朋友來達到目的嗎?」蓓蓓的每一聲質問,都會讓她的心更痛上一分。
涼爽的夜風中,低低的傳來女人擲地有聲的質問,朦朧的光影下,她漆黑的眸子格外清亮,透著她的痛惜與小小倔強。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此刻感覺心煩意亂。
洪珂面露尷尬之色,他知道自己這麼做,是會讓蓓蓓生氣的,但是他也有苦衷,不想蓓蓓被家裡人輕視,不想她受委屈,所以才會在無奈之下編織出先前那一通謊言。
洪珂長臂一伸,將蓓蓓緊緊箍在懷裡,生怕她會跑掉似的。
「蓓蓓,你聽我解釋……」
蓓蓓在他懷裡掙扎,憤憤地望著他,慍怒地說:「解釋?你根本就是故意欺瞞我的,為什麼在進家門之前不告訴我?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剛才在你父母面前露出破綻,他們會怎麼樣?我沒有揭穿你為我編織的那些謊言,只是不想當著你父母的面給你難堪,並不代表我就能接受你的做法,你明白嗎?」
洪珂聞言,先是一愕,焦急中又生出一絲氣惱:「蓓蓓,我承認我這麼做是不對,但那是因為我了解你的脾氣,如果你事先知道我向父母謊稱你是啟漢總裁的助理,你一定不會同意的,可是……可是我不那麼做的話,我們想要在一起就會困難重重,戀人之間都是要互相理解的,你能體諒我嗎?」
這可好,她問他是否能明白,他問她是否能體諒,其實各自心中都有執著,事情是好是壞,就看各人怎麼想了。
蓓蓓只覺得在這夏夜裡,卻比冬天還要寒冷,洪珂的話,讓她的心更沉了幾分:「你既然知道我會怎麼想,卻還要那麼做,或許你有你的理由,你的苦衷,可你真正地尊重過我嗎?你在說你不介意我的家庭背景時,也是心虛的,難道不是嗎?」
「蓓蓓,你還不懂嗎,現在這樣,父母都很滿意你,我們可以繼續交往,甚至可以結婚,這樣有什麼不好?皆大歡喜的局面,你為什麼非要不依不饒呢?我已經向你道歉了,你還要我怎樣?」洪珂在急躁中也難免語氣不好,一時間氣氛有點
「我要你怎樣?」蓓蓓痛苦地擰眉,心底的酸澀越發濃了,用力推開洪珂:「我不用你送了,你回去吧。」
洪珂冷不防被蓓蓓推開,一把拽住蓓蓓的胳膊,面色沉了下來:「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嗎?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的初戀女友就是因為家庭條件不好,所以我的父母不准我們來往,但是我和她堅持要在一起,我母親還曾因為這件事病倒,後來我才被送出國去留學,被迫跟她分開……我不想再經歷一次那樣的痛苦,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我愛上了你,但是有從前的經歷,我不能重蹈復撤,你難道就不能體諒我的苦心嗎,有什麼比我們能在一起還更重要?」
蓓蓓內心驚詫,她是第一次聽洪珂說起關於他初戀的經歷,原來竟是如此無疾而終的一段感情,是被家人活活拆散的……
蓓蓓忽然間覺得自己沒力氣去憤怒了,太多太多的無奈和辛酸,如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湧來,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只剩下滿心的悲涼。意傳有來。
身份,背景,學歷,職業……這些東西,怎麼會在愛情里佔據那麼大的比重?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憧憬的愛情已經不再純粹,一顆真心還不夠嗎?非要加上那些額外的附屬品才能結婚?這樣,只是一段婚姻而已,而不是愛情。
可偏偏,我們是生活在這紅塵俗世中,想要盡情洒脫,談何容易呢?
洪珂見蓓蓓的臉色緩和了一點,感覺她身上的怒氣比剛才小了許多,他心裡暗暗吁了一口氣,唉,怎麼搞得這麼僵呢,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啊。
洪珂壓下心頭的煩躁不安,兩隻手臂環著蓓蓓的腰,她身上傳來一股淡淡的馨香味,自然清新,像是有魔力一樣讓他的煩躁和不安也奇迹般地淡了許多,禁不住在她臉蛋上親了一下,心底的憐惜又多了幾分,低聲說:「好了好了……我錯了,你想怎麼懲罰我都行,打我罵我也可以,就是別再生氣了行嗎,你不開心,我也會心疼的。」
男人的溫柔誘哄,輕聲細語,他這麼低聲下氣,讓蓓蓓有種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覺,不由得鼻子一酸,心臟的位置又疼又澀,他認錯的態度這麼誠懇,她怎麼還能不心軟呢。
蓓蓓的手,輕輕覆在他的大手,幽幽地低喃:「洪珂,我沒想到你的初戀會是那樣的,你以前沒告訴我,是因為那段經歷太痛苦了,所以不想提嗎?既然現在你什麼都說出來了,我想,我可以理解你為什麼向你父母撒謊……」
洪珂聽到這兒,倏地一喜,心裡一塊大石頭落地了,正想著要再親蓓蓓一下,可是她又說了……
「洪珂,我可以不生氣,我理解了你的苦衷,可我還是不能認同你的做法。你想想,虛假的東西能長久嗎?你父母如果只能接受謊言中的我,而不能接受真實的我,那麼,總有一天,他們知道了以後會阻止我們在一起的。你有沒有為我想過,背負著一個天大的謊言,我能心安嗎?我將怎樣面對你的父母?所以我認為,你還是找機會向你父母解釋一下,我並不是啟漢總裁的助理……我只是一個擺地攤的,有時會去兼職做臨時演員,僅此而已。」蓓蓓的聲音很輕,如棉絮般飄散在他耳際,儘管是這麼的輕,卻還是能從她的話中感覺出那份堅持。
「蓓蓓……如果我父母反對我們在一起……」
蓓蓓這張嬌俏的娃娃臉上浮現出堅定的神色:「我們現在就做好心理準備,如果你父母在知道我的真實情況之後會反對,那麼,只要你願意,你肯堅持,我也會願意跟你一起度過最難熬的時期,我們一起努力爭取到你父母的同意。我知道這個過程會很苦,可是我不怕,我相信你的父母總有一天會明白我們,接納我們……」
不想活在謊言里,活在虛假的表象里,蓓蓓心裡何嘗不難過呢,可是她知道,一旦這麼縱容下去,謊言就會想雪球般越滾越大,等他的父母揭穿那一天,她將會比現在更加痛苦百倍。
洪珂也被蓓蓓這一番話給說得動容了,回想多年前,他的初戀女友當時只是害怕,卻沒有眼前這小女人的堅韌和勇氣,或許,他和蓓蓓的結局真的會有意外反轉也說不定。
洪珂咬咬牙,還想說點什麼,但是顯然眼下的情況,不適合再繼續這個話題。洪珂陰沉的面容上露出一個勉強的笑顏:「蓓蓓,我送你回去吧,你放心,我會向我爸媽解釋的。」
「當真?」蓓蓓的語氣里隱約藏著一絲懷疑。
「嗯,當然是真的了。」
「好,我相信你。」
「……」
蓓蓓最終還是原諒了洪珂這一次,選擇了相信他,只希望他真的能夠想明白,如實地向他父母坦誠。至於坦誠后的結果,她預料不到,但是她會如自己所說,跟洪珂一起堅持,努力……。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過去,蓓蓓還是照舊時常去劇組當臨時演員。洪珂自從那天得知蓓蓓當臨時演員會跟著劇組去「夜紫魅」,他就老是覺得心裡不踏實,活像是那「夜紫魅」有什麼讓他特別忌諱一樣。歸根究底,洪珂是因為乾廷的存在而心裡有刺……
洪珂最近每天都會問蓓蓓是不是去「夜紫魅」拍戲了,無微不至的關懷,讓蓓蓓感受到了被人捧在手掌心的滋味,兩人的感情似乎在不斷升溫。
這天,劇組又該去「夜紫魅」了,蓓蓓也隨之去跑龍套。她和劇組的人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比起剛開始那會兒要熟稔些,大家都挺喜歡蓓蓓的,這麼勤快機靈又懂事的人,誰會不喜歡呢。只除了歐陽琪之外。
今天在「夜紫魅」里要拍的鏡頭並不多,蓓蓓估摸著自己能在晚飯前趕回家去。
蓓蓓穿著清潔大媽的衣服在角落裡站著,伸長了脖子看男女主在演這場對手戲,不得不承認,歐陽琪和男主赫楓都是具有養眼的外形,往那一站就能讓人眼前一亮。
休息的空檔,蓓蓓就和劇組的人一起閑聊著,有說有笑的,雖然是聊天,但蓓蓓也能從中學到不少東西。這麼一大堆人在一塊兒,蓓蓓又是穿著清潔工衣服,以至於有人真把她當是清潔大嬸了。
「這位大媽,請問,周蓓蓓在嗎?」小青年手捧的一大束玫瑰花,探頭探腦地問。
「喲,周蓓蓓,有人送花來咯!」不知誰這麼嚷了一句,原本都在談笑著的十多個工作人員,不禁齊刷刷地望向穿清潔服的蓓蓓。
呃,找她的?蓓蓓愕然,這麼漂亮的花,難道是送給她的?
