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夜色下,眼前的大男生面容嚴肅,略顯青澀的眉眼透出一股鄭重其事,貝翊寧一眼看清了他眼裡的警告。
「你想和我說什麼?」
「我是熊橙的弟弟,也是她唯一的親人,有些話必須事先和你說清楚,如果你是真心喜歡她,可以對她的未來負責任,我一定支持,不過如果你只是玩玩的,那我請你放過她,她玩不起,而我也不會允許你這麼做。」
「這是我和熊橙兩個人的事情,和你沒關係。」貝翊寧的眼睛冷了下去,聲音疏淡,「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換句話,你憑什麼來干涉我的事?」
熊暉的臉上隱隱浮現怒意,勉強鎮定自己:「我就知道是這樣,你根本不是真心對她,你也沒有想過和她結婚,雖然我不知道你的意圖是什麼,但現在你已經快達成目的了,我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一味地相信你,你下一步準備做什麼?」
「我說過了,我和她的事情無關第三人,你沒資格來過問。」貝翊寧收回了目光,和他擦身而過。
「如果你還有一點良知就不要害她,她不是你以前遇過的那種女人,骨子裡很保守,她玩不起。」
熊暉一字字地擦過貝翊寧的耳朵,他的腳步一滯。
「她也沒有父母撐腰,她只有我一個弟弟,如果你要欺負她,我會和你拚命。」
「她的父母。」貝翊寧低聲。
「很早就不在了,有一年他們結伴去旅遊,在汽車站被兩個歹徒砍死了,當時新聞鬧得很大。」熊暉狀似冷靜,垂在身側的手卻在發顫,「她當時讀初中,還不到十八歲,承受的壓力外人根本不能想象,親戚里只有一個姑姑幫過我們,但也很有限,為了能早點賺錢解決生活,她讀了技校,本來以她的成績肯定可以考上最好的大學……她沒有享受過一個女孩子應該有的快樂,但一直很樂觀,我從沒見她哭過,也沒聽她抱怨過一句。」
貝翊寧安靜地聽著。
熊暉輕輕吸了口氣,意識到自己剛才情緒差點失控,短暫的靜默后冷冷地說:「你有錢有身份,如果想玩就去找別人,不要害她。」
貝翊寧沒有回頭,片刻的止步后徑直走向自己的車,在夜色的籠罩下,他的背影格外的清雋沉鬱。
熊暉回到家,熊橙問他去哪裡了,這麼晚才回來,他坦言自己去找了貝翊寧。
「你去找他做什麼?」熊橙震驚。
「我問他對你是不是認真的,他沒說話,明顯就在迴避問題,我和他直說了,要玩找別人去,不要來害你。」
熊橙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一般看著熊暉:「你真的和他這麼說?」
「對。」熊暉走向冰箱,拉開門取了一罐可樂,利落地拉開,「難道我說錯了?」
熊橙沉默,轉過身回自己的房間。
「姐,你想一想,自己和他有未來嗎?如果沒有為什麼還要繼續,就為了圖一時間的快樂?那等快樂過去了,你怎麼面對結果?」
熊橙的手按在門把上,輕輕地收了收,聲音冷靜:「熊暉,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不過這件事我早和你說過。既然我敢做出這個選擇就不會後悔,以後你不許再背著我去找他。」
她回房間后關上門,坐在電腦桌前,拿過一張紙,一支筆信手塗鴉,這是她慣用的解壓方式,每當要胡思亂想,她就安靜地畫點什麼,過一會就好了。
正畫了一朵玫瑰,手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一看是貝翊寧的簡訊。
「睡了?」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發簡訊過來問如此無聊的事情。
「還沒有,我剛才在發獃。」
「時間不早了,上床休息。」
「嗯,你也是。」
發完簡訊,熊橙心情舒暢了一點,她向來就是不太會在心裡壓很多事的人,也不是事事都要算計清楚的人,事無完事,她明白自己現在需要什麼,那就夠了。