「我就是周蓓蓓。」
送花的小青年顯然是一驚,但也很快恢復常態:「這是您的花,請簽收。」
蓓蓓懵了,還真是她的花!
眼前這一大捧玫瑰花,散發著濃郁的香味,嬌艷欲滴,蓓蓓只覺得腦子有點懵,她長這麼大,第一次收到別人送的花。:蓓蓓將花束中的小卡片拿起來,好奇地打開……在這一秒,她心底忽地升起一個念頭:自己希望這是誰送的呢?
劇組的人紛紛調侃起來,尤其是女人,誰會不喜歡花呢,望著蓓蓓懷裡那鮮艷的花朵,目光中都充滿了艷羨。
「哇,蓓蓓,你真行!」
「蓓蓓,你真是深藏不露啊!」
「……」
「很好,我給你來個特寫!」攝影師嘴裡說著,手上已經有所動作,在蓓蓓還沒反應過來之際,他抓拍到了她適才那可愛的表情。
徐導正好在低聲跟燈光師說著什麼,聽到攝影師的話,徐導不禁下意識地抬眸望去……
此時此刻的蓓蓓,茫然的神情中帶著幾分羞澀,驚訝,圓溜溜的眸子地盯著自己手裡的花,粉嫩的娃娃臉上露出茫然的神情,帶著幾分羞澀,驚訝,彷彿情竇初開的少女般令人心動不已,別說是男人了,就連女人見了也會忍不住在心裡暗暗讚歎。
徐導那雙睿智的眼眸里流瀉出點點異彩……她之所以會對蓓蓓另眼相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蓓蓓身上有種靈氣,她可以直率,活潑,她也可以安靜,羞澀,含蓄,這麼宜靜宜動的年輕女孩子,加上又有表演的天賦,怎能不讓徐導意動呢,心裡想要培養蓓蓓的念頭越發強烈了。
這一幕,被站在角落裡的某個男人盡數看在眼裡,他那張妖媚邪惑的俊臉上,嘴角噙著不屑的淺笑……
「老大,依您看,這是誰送的花呢,蓓蓓好像很開心……」飛刀在小聲叨念著,也不知他是故意還是無意這麼說的,好像看不出來老大臉色不是十分美麗。
乾廷扁扁嘴,輕挑著眉梢,漫不經心地說:「呵呵,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玫瑰花嗎,女人真是容易哄,幾朵花就能高興得傻了!那花兒能吃嗎?拿回去沒幾天就枯萎了,有什麼好看的。」
飛刀一副苦相地搖頭不止,老大實在是太不浪漫了!飛刀沉默了幾秒,驀地抬起頭,一雙小眼兒審視著乾廷,像是發現了一件很嚴重的事情。
乾廷眼一瞪:「你幹嘛這樣看著我?」
「老大……你有沒有聞到一股味兒?」飛刀頗為認真地說。
「什麼味兒?」乾廷一時沒反應過來,還真是不恥下問。
飛刀一下子咧嘴笑開了:「呵呵……酸味兒……」
「酸……」乾廷臉色一黑,抬手就給了飛刀一記爆栗。
「哎喲!」飛刀皺著臉呼痛。
蓓蓓好像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回過頭,卻是什麼都沒看到,心想啊,自己這幾天怎麼老是會出現幻聽呢,有時聽到飛刀的聲音,但都是沒見著人,這不是幻聽是什麼?真是奇怪了,可能是休息得不夠好所以精神恍惚吧。蓓蓓腦子裡是這麼想的,她哪裡知道,這並不是她幻聽了,而是飛刀和乾廷真的躲在某個角落偷偷看著她……她更不知道,自從上次她在這兒拍戲時被歐陽琪欺負之後,每一次劇組再來這裡,飛刀和乾廷都會在大家不知道的角落裡觀望著。至於為什麼呢?這個問題,暫時無解。
玫瑰花是洪珂送的。蓓蓓在看見卡片上的署名時,並沒有太過驚喜,但她還是會感到一絲甜意。人生中第一次收到的玫瑰花是自己的男朋友送的,這似乎就是理所當然並且令人欣慰的事情了。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是的,她該高興,該感動……最近一段時間,洪珂對她比以前更好了,加倍的溫柔體貼,這卡片上還說,他今天會來接她。
五點鐘,洪珂從學校趕過來,今天也是劇組收工最早的一天了。
很不巧,洪珂在上樓的時候遇見了某個妖孽男人,正吹著口哨從樓梯走下來……
兩個男人擦身而過,可是過了幾秒之後,卻又都同時停下了,像是有感應一樣轉過頭。
「喲,來接蓓蓓啊。」乾廷這不冷不熱的一聲招呼,深邃的桃花眼裡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芒。
洪珂也是一個挺注重禮節的人,沖著乾廷微微點頭,只是眼底的那一絲疑惑卻是難以掩去。乾廷是湊巧從這裡經過還是他也去看蓓蓓了?
「乾先生,你看見蓓蓓了嗎?」洪珂面帶微笑,眸光緊緊盯著眼前的男人。
乾廷搖搖頭:「沒看見,你上去找找吧。」
這貨眼都沒眨一下,神態自若,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實際上,他哪裡是沒看到啊,明明是在角落偷瞄了人家n久……
乾廷還真瀟洒,說走就走,酷帥十足啊。洪珂微愕,卻也沒有再多說,緩緩轉過身去,低著頭沒走出幾步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蓓蓓!」
蓓蓓已經換好了衣服,手捧著玫瑰花走了過來。
「洪珂,你怎麼上來了,我還以為你會在車裡等我。」
「我以為你還在拍,想上來看看,不知道你已經收工了。」洪珂溫柔地攬著蓓蓓的肩膀,目光落在她懷裡的玫瑰花上。
蓓蓓心裡一甜,晶亮的眸子望著洪珂:「謝謝你的玫瑰花,下次別這麼破費了……這個,花了不少錢吧?」
洪珂先是一愣,隨即莞爾笑笑:「你呀,談戀愛不能太節省的,該花的錢還是要花……你是我女朋友,送花給你是天經地義的事,只要你喜歡就好。」
蓓蓓點點頭,甜甜地一笑:「喜歡,我當然喜歡……可是我要捧著這個回家,我爸媽會覺得挺奇怪的。」
洪珂剛毅的面容上浮現出一抹篤定的神色:「相信我,你爸媽看見我送的玫瑰花,一定會替我們高興的。今天是我第一次去你家吃飯,這束花說不定能為我加一點分呢。這花是不是有點重,讓我拿著吧。」
其實花並不重,但是洪珂的細心體貼,讓蓓蓓不禁又生出幾分感動。被人呵護,被人重視,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覺是甜蜜且幸福的。洪珂對於蓓蓓來說,是實實在在的,而乾廷……只是一個遙遠而夢幻的海市蜃樓。
兩人的對話,一句不漏地鑽進某個男人的耳朵里……嗯,洪珂要去蓓蓓家?這麼說,很可能蓓蓓已經去過洪珂家裡了,看來兩個人的感情發展得挺順利的,身為蓓蓓的好朋友,乾廷該為她高興。
也許蓓蓓和洪珂真的是好事將近了,那麼,到時候該送點什麼結婚禮物才好呢?乾廷琢磨著,要不要親自去礦場里,親自挑選出今年最好的鑽石來為蓓蓓做一套首飾呢?嗯……這個主意不錯,正好下個月就是他要去礦場的日子,挑出讓他滿意的鑽石,然後去見英國皇室那幾位。每年這個時候都是如此,乾廷原本都有些厭倦了,不過一想到自己將要為蓓蓓挑選出她的結婚禮物,他又滋生出了一些另一番興趣。能為自己的好朋友親自挑選鑽石,看著她在結婚時戴在身上,幸福地成為美美的新娘,這種感覺,想起來就令人振奮。
振奮……除了振奮還有什麼?乾廷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摒去心底那一點怪異的感覺,從側門溜走了。自始至終都沒讓蓓蓓知道他在偷看,偷聽。
蓓蓓以前暗戀他,現在看起來,她已經走出了曾經的陰影,將感情都投注在了洪珂身上,並且兩人進行得挺穩定的。乾廷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他既不用對那晚的事情負責,也不用擔心蓓蓓會糾纏,這不是挺好的嗎?奇瑰郁花。
只是,偶爾想起曾有一個那麼喜歡他的女人,純情暗戀他的女人,甘願將心藏起來獨自舔傷口的女人,她的感情那麼真,那麼深,可最後還是投入到了別人的懷抱。難免會讓人隱隱地感到不是滋味。但只要她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他會祝福她的。「蓓蓓,你幸福的時候,最好不要再想起我。」乾廷心裡默默念著這一句。
乾廷對於洪珂不是特別了解,可乾廷也是男人,他明白,如果洪珂發現蓓蓓的某些心事,即使是曾經的過往,那也會影響到他們現在的感情。乾廷直覺地認為洪珂不會大度到允許蓓蓓有一個男xing好朋友,並且是她暗戀過的男人。
乾廷目送著洪珂的車子離去,望著遠方出神,褲袋裡的手機震動了好半晌他才覺察出來。
是乾繽蘭的電話。乾廷微微一怔忡……腦子裡驟然想起了那天在姑媽家,看見了文啟華的照片,當時姑媽好像是在猶豫要不要向他說點什麼,只不過由於剛好飛刀打電話說蓓蓓在拍戲的時候被人欺負了,所以乾廷也就匆匆離去。現在回想起這事,乾廷不由得糾結,他該不該趁機向姑媽問問關於她和文啟華的事?
乾廷心裡有個不太美麗的預感……姑媽年輕的時候曾愛過一個男人,愛得很苦,愛得很卑微,是什麼樣的男人能夠讓姑媽心甘情願忍受痛苦呢?乾廷搜尋了記憶中所能想到的人物,最終,漸漸在心底映出一個模糊的影子……文啟華。乾廷只覺得背脊發寒,假設是真的,那麼,文菁和翁岳天如果知道了,將會做何感想?
乾繽蘭特意叫乾廷來家裡,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讓乾廷和她一起玩遊戲……
沒錯,是玩遊戲機,那種最老式的插卡帶的遊戲機。、。
乾繽蘭這麼做的用意,一開始乾廷不能理解,但是他沒有推辭,還是照乾繽蘭所說,一邊跟她對打一邊教她。還來的家。
男人對於這種東西大都是有經驗的,小時候沒少玩過,現在時隔多年,玩習慣了高端電腦遊戲,再玩這老舊的遊戲機,雖然少了幾分刺激,但卻能激起人心底對於童年的許多美好回憶。
乾繽蘭沒玩過遊戲機,可她不會忘記,在她送給翁岳天兒童節禮物時,在卡片上曾經寫到,她願意陪他玩遊戲機。雖然他到現在也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但她就是想趁著最近在家休養身體的時候能學會怎麼玩,她不知道在有生之年能不能派上用場,可是為了兒子,而了今後有機會跟他拉進距離,她願意去嘗試。
初次接觸這類東西,乾繽蘭顯得十分笨拙,在她那一代,童年時可沒遊戲機。如今她都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再來研究這東東,明顯會比年輕人吃力許多。
乾廷拿出了充分的耐心,不厭其煩地為乾繽蘭講解,示範,他也是被遊戲機勾起了興趣,乾繽蘭要是學會,就能和乾廷搭檔了。玩過遊戲機的人都知道,一個人玩沒什麼意思,最讓我們懷念的是小時候跟人搭檔一起玩,玩得起勁了甚至連最愛看的電視都會錯過。
「姑媽,您記住,人走到第二塊磚的時候就要同時按下這兩個鍵……」
「不行不行,您這樣是沖不過去的,要先往後退,再往前,像這樣……」
「吃那朵花!下去,下管道去!」
「這兒有好幾十個金幣呢,記得要頂出來。」
「……」
這就是一款典型的,經典中的經典遊戲「超級瑪麗」。
乾廷一遍一遍地教乾繽蘭,她進度慢,但學得很專心。
乾廷從她專心的程度上也能猜到幾分,興許是為了陪小元寶玩吧?
這猜測不全對,但也算是對了一半。只不過乾廷沒想到乾繽蘭是為了陪翁岳天玩遊戲機……儘管那希望十分渺茫。
乾繽蘭揉揉發疼的太陽xue,輕嘆一聲:「乾廷啊,我真是老了,對著屏幕一會兒就感覺頭暈,我們先休息休息,晚一點你再繼續教我……」
「姑媽,您累了就休息,我給您按一按肩膀。」乾廷說著話的時候,眸光里那種親切自然,不知道的人會以為這真是一對母子。
乾廷對自己這個姑媽,頗有親切感,他的親生父母去世得早,姑媽是乾家人中對乾廷最好的一個,雖然不能彌補乾廷失去雙親的遺憾,但也算是一種安慰了。乾廷心知肚明,在乾氏家族,只有乾繽蘭一個人才將他真正地視為親人。
乾繽蘭疲倦地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乾廷站在沙發背後,輕輕敲著乾繽蘭的肩背,這母慈子孝的一幕,使得乾繽蘭自己心裡產生了諸多感慨。
「乾廷啊……你說,我這輩子,到死之前,能不能有那麼一天盼到我兒子像你這樣對我呢?呵呵……這是我的奢望吧,也許,我只能孤零零地慢慢老去,直到我的牙齒掉光,直到我老得走不動……」乾繽蘭軟弱的語調,略帶凄涼的一番話,讓乾廷不由得心頭微酸。
乾廷手上的動作略有停滯,但很快就恢復常態,笑著安慰道:「姑媽,您別這麼想,現在不像以前的年代,如今的人啊,活個七八十歲是常事,您好好保重身體,以後啊,就等著看小元寶娶媳婦兒吧。」
「小元寶?」乾繽蘭一怔,當真估算了一下:「小元寶這孩子今年底才7歲呢,等他娶媳婦兒,我恐怕早就不……」
「姑媽,您會長命百歲的!」乾廷及時打斷了乾繽蘭的話,不是他不禮貌,而是不忍聽到一個孤獨的母親在嘆息。
「死」字,乾繽蘭沒說出口,只是,她發覺自己現在的想法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她不怕死,甚至覺得,死也不是一件壞事,也許在另一個世界,她還能見到文啟華。可是現在,她不能像以前那般洒脫豁達了,她有了牽絆,有了放不下的某些人和事……她是真的,渴望著自己能多活幾年,因為她想要看著兒子健健康康,想要看著兒子一家人幸福快樂的生活,盼著有一天,兒子能再親口叫她一聲媽。盼著真能像乾廷說的那樣,看著小元寶娶媳婦……
乾繽蘭仍然閉著雙眼,只是臉色變得格外蒼白,不知不覺間,眼角竟然滑出一滴晶瑩的液體。
「姑媽,您……」
「孩子,別捶背了,過來,坐下。」乾繽蘭平靜的聲音里透著絲絲顫抖,可見她此刻的心情並不如表面的那樣淡然。
乾廷在乾繽蘭對面坐下,緊緊蹙著眉頭,神情凝重,他預感到了乾繽蘭這是有話要說。
果然,乾繽蘭在靜默一會兒之後,倏然睜開了眼睛,紅紅的眸子盈動著水澤,流露出一股悲傷的氣息。
「孩子,關於那天的照片,關於我和文啟華,我知道你有諸多疑問,我很感謝你沒有追問我,你顧全了我的面子,可是我……有些東西憋在心裡太久了,我以為時間長了就沒事,但是我最近特別容易感觸,經常都會失眠……」乾繽蘭的聲音里有著明顯的落寞。
乾廷輕輕點點頭,他沒有打斷乾繽蘭,他做好了準備要洗耳恭聽,當一個好的聽眾。
乾繽蘭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摒去心中最後一絲猶豫,略帶沙啞的聲線在空氣中暈染開來:「也許,你能猜到,我年輕時愛上的那個男人就是……就是文菁的父親,文啟華。」
乾廷揣在褲袋裡的手緊了一緊,心臟的位置禁不住抽痛,默不作聲繼續聽,他似乎可以預見接下來乾繽蘭要說什麼,可是,事實上,他將要聽到的事情,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乾繽蘭的眼神變得柔軟而迷離,露出緬懷的神色:「文啟華是我唯一愛過的男人,我那個時候從倫敦回到國內,偶遇文啟華,我對他一見傾心,剛開始,我隱瞞了自己的身份,他不知道我是乾幫的大小姐,我和他成了朋友。我以為,只要跟他先做朋友,總有一天我會成為他的女朋友,可是時間慢慢過去,他對我都是規規矩矩的,沒有男女之情。那時他還沒有創建公司,只是一個痴迷盜墓的年輕小夥子。他時常會消失,一消失就是好幾個月,再出現就會帶著一堆寶貝,那都是他盜到的東西。有一次,他又不知道去哪裡盜墓了,在他消失那段時間,我被迫嫁進了翁家。」
乾繽蘭停頓了片刻,靜謐的空氣里蔓延著令人惋惜的愁緒,聽她訴說這一段陳年往事,乾廷沒有絲毫不耐煩,他很清楚,乾繽蘭說的這些事,定然關係重大。