隔天下班的時候,貝翊寧撇開貝思哲一個人來接熊橙,熊橙已經穿上了新鞋,裊裊婷婷地站在他的面前。
他平靜而溫和地看著她,輕聲說了句「不錯」。
熊橙上了車,貝翊寧問她想去哪裡吃飯,她提議去「老地方」吃水煮魚,他說好。
水煮魚鮮美,魚片如紙薄,湯里的佐料豐富,豆腐很嫩,金針菇爽脆易入口。
熊橙低頭吃的時候,貝翊寧一勺子過來,放在她的碗里,她一看,裡面是滿滿的豆腐和金針菇。
「你不是喜歡嗎?都給你。」
「……」她望了望滿是魚片和辣椒的湯,有些不適應。
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茶,看著她的吃相。
「你怎麼不吃?沒有胃口?」
「來之前吃了一點,現在不太餓。」
熊橙點頭,不勉強他多吃,自己開心地吃起來。
吃完買單,熊橙正要起身,貝翊寧走上前伸手拉了她一把。
「地有點滑,小心點。」他清聲囑咐。
熊橙低頭一看,果然地面油亮油亮的,她穿了一雙新鞋,比較容易滑倒。
他突然鬆開她的手,改成扶腰,很自然地把她攬進自己懷裡,慢慢走出去。
對於他突如其來的溫柔,她感覺有點莫名其妙,準確地來說,今晚他在很多細節上表現得很溫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上了車,貝翊寧還親自幫她系好了安全帶。
她更是瞪大了眼睛,他卻很從容地坐正,然後開車。
開了一小段路,就遇到了一個紅燈。
等候的時候,他很平靜地開口:「你弟弟昨天晚過來找我。」
熊橙側頭看他。
「他問我對你是不是認真的,如果不是就早點放過你。」
熊橙聽他繼續說。
「他說的內容有點讓人反感,不過都是為你著想。」
……
「有一點他說錯了,我沒有玩弄你。」
……
「但是我到目前為止沒有想過和你結婚,這點必須清楚地告訴你。」
……
「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們到此為止。」
他的側臉融在夜色中,看不清他眼睛,只能看清一個俊挺的輪廓,很奇怪,雖然他就在她身邊,但距離很遠。
他停頓了一下,補充了一句:「熊橙,你可以選擇離開。」
許久,熊橙才開口:「你要對我說的就是這些?你不會和我結婚,但也沒有玩弄我,如果我不接受,可以離開你,是這樣嗎?」
他沉思了一會,認真道:「是這樣。」
「那如果我選擇離開,我現在就跳下了車,你會追上來嗎?你會後悔嗎?」
「我不知道。」
熊橙歪了歪頭,靠在車窗上,看著這個始終清冷有距離的男人,無奈一笑:「你為什麼要這麼誠實呢?騙騙我不行嗎?其實我也知道你不會娶我,我也沒想過要嫁給你,真的,如果不是你來招惹我,你這樣的男人,我一輩子都不會主動去碰。」
「算是我招惹了你,但是我現在給你機會擺脫我,只要你不願意,隨時可以離開。」
熊橙挪了挪身體,坐好了:「讓我想一想。」
紅燈轉綠燈,他繼續開車,車廂很安靜,旖旎嫵媚的流光夜色投映在他臉上,好像一個電影的特寫鏡頭,反反覆復地描摹他精湛的眉眼,鼻樑和唇,卻始終看不明白他的全部。
熊橙攤開擱在膝頭的掌心,又輕輕握住,等徹底安靜下來,他的味道無處不在,縈繞在她鼻尖。
沒想到他會這麼快把話說開,讓她連自欺欺人的機會都沒有。
如果現在答應了他,就是真正表示明知道和他沒有未來,她一意孤行,將來好聚好散,也不需要他負責任,但不答應他,她願意嗎?
他為何要把話說得直截了當,不留餘地,逼她做出一個選擇,是不是因為清楚她會怎麼選?
也許,他看出她的用情,知道她離不開他,至少是目前離不開。
她突然懷疑這個男人不如想象中的低情商,他很早就看透了她,否則不會在那個雨天走上前,直言「你是不是喜歡我?」,說是他招惹她也不全對,在之前她就在他面前泄露了自己對他的心動,他是趨勢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