乾繽蘭嘴角浮現出凄涼的淺笑,幽幽地說道:「我嫁進翁家之後,仍然不甘心,我不想失去自由,我時時刻刻都想著要離開,可是我懷孕了……我想聯繫到啟華,但他不知道去了哪裡……我生下了岳天,到了他八歲那年,他父親翁國棟因為執行任務,犧牲了,我當時也正好得到了啟華的消息,我們已經快十年沒見面了……十年啊,可以改變太多的事,等我再見到啟華的時候,他告訴我,說他幾年前已經結婚了,但他愛的卻是另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就是文菁的母親,阿芸。」
「我去見啟華,原本是想著見一面就回到翁家去,可是我見到人的時候才知道他傷得有多嚴重,阿芸不在他身邊,失去了阿芸的蹤跡,啟華沒人照顧,他的妻子也跟其他男人跑了……我不忍心丟下他,所以就留在他身邊。我心裡一直都是愛著他的,不管他愛的是誰,不管他有沒有結婚,我都不會放棄對他的愛。我捨不得失去跟他相聚的日子,我也自私地想要過自己的生活,我不再回去翁家了。啟華傷好之後,我成為了他的助理。我以為這是上天再次給了我機會,以為這次我一定可以得到他的心,到最後我才發現,我低估了啟華對阿芸的愛,他說,這輩子,他不會跟除了阿芸之外的女人相愛。」乾繽蘭的情緒顯得有幾分激動了,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
乾繽蘭眼裡透露出痛苦與恐懼,身子也在微微顫抖,哆嗦著嘴唇:「乾廷,你知道嗎,我是一個卑鄙又自私的女人,我那時候被愛情沖昏了頭腦,我不甘心自己得不到啟華,我太愛他了,愛得入了魔。我……我以死相逼,逼他給我一個孩子!」
孩子?乾廷聽到這裡,哪裡還能淡定,似乎有什麼東西從腦子裡閃過,一股寒氣從腳底竄上來……難道說,還有更加詭異的事情發生嗎?乾廷終於明白,乾繽蘭要說的重點就是她口中的這個「孩子」!
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乾廷不由得摒住了呼吸,只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收縮,鮮少有什麼事能讓他如此緊張,甚至帶著幾分莫名的恐懼。「
乾繽蘭的臉色蒼白得嚇人,一隻手緊緊抓著旁邊的抱枕,顯然是在儘力抑制著自己的情緒,但即使這樣,她還是會禁不住微微顫抖,痛苦的神眼裡夾雜著懼意。以為自己早已經看透世事,但其實她也有底線,在觸及到某些人和事的時候,她再也無法保持淡定……而此刻她口中所說的,正是其中之一。
乾廷緊緊咬著牙,一言不發,只是起身為乾繽蘭倒了一杯水。
乾繽蘭接過杯子,咕咚咕咚灌下一大半,溫熱的水流進身體,卻無法溫暖她的心,極力穩住情緒,才得以繼續下去:」我知道他不愛我,他的心裡只有阿芸。我也曾怨過恨過,可是,愛情是不分前來後到的,我比阿芸更先認識啟華,我對他一見鍾情,之後就像著魔一樣的難以自拔,阿芸認識啟華是在我之後,但是她卻能讓啟華產生愛慕……我以前不明白這是為什麼,明明我哪裡都不輸於阿芸,為什麼啟華沒有愛上我?當他親口告訴我,他不會接受我的愛,我就像是瘋了一樣,我拚命想要抓住什麼,所以我就……我就以死相逼,逼他給我一個孩子……他不願意跟我發生關係,但是又被我逼得沒辦法,他怕我真的會想不開去自殺,最後,只好用那種方法……他那天夜裡交給了我一樣東西,我拿到之後就直奔醫院去了……「
不需要做那種事也能讓女人懷孕,那會是什麼方法?當然不會是一種,而人工shoujing就是這其中被採納得最多的一種。
乾廷在聽到乾繽蘭這麼說時,震驚之餘,竟然又感到是鬆了一口氣……原來文啟華並沒有背叛阿芸,他不是跟乾繽蘭發生了關係,而是被逼無奈卻又不想眼睜睜看著一條鮮活的生命消失在自己面前,所以才會想出了將自己的(和諧……親們該想到這省略倆字是啥的。)交給乾繽蘭。而人工shoujing的成功率並不是百分百的,能否順利懷孕,誰都無法預料。
乾繽蘭紅紅的眼眶裡瀰漫著水汽,回憶起這些往事,雖然時隔多年,卻依舊如同發生在昨天那樣令人心痛不已,哽咽的聲音說:」我知道,啟華當時的心情有多痛苦,就算沒有跟我做什麼,他將那個交給我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打算,以後不再見我……他和我多年的友情,是被我一手破壞的,是我不甘心只做朋友。我那個時候是鬼迷心竅了,我沒有考慮那麼多,就是想要一個屬於我和他的孩子……人工shoujing的機率並不大,啟華其實也不希望我真的能成功,可是,這個世界上,孽緣太多了,我就是自作孽……「
」我後來真的懷孕了,我每天小心翼翼地活著,生怕肚子會有個什麼閃失。在我快要生的那幾天,啟華才知道這件事,他終究還是不忍心放任不管,他派了一個人來看我,就是當時文家傭人的丈夫,專門為文啟華打理花園的人,是他陪著我去的醫院……或許是老天爺都不能夠原諒我用這種方式懷上啟華的孩子,所以才會懲罰我。我剛剛生下孩子,是個男孩兒,但醫生告訴我,孩子已經……已經……夭折了!「最後那三個字,好比重於千斤,耗盡了乾繽蘭僅剩的力氣,長期以來壓抑著的情緒,終於是在這一瞬間徹底崩潰!
撕心裂肺的哭聲讓整個空間都瀰漫著悲傷,這一段塵封的往事,被刻意掩埋在斑駁的時光里,一旦被揭開,彷彿如同一條醜陋但慘烈的傷疤,血肉模糊,散發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那個一出生就夭折的孩子,也是一條命,他何其無辜呢,來到這個世界,就是死亡的那一刻嗎?名窒摒息。
乾廷現在的心情複雜至極,好比沉重的鉛球壓著。他怎麼都想不到,姑媽年輕時竟然會強悍至此,愛到瘋魔,不惜親手毀了她和文啟華的關係,只因為她的愛是無望的,她要為自己這一生留下點念想,到頭來卻發現是製造了一場傷人傷己的悲劇。文啟華與她的友情再不會到從前,而她寄予厚望的孩子卻在一出生就夭折。命運究竟能有多曲折多艱難?乾廷已經無法對眼前的女人產生憤怒和鄙視,她曾在漫長的歲月里獨自承受心靈的折磨和煎熬,她雖然是自食苦果,但做為一個母親,她所受的罪,是旁人難以想象的。
乾繽蘭為了得到心中所愛,離開了家,離開了翁岳天,不惜一切代價去追求她嚮往的愛情,最終的結局卻是失去了所有。她沒能見著文啟華的最後一面,翁岳天也因小時候失去母愛而對她心存芥蒂直到今天。從年輕到年老,從青春年華到美人遲暮,乾繽蘭的命運頗多波折,經歷了那些之後才造就了現在這個孤獨,凄涼的她。沒有多少事情能激起她內心的波瀾了,只有關於翁岳天的,還有那天在教堂門口遇到的少年……
乾廷起伏不定的心緒久久難以平靜,他沒有勸乾繽蘭不哭了,他覺得她缺乏的正是釋放她自己。外表越是堅強的人,有時候比脆弱的更加需要一個發泄情緒的機會。只是乾廷在漸漸平復下來的時候,難免會對當年一些事情有那麼一絲絲的不解……那個夭折的孩子,也不知道乾繽蘭是否有親自確定過呢?不知怎的,乾廷只覺得太過令人惋惜了,他甚至希望乾繽蘭是搞錯了……如果那孩子還活著,今年應該十九歲,可是對於文菁和翁岳天來說,那孩子將會是?
乾廷想到這裡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文菁和翁岳天的弟弟?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如果不是乾繽蘭說出來,恐怕文菁和翁岳天這輩子都不會知道這個秘密吧。
乾繽蘭原本就是在休養期間,剛才這麼一激動,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降到了谷底,倒在沙發上哭得肝腸寸斷。她傷心的不只是失去了那個孩子,她也為自己曾經做過的那些事而痛心,為文啟華,為翁岳天,為文菁,為她自己……
乾廷將乾繽蘭扶到了卧室,她鑽進被子里,只說了一句讓乾廷回家,不要擔心她。這之後,她便一言不發。
乾廷不放心,一個人在沙發上坐著,悶悶不樂地抽煙,一隻接一隻……他腦子裡想到了許多人和事,最後停留的畫面竟是某一個女人……蓓蓓。
乾廷和蓓蓓之間,就像文啟華和乾繽蘭,是一對好朋友,但不同的是,乾繽蘭因愛不成而走向了極端,而蓓蓓卻沒有。她寧願自己苦,也不願意破壞掉她和乾廷之間的友誼,不願傷害文菁,即使知道文菁是乾廷的所愛。哪怕是她和乾廷發生了關係,她依然沒有以此作為得到他的籌碼和條件。正因為這樣才沒有將她自己和乾廷逼到死角,沒有發生不可挽回的悲劇。乾廷認為,在這一點上,他是幸運的,至少,暗戀他的這個女人,她對待感情的方式,沒有讓他反感。
她的愛,那麼隱忍,傻到讓人無法不去心疼。這個女人,她現在,還好嗎?帶男朋友回家還算順利吧,父母會接受的吧?
或許是聽過了乾繽蘭的故事,乾廷感觸特別大,他開始想念蓓蓓的蛋炒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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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今晚聽熱鬧的,蓓蓓的父母親自下廚做好了飯菜迎接洪珂的到來。周母是見過乾廷的,在蓓蓓的房間里,當時還以為那男人是蓓蓓的男朋友,可今天才知道,原來蓓蓓的男朋友另有其人。不過這不要緊,只要蓓蓓喜歡,只要她能開竅,知道談戀愛那就好。周父周母很滿意洪珂,四人有說有笑地吃頓家常飯,氣氛相當融洽。
洪珂對自己還是挺有信心的,如他所料,這次見家長很順利,這頓飯也吃得開心。蓓蓓的父母態度親切熱情,沒有架子,很隨和,洪珂不會感到不自在,他甚至覺得,在家裡吃飯沒什麼氣氛,但是在蓓蓓家裡就不同了,雖然這是房子老舊,裝修和傢具陳設都很簡單,比起他家的豪華別墅差太遠,可是卻透著濃濃家的溫馨,小小的蝸居,很溫暖。
正當大家吃得正爽聊得正歡的時候,響起了敲門聲。
周母的動作比蓓蓓快,笑眯眯的起身去開門。
門口站著一個陌生的女人,一身貴氣,這行頭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闊太太,周母愣住了。
」你找誰?「周母面露疑惑之色。
門外能聽見屋子裡的笑聲,那中年女人毫不客氣地一把推開周母,氣勢洶洶地走進去……
」洪珂,你馬上跟我回家!「
這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洪珂的母親!
大家都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這是個什麼情況?
陽台上某個男人已經來了一會兒,他是來看蓓蓓的,他還在想,這頓飯吃得真久啊,乾脆撤吧,想不到剛準備走就聽見裡邊有了不尋常的動靜,似乎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洪珂的母親來意不善,她一出現,整個氣氛頓時變得格外僵硬,還夾雜著明顯的火藥味,活像是誰欠了她幾百萬沒還一樣。」
洪珂見事不對,連忙站到母親身邊,賠笑道:「媽,您這是……媽,有話好好說嘛。」
「呵呵,原來是洪珂的媽媽啊……來來來,快坐快坐!」周父熱絡地招呼,一邊向老婆遞眼色。
周母心裡窩火,這女人的態度太囂張了,擺明是來鬧事的。但是看在女兒的面子上,周母就暫時把這口氣給壓下去,且看這女人到底想要怎樣!。
洪母冷笑一聲,精緻的化妝也掩蓋不住她內心的醜陋,慍怒地諷刺道:「不必了,這樣的地方,我可是一分鐘都不想待下去。你們家裡窮也就算了,可怎麼教出這麼個女兒?要不是我剛才在美容院遇到了洪珂的大學同學……」說到這兒,她兩眼朝著蓓蓓一瞪……
「就是你的表妹,賀琪。是她告訴我,你根本就不是什麼啟漢的助理,你只不過是一個擺地攤兒的!還有啊,你連大學都沒畢業就退學了,你父母坐了幾年牢才出來的,而你……」洪母惡狠狠地指著蓓蓓,怒不可遏地吼道:「你因為勾引自己的姑父不成,被你姑媽一怒之下送去了精神病院!你和你的家庭,劣跡斑斑,竟敢欺騙我們家洪珂,慫恿他撒謊欺騙我和他老爸,說你是什麼啟漢總裁的助理!我呸!」
原來如此,是她湊巧在美容院遇見了賀琪,那女人是蓓蓓從小到大的對頭,知道洪珂和蓓蓓談戀愛,她當然是不遺餘力地向洪母揭底了。
洪母氣急敗壞,這凶神惡煞的女人,整個臉都扭曲了,唾沫星子都濺到了蓓蓓臉上,一副要吃人似的樣子,哪裡還有半點高貴端莊可言。
洪母的一席話,讓所有人都獃滯了,每個人心裡都掀起了驚濤駭浪!
蓓蓓的父母並不知道蓓蓓當初進精神病院的真正原因。他們可以不計較被人指著鼻子罵,但是,他們不能接受這可怕的事實,不敢相信,蓓蓓竟然是因為那樣不堪的原因才進了精神病院。
周母攬著蓓蓓的胳膊,淚眼漣漣,她怎麼會不相信自己的女兒呢。
父母眼裡的真怒和心疼,刺痛了蓓蓓的心,蓓蓓臉色慘白,渾身冰涼,如墜冰窖一般。想不到自己苦苦隱瞞的往事,就這樣被狠狠撕開來!
蓓蓓只覺得胸口泛堵,極大的刺激之下,身子不由得一晃:「不……不是那樣的……我沒有,我沒有勾引那個畜生!是他想要侵犯我,我反抗……我打傷了他,所以我才被……」
「你還想狡辯什麼?你以前告訴過我兒子這些嗎?勾引自己的姑父,進精神病院,父母坐牢,這些醜事,你哪一樣告訴過我兒子?你好意思啟齒嗎?不要臉!像你這種人還想迷惑我兒子,想要嫁進我們洪家,你休想!」洪母一頓搶白,句句惡毒,刺耳,好比一把一把的鋼針往人心上扎。
「你閉嘴!」周母終於是忍無可忍,沖著洪母吼回去:「你憑什麼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我女兒?我和他爸爸坐牢的事,與她無關,她進精神病院也事出有因的,你問都不問都在這兒罵人,你算什麼東西?你搞清楚,這是周家!」
「說得對,虧你還是有錢人家的闊太太,你就是這樣隨便把shi盆子往人身上扣嗎?你看不起我們周家,我們照樣看不起你!有幾個臭錢了不起嗎?你們走,我們這裡不歡迎!」周父也怒了,怎麼說蓓蓓都是周家的寶貝,豈能容人如此侮辱!
洪母想不到對方的態度會這麼強硬,她一向都自認為高人一等,今天來周家到是見識到了,她怎會服氣呢,在她眼裡,窮人是沒資格跟她那樣的富人較勁的!
「你們……你們還有理了?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呸!就你正?你從頭到腳都是歪的!」周母再一次吼回去。
「都是一丘之貉,不要臉!」
「你才不要臉,你全家都不要臉!」
「……」
二比一的罵戰,屋子裡如同飛進來幾十隻鳥兒在齊鳴,聽者只覺得腦子嗡嗡作響,心煩意亂,怒火在不斷燃燒,燃燒……
蓓蓓痛苦的眼神死死盯著洪珂,她內心的悲慟無人知曉,她知道,父母也和她一樣,因為她從沒說過自己被姑父差點被姑父侵犯的事,她不敢說,她怕父親會去找人拚命。如今,都被揭穿了,她可以好好安慰父母,可她該怎樣面對洪珂?她想要知道他會怎麼做。
洪珂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看得出來他在極力隱忍著,可是他受不了蓓蓓那受傷的眼神,他有種被凌遲的感覺。他是第一次聽說蓓蓓和她姑父的事,第一次聽說蓓蓓進過精神病院,第一次聽說蓓蓓的父母坐過牢……每一件事都足以對他造成巨大的衝擊。
「夠了,都別說了!」洪珂這一聲低吼,蘊含著悲憤的力量,俊臉痛苦地扭曲著。三個正在吵架的家長不由得同時停止了,紛紛望向洪珂。
「兒子,你……」洪母很少見兒子這樣憤怒的神情,一時間竟呆住了。
洪珂的臉色異常難看,眼眶微微泛紅,緊緊握著拳頭似是在為控制自己的情緒:「你們,能讓我和蓓蓓說幾句話嗎?」
三個家長不做聲了,洪珂的母親狠狠地用眼神剜了蓓蓓一眼,既然兒子開口,那就讓兒子說吧,反正事情已經全抖出來了。
站不整善。蓓蓓的父母雖然心裡很火,但是眼下,其他的事都可以暫時放一邊,最要緊的是看洪珂會怎樣處理他和蓓蓓的關係。
洪珂挪動著沉重的步子,只是幾步都好像是走過了千山萬水,他心裡的震驚,憤怒,悲痛,種種負面情緒交纏在一起,割著他的每一根神經。
蓓蓓就這麼望著他,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到身前,她忽然間覺得,此刻的自己,是多麼需要一個溫暖厚實的肩膀靠一靠,她需要有人勇敢地站在她身邊,告訴她:不要怕。
洪珂垂頭看著眼前這個面色蒼白的女人,她眼裡的無助,脆弱,他看得清楚,他應該義無反顧地擁著她,只是,在聽到了母親那一番話之後,他整個人都變得僵硬了,彷彿胳膊都抬不起來。洪珂凝視著蓓蓓,乾澀的喉嚨里發出低啞的聲音:「為什麼……那些事你從來不告訴我?我想要好好跟你在一起,我想要娶你,可是我現在知道的那些事,不是從你口裡說出來的,你知道我是什麼心情嗎?」
蓓蓓強忍著身體里洶湧的酸意,努力不讓自己掉下淚來,怔怔地望著他,心都碎了一地,他眼裡的質疑和失望,深深地刺傷了蓓蓓的心。
「洪珂,我不是故意瞞著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和秘密,我曾經被姑父企圖侵犯,我打傷了他,結果卻觸怒了我姑媽,她將我送進精神病院,我一待就是好幾年。這些都是過去式了,是我好不容易才熬過去的傷痛,我不想說出來讓你難過,我真不是……」
「呵呵……怕我難過?那現在呢?我只是難過而已嗎?」洪珂嘴角透著絲絲自嘲的意味,更加讓蓓蓓心寒。
蓓蓓猛地一個深呼吸,眸子里晶瑩一片,粉嫩的娃娃臉上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艱難地說:「洪珂,該解釋的我都說了,你還是不相信我嗎?」
信任,這兩個字,蓓蓓才發覺自己是那麼地渴求,在她最難過,最需要人支持的時候,她要得不多,只要這兩個字就好,只要他願意點頭,她就可以有勇氣再牽起他的手。
洪珂死灰的眼眸里倏然掠過一道光,怒氣中帶著決絕,沉聲道:「蓓蓓,你說沒有引誘你姑父,那麼我問你,你現在還保留著女人最珍貴的東西嗎?」
女人最珍貴的東西?這意味著什麼?
洪珂的話,讓每個人都震驚了,除了洪母之外,蓓蓓一家人都像是被雷劈了一般,這句話太傷人了!
「你憑什麼這麼問?太過分了,你走!滾!」周父怒聲喝斥,要不是被老伴兒攔著,他真要衝上去揍人了!
洪珂沒動,一眨不眨地盯著蓓蓓,他看著蓓蓓驚恐慌亂的神色,越發覺得自己的問題是戳中了她的軟肋。
「你為什麼不說話?你既然是清白的,為什麼不說話?」洪珂嘴裡在低喃,倉惶後退,充滿了痛惜的眼神里夾雜著陌生和疏離……
驚,怒,痛!蓓蓓被逼進了死胡同,她如何能說出她和乾廷那一晚的事?洪珂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他不信她。不止是這一件事,在他心裡,在他母親說完那些話之後,他的心就鎖上了,蓓蓓被拒之門外。
事情陷入了僵局,蓓蓓緊緊咬著自己的唇,咬到出血都沒出聲,這令人窒息的寂靜,這令人激怒的一幕,使得躲在那門背後的男人感到自己的心在噴火在發疼……他其實是忍了又忍,沒有從門后出來,但這一刻,蓓蓓被逼到了懸崖,他還能繼續忍嗎?
眼看著一個女人被人羞辱至此,並且還是他的朋友。乾廷如果還能坐視不理,那就不是乾廷了。
大家都在等蓓蓓開口,洪母是等著看笑話,蓓蓓的父母是希望女兒能為自己證清白,洪珂則是在等什麼?
這死一般的寂靜,被裡間出現的男人身影打破了,五個人,是雙眼睛,齊刷刷地回頭看著眼前這個長相妖孽身材魁梧的男人!
乾廷的出現,讓蓓蓓瞬間有種想噴血的衝動!是的,她知道他是時常愛從陽台翻進來,可每次都只是和她聊天或者吃一晚炒蛋飯而已,靜悄悄地來靜悄悄地走,現在他到底是鬧哪樣?
蓓蓓的父母互相對望一眼,被乾廷的出現給徹底震翻了。
「你……你是誰!」周父震怒地指著乾廷,橫眉倒豎,心裡那個窩火啊,怎麼自家的房子成人家的後院兒了嗎?
周母是見過乾廷的,這樣出色的人物,周母不會忘記,當即使勁拉著老公的胳膊,附耳對他低聲說著什麼。周母也是個精明的角色,略顯黝黑的臉頰上露出絲絲喜色,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的出現不會簡單……
屋子裡的空氣彷彿都在產生詭異的變化,男人看似平淡的語氣里,實則蘊含著讓人不寒而慄的陰森冷意,凜冽的霸氣顯露無遺,只有天生的上位者才會有這種可怕的氣場,他不怒而威的眼神那麼輕輕一掃,洪母頓時感到心裡一顫……好強的氣場!
乾廷在眾人的注視中,堂而皇之地走過來,深邃邪惑的眸光一閃,大刺刺地攬住了蓓蓓的肩膀,淡淡地說:「你們還有臉嗎?你們不是上流社會受過高等教育的富豪之家嗎?怎麼,這樣羞辱她,你們覺得很有成就感是不是?」說到這,乾廷的目光落在洪珂身上,兩人不是第一次見了,這次,再也不用顧忌什麼了。
「你,我就想問你一句……你還是純情少男嗎?你是不是還保留著自己的第一次呢?」乾廷精美無雙的面孔上,嘴角噙著諷刺的冷笑:「怎麼不說話了?不說話是不是代表你心虛?呵呵……」
乾廷臉色陡然一變,陰沉得駭人:「既然你的第一次早就不知道去哪兒了,你有什麼資格問蓓蓓?」
屋子裡的其餘幾個人,聞言紛紛震住了,洪珂從乾廷進來的那一秒開始就在注視著他,洪珂只覺得蓓蓓肩膀上那隻男人的手格外刺眼,但是,他母親死死拽著他,想上前去都不行。
此刻,乾廷的質問堪稱狠絕,以其人之道還施彼身,洪珂剛才怎麼問蓓蓓,乾廷就怎麼問他,氣得洪母火冒三丈!
「你是誰啊?我們家洪珂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了?他是男人,姓周的是女人,這種事怎麼能相提並論!是她周家欺人在先,我兒子和我,都是受了周蓓蓓的蒙蔽」尖銳的女聲,刺耳的言語,讓人打從心底里討厭洪珂的母親。
相比起暴跳如雷的洪母,周蓓蓓的父母就淡定了些,他們儘管心裡很著急,但由於周母向老公解釋了幾句,他也就不再那麼急躁了。看得出來,蓓蓓和眼前這男人似乎有著不一般的關係。男人一副護犢子的姿態,氣勢又是如此強悍,蓓蓓的父母不由得對乾廷暗暗感激。
乾廷溫熱的手掌擱在蓓蓓肩上,那溫度,透過她的衣服鑽進肌膚,一點一點溫暖著她冰凍的心……他的肩膀好暖好安全,蓓蓓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比做夢還要虛幻,她心底涌動著難以抑制的某種情緒,紅紅的眼眶裡泛濫著水澤,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來……在她最需要依靠和支撐的時候,不是她的男朋友在支持她,而是這個她以為自己收回了感情的男人!
面對洪母,乾廷冷然嗤笑,藐視的眼神斜睨著她:「我是誰?你沒資格過問。至於你說蓓蓓蒙蔽了你們,如果真是因為這個生氣,你怎麼不先問問你兒子?說不定是他自作主張,為了怕自己的父母那對勢利眼,所以才會謊稱蓓蓓在啟漢上班。說到底,都是因為有你這樣的母親,才會讓兒子不得不對你撒謊,你老爸老媽當年時怎麼教育你的?你不覺得自己很可悲嗎?哦……不,說錯了,不好意思。不是可悲,是可憐!」加重最後兩個字,讓洪母差點沒氣得背過去。
竟然有人敢這麼跟她說話,那比亂罵她還難受呢!
「你……你……你這個……」洪母氣得一口氣沒上得去,話還沒說完就捂著胸口,狀似十分難過的樣子。
總算看出來,這男人就是一妖孽毒舌男啊!
「媽,您心臟不好,別激動,別生氣……」洪珂一邊安慰著母親,一邊緊緊盯著蓓蓓和乾廷,越看越是覺得不對勁。
「你們……你們兩個,我早就發現有貓膩了,想不到竟然是真的!周蓓蓓,你對得起我嗎?」洪珂面紅耳赤,不是羞的,是怒的。他嫉妒乾廷為蓓蓓出頭,他也不看看,明明是他自己先表現出了對蓓蓓的不信任。
蓓蓓聽洪珂這麼說,不僅心痛,更讓她氣憤的是洪珂會指責她暗示她腳踏兩船。蓓蓓怒視著洪珂,痛聲道:「洪珂,我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跟你在一起,我是一心一意的!」
乾廷心裡不禁暗罵,洪珂真不是個東西!乾廷知道蓓蓓對感情的專一,她和洪珂在一起之後,明顯很少跟他碰面了,即使有一次兩人差點接吻,雙方都還是理智地控制住了,如果當時蓓蓓不是想著洪珂,她何需顧忌?而現在洪珂還在亂噴,冤枉蓓蓓。
「一心一意?你讓我怎麼相信你?你和他,你敢說你們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嗎?你瞞著我的事還不夠多嗎?」洪珂慍怒地低吼,火氣大了,痛惜少了。男人嫉妒起來,有時比女人更可怕。
最終矛頭還是指向了乾廷和蓓蓓。
乾廷陰惻惻地笑笑:「虧你還是大學教授,你腦子是不是被門夾了?敢情你跟蓓蓓談戀愛,連她以前做過什麼膩都要追根究底,要不要追溯到幼兒園啊?你上幼兒園的時候還被隔壁班的男生親了一下臉,這算不算?你,還有你媽,你們就別在這兒噁心人了,就你們這素質,丟人現眼,要想吵架,你再多找幾個人來,怎麼樣?」
一旁的周家父母,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一半,顯然的,蓓蓓的朋友很給力,壓得住場面,句句話都能戳中洪家母子的要害。
洪母覺得自己再待下去一定會被這人給氣得半死,怒氣洶洶地拉著洪珂的胳膊:「兒子,我們走!不跟這幫人一般見識,以後,別再跟姓周的來往!從現在開始,你們各不相干,分手,決裂!」
洪珂腦子一懵,母親最後這幾個字,如同千斤的鐵鎚般打在他身上,震得他肝膽欲裂。他雖對蓓蓓將信將疑,但他不想就這麼分開,他對蓓蓓的感情匪淺,他不甘心!
洪母看出了兒子的猶豫,不由得把眼一瞪:「洪珂,你想想清楚,你要真是把她娶回家來,以後帶出門去,人們會說你老婆是精神病!她父母坐過牢,她以前連自己的姑父都敢打歪主意!你打算讓洪家為你老婆而蒙羞嗎?被人指指點點過一輩子,你能受得了?就算你受得了,我和你爸爸,死都不會同意!你要跟她分手,要麼等著看你老爸老媽被你死氣!」
洪母也真是動氣了,一隻手捂著胸口的位置,神情痛苦,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洪珂心裡一驚,他不會忘記,母親曾因為他和初戀的事,氣得心臟病發進醫院。母親的話,像一把一把的毒箭插在心上,洪珂不禁捫心自問,他真的能接受蓓蓓的全部嗎?能忍受婚後諸多的閑言碎語直到幾十年嗎?
這麼一想著,洪珂心底對蓓蓓的情意,竟然會顯得那麼的薄弱……
「媽,您不要激動,我們回家,我們現在就走……」洪珂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母親,卻還是忍不住回頭去看蓓蓓。
「站住!」蓓蓓清冷的聲音響起,她知道大勢已去,沒什麼可掙扎的,但是,她還想問洪珂最後一句。
「洪珂,我們這就算是分手了吧?」蓓蓓輕飄飄的冒出這麼一句,可內心實際是沉痛無比。
洪珂不說話,痛苦地望著蓓蓓。
他不知道,有時候男人的沉默就是對女人最大的傷害。
蓓蓓的心在痛,不斷往下沉,但她始終強忍著洶湧的酸意,努力讓自己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祝你幸福,再見。」
簡單的兩句話,卻是戀人之間最無奈的別離。
洪珂一步三回頭地往外走,儘管他會不舍,他會心如刀絞,可事已至此,他和蓓蓓之間出現了巨大的裂痕,加上母親的激烈的反對,洪珂知道自己沒有迴旋的餘地了。他不可能當真狠心將母親氣得再次病發。
父母的年紀和身體,有時候就是晚輩不敢去觸碰的玻璃,只要父母拿出這兩件事來壓制,你只能乖乖地聽從,哪怕是割捨掉自己的愛……
「等一下。」這次,是乾廷在出聲。
洪珂和他母親下意識地回過頭來……
乾廷嘴角一揚,邪氣地一笑,傲然睥睨著洪母:「忘記告訴你了,其實你兒子謊稱蓓蓓是啟漢總裁的助理,這頭銜實在是不高,實際上,啟漢和築雲的總裁,那兩口子所生的兒子,乾媽就是蓓蓓。」地瞬血間。
「……」
乾廷這招真夠毒的,明知道洪母是狗眼看人低,他這麼一抖出來,還不把人給悔死了啊!
洪珂和他母親走了,屋裡一下子變得格外寂靜,乾廷和蓓蓓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周父已經衝進了廚房又再衝出來,手裡提著一把菜刀……
「晨光,你做什麼!」周母尖叫一聲,猛地上來一把將老公抱住,死死箍著他的手腕。:
「爸爸!」蓓蓓驚悚了,忙不迭地過來幫忙,企圖從父親手裡奪下菜刀。
「你們都憋攬著我,我要去找賀川那個畜生!」周父這口氣一直憋到了現在,怒火中燒的他,只想要為女兒討回公道。
蓓蓓急了,嚇得花容失色,父親拿著刀去找賀川,一定會出事的!
「不……爸爸,快把刀放下,您這樣會傷到人的!」
周父赤紅的雙眼一瞪,怒吼道:「我要切了賀川!王八蛋,我要讓他知道,我周晨光的女兒不是好欺負的!」
周母和蓓蓓在苦苦企求,無奈周晨光正在氣頭上,誰的勸說都聽不進去,一團火燒在身體里,非要將蓓蓓受的委屈從她姑父賀川那裡找回來不可!
「你們放手,放手啊!」
周母又驚又怕,想起蓓蓓的委屈,想起賀川一家人的醜陋行徑,不禁悲從中來,哽咽著哭求:「晨光,我求你了,你把刀放下吧……晨光……你忘記了嗎,上個月你去找賀川那裡找你妹妹,結果他們不讓你進家門,只有傭人出來打發你走……你現在帶著刀衝到他家,連門都進不去,他們萬一報警的話,吃虧的是你啊,晨光……」
周母這番話,讓蓓蓓更加心如刀絞,父母都不曾提過,她是現在才知道原來父親那麼受氣,被自己的親妹妹,親妹夫,拒之門外,想當初,家裡風光的時候,姑媽和那個畜生賀川沒少來巴結過!
「爸爸,求您了……別去,放下刀……」蓓蓓強忍心痛在勸慰。
乾廷冷眼旁觀這一幕,糾著眉頭盯著周父的手……真危險啊,要是他太激動了手一抖,刀掉下來的話……
乾廷走上前來,一伸手,大力握住周父的手,然後不急不慢地說:「伯父,其實我已經替您教訓過賀川了,我有叫人去打他。」
什麼?打賀川?
這話頂用!
氣急敗壞的周父,一聽乾廷這話,頓時注意力被拉過去了,手也跟著松一點,握刀沒那麼緊了。
「你什麼時候派人去打賀川的,我怎麼不知道?」蓓蓓詫異地望著乾廷,眼神里透著迷茫。
乾廷嘴角微抽,輕咳兩聲:「那個……也沒去幾次,什麼時候,不記得了,反正就是兩三次吧。」
「……」
蓓蓓一家人一時間面面相覷,聽人這口氣,敢情還不止打了賀川一次呢!
乾廷趁周父一愣神,悄然奪走了他手裡的菜刀。這樣,乾廷那懸著的一顆心算是放下了。
靜默了幾秒之後,周父驀地抓住了乾廷的肩膀,赤紅的雙眼緊緊鎖住眼前這張妖孽的臉,此刻,周父只覺得乾廷就是上天派來周家的天神!什了變屋。
「哈哈……想不到你已經為蓓蓓出氣了,好小子,你有種!我喜歡!」周父爽朗的笑聲,將適才那愁雲慘霧都揮走了,這屋子裡總算是氣氛正常了。
周母一臉讚賞地打量著乾廷,面露感激之色,頻頻點頭:「好啊……蓓蓓有你這樣的朋友,是她的福氣,我們一家人都應該謝謝你,不但剛才替蓓蓓出頭,還教訓了賀川那個畜生!」
「……」
蓓蓓的父母感謝一番,乾廷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了,其實他自己沒覺得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就是不想看洪珂母子那種態度,他很清楚蓓蓓的為人,不能眼睜睜看她被人苦苦相逼。再說了……關於女人最寶貴的東西,乾廷更是心知肚明,蓓蓓是在因為跟他……
周母拉著老公,輕聲說:「晨光,咱們出去散散步吧。」
周父一皺眉:「急什麼,蓓蓓的朋友在這兒,我們得……」
「哎呀,你怎麼這麼嗦呢,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走,出去散步!」周母直打眼色,拽著身邊的男人朝門口走。
出得門去,周母這才用力拍了老公一下:「你還杵在哪兒幹嘛,蓓蓓跟那個男人肯定有很多話要說,你怎麼就沒點眼力勁兒呢。」
周父一愣,隨即明白了老婆的意思,連連點頭:「對,你說得對。」
「……」
這兩口子手挽手下樓去了。他們並非是想著立刻要湊合什麼,只是洪家太讓人失望,氣憤,鬧得那麼僵,蓓蓓受傷了,而洪珂也覺得自己很受傷,總之,他和蓓蓓以後是沒戲了。原本是很看好洪珂的,誰曾想,才幾個小時的時間不到,一頓飯而已,就鬧出那麼大動靜,之前對洪家的好印象,全都成泡影。因此,蓓蓓的父母覺得,蓓蓓的朋友出現,或許能安慰安慰蓓蓓受傷的心。
蓓蓓的卧室里,這丫頭垂著頭坐在床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小乾子,我很可笑是不是……今天,謝謝你了,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收場……一定是賀琪將我們家的地址告訴了洪珂的媽媽,所以才……」。
「小乾子,你說我像不像癩蛤蟆呀……嗚嗚嗚……是不是想我這樣沒錢的人,就不該指望能嫁進有錢人的家裡,不管彼此是不是真心的……」
乾廷心裡泛堵,蓓蓓的話看似好笑,可是卻讓人感到心酸,她曾經也是人人羨慕得千金小姐,就因為家道中落,她變成了別人眼中的窮鬼。不僅生活艱辛,還要忍受諸多白眼。
乾廷擰著眉,緊抿著唇,不做聲,只是抽出幾張紙巾遞過去。蓓蓓接過紙巾,吸吸鼻涕,扔進垃圾簍。她扔了,他又再給……就這樣循環著,垃圾簍里的紙越來越多。
「洪珂他太讓我失望了……以前我們是很要好的朋友,開始談戀愛以後,他一直都對我很好的……我以為即使發生什麼事,他也會體諒我,沒想到他……他……嗚嗚嗚,乾廷,你也是男人,你告訴我……我向洪珂隱瞞了那些事,是不是我真的做錯了?」蓓蓓淚眼婆娑地望著乾廷,水的眼睛紅腫得像桃子,哭得一塌糊塗的娃娃臉,倍加惹人心疼。
乾廷的心在隱隱抽痛,拿著紙巾的手不由得一抖,鮮少見到蓓蓓脆弱無助的一面,他有時以為她比很多人都堅強,但是今天他發現,原來不是的。忽然間想起某一句話:如果不堅強,我能軟弱給誰看?
蓓蓓的堅強也是逼出來的吧,哪個女人不想有個溫暖的懷抱可以依靠呢?
乾廷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出去,為蓓蓓擦著眼淚,他嘴角泛起一抹很淺很淡的笑意,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只有你才會懷疑自己是錯了,實際上,你還沒看清事情的本質嗎?那些過去的事,最關鍵的並不在於洪珂什麼時候知道,以什麼方式知道,而是事情的本身就是他難以承受的。他也不是不愛你,只是他……對你的愛還沒到義無反顧的地步。他或許不嫌棄你是擺地攤兒的,不嫌棄你的家境,但是他會介意你曾進過精神病院,他會介意你的父母坐過牢。你沒留意到當她母親說這些的時候,他的手顫得多厲害嗎?」
男人溫柔的低語,深邃的目光如天上星子般燦爛,笑容似柳絮隨風般柔軟,如夢似幻,蓓蓓一時間竟看得呆了……這樣溫暖的目光,不正是她曾經痴痴盼望的嗎?在淺淡的燈光下,他顯得那麼不真實,蓓蓓甚至會產生出一種錯覺……一碰他就會不見。
他的每一句話,沒有嘲弄,沒有質疑,只有對她的呵護和撫慰,一點一點給蓓蓓灌輸進溫暖和力量。
在她最難堪的時候,面對羞辱和污衊的時候,她最渴望的不就是能有一個無條件相信她的男人嗎?
只可惜,洪珂不是的。難道乾廷才是那個人?
蓓蓓凌亂了,今天乾廷為什麼會來?難道真是有緣嗎?
蓓蓓任由乾廷為她擦眼淚,訥訥地說:「乾廷,謝謝你安慰我,聽你這麼一說,我心裡舒服多了。說到底,我跟洪珂,只適合做朋友,不適合談情說愛,更不適合結婚。他雖然各方面的條件都很好,但是,做朋友跟做女朋友是兩碼事。今天……我跟他分手了,可是我不怪他,只能說,他不是我的真命天子。」
乾廷俊邪的面容上浮現出些許欣然,魅惑的一笑格外勾魂:「說得沒錯,那姓洪的不是你的真命天子,你早點分手,不是件壞事,你也看到洪家的情況了,如果真嫁進洪家,可有罪給你受了。你還沒到三十歲呢,急什麼,總會遇到對的人。」
蓓蓓被這溫柔的笑意給蟄了一下,第一次見乾廷對著她露出如此溫潤如水的眼神,好溫暖……蓓蓓心裡一動,神差鬼使地,蓓蓓衝口而出:「小乾子,如果我到了三十歲還沒嫁出去,你願意娶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