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絕望 希望
魚果跨過大門，入眼是依舊不變的四合屋，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風雨，才能造就了如此殘破不堪的房屋，四級台階上長滿了細細青苔，而自己所居住的，正是大門正面的第一間。
微風輕撫著長發，魚果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階，仿若回到了小時候，他跪在院子里，男人拿著他的長鞭，一下一下，狠狠抽打在魚果身上。
細細的小雨飄蕩在空中，手中的長鞭啪的一聲拍打在小魚果的身上，男人面無表情，帶著無情的語氣喝訴道：「承受如此疼痛的感覺，記住這樣難受的感覺！然後忘記它，忘記它會讓你疼痛！」
長鞭又狠狠的打在小魚果**柔嫩的背上，鞭落之處必留下一條淤青的血痕。腥味刺激著鼻子，疼痛而不能叫的小魚果將嘴唇咬破了，這幾乎是每天都會聞到的味道。四合院的鄰居不堪入目的關上大門，因為不管別人如何勸阻都無法禁止他折磨小魚果。
「你是我的兒子，你就必須承載我的命運，老子的命運就是你的命運！」嚴厲、惡略的怒紅在耳中久久回蕩，直到麻木了他的神經，那是小時候……最害怕聽到的一句話。
魚果輕輕的推開木門，空氣中飄蕩著熟悉的氣味，那是藥酒味的味道，那味道太過熟悉，熟悉的似乎忘記了是什麼味道。
簡陋的房子，泥土划平的地板，雖簡陋卻一塵不染，天花板上吊著一個似乎隨時會傾泄下來的吊扇，它卻頑強的掛在頂上。兩側放著兩張似解放時代的老舊靠椅，椅角呈半腐爛狀態，要是稍微過重的人坐下去，恐怕要被折斷。
一滴淚徑直劃過臉頰滴落在地上，魚果徑直望去，前方五米遠的大桌上放著一個靈牌和一張熟悉的臉孔。那是他一輩子最恨，也是最愛的人。
小魚果光著身子跪在地上，無法闡釋的疼痛讓那弱小的身軀自動顫抖，男人拿著藥酒輕輕的為小魚果身上的傷痕擦拭。
男人邊為他擦拭，口中邊嚴厲道：「只有身體強大了，你才是置身命運之外，這就是我的理由。」只是語氣沒那麼嚴厲了。小魚果忍不住發出痛苦的哼聲，但他不敢哭，只能緊緊閉上眼睛。重疊交叉的鞭痕在幼嫩的背上盡顯的淋漓盡致，那是無法磨滅的痕迹。
魚果靜靜的站在靈位面前，看著那張熟悉的臉孔，內心熟悉的感覺似乎還能出現，只是，為什麼他的臉色似乎多了一種不曾看過的東西？那，那是什麼？他靜靜的站著，看著。
魚果咬著嘴唇，右手緊緊的捏著信封，內心大吼：他想說什麼？他死了，我終於解脫了？我的命運再也不用被控制了？不！我就是我，我不是任何人的工具！
魚果惡狠狠的看著相片上的他，可是照片中男人的眼神似乎變了，他不再是惡魔的樣子，不再是曾經。魚果因為難受，導致臉部都有些扭曲，他咬著嘴唇，血絲滴滴的滲透出牙縫，好熟悉的感覺。可是這熟悉的感覺再也沒有了另外一種感覺，那是一種，強迫感！
魚果靜靜的站了十分鐘，最終還是鼓起勇氣，信條被撕下了，他從信封中取出了那張密密麻麻寫滿字的信紙。可以看的出，男人在寫這封信時，是在顫抖的狀態書寫的。
「兒，你解脫了，我也解脫了。
你一定很恨我吧！恨我對你如此殘忍，恨我自私的掌控你的命運。
二十年來，我日思夜想，我曾失去的東西，需要你來承載，需要你為我奪取回來。我自私，從小打大，我從來沒有理會過你的感受，我，我甚至沒問過你一句……願不願意……
但我已不能當面跟你說聲……
對不起！
二十年來，我隱姓埋名，只為了奪回曾經失去的榮譽，而你，就是我的希望，為此你付出了太多，我的心真的無法原諒自己，但是，我該對你說實話了，因為我不想你再重蹈我的覆轍。
曾經，我是一名職業玩命者，因為我的手段殘忍，為達到目的不折手段，人們給我取了一個代號：瘋狼。
我傷害了太多人，包括，包括你的親生父親！很可笑對吧，你一直在仇人的懷中長大。」
魚果念到這裡，手中的信封瞬間被捏成了一團草紙，憤怒的情緒無法壓抑的湧上心頭。
我……我一直被矇騙在鼓裡？我他媽的一直當狗被養著？魚果大吼一聲，一腳將男人的靈位踹翻，那張陳舊的黑白照砰的一聲摔落在地上，玻璃頓時四分五裂。
殘裂的相冊中，那雙眼睛一動不動的注視著魚果，沒有憤怒，沒有情緒。魚果用仇恨的眼光緊緊的注視著，可是，為什麼自己似乎只是想憤怒，而不是因為信中的內容憤怒……
急促的呼吸緩緩的平靜了下來，魚果打開那張被揉捏的不堪形狀的信紙繼續看。
「我一輩子最敬佩的對手就是你的親生父親，他是一個可敬的對手！可事情往往讓人意想不到。
玩命者遊戲沒有人們想象的那麼簡單，裡面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我因為知道的太多，引來追殺，無數次的逃離卻無法結束！直到那一天，是你父親救了我，我永遠都無法忘記那一天，是我讓他絕望，而我卻因為你父親而感到希望。
他臨死前將你託付了給我，他告訴我，不要再讓孩子走我們的老路，那是一條不歸路，那不是希望，而是絕望！
而面臨絕望的我，從他懷中看到了希望，那個希望就是你！
我因為不甘心，因為自私，從你小時候就開始訓練你，各種毒打，各種折磨，甚至送你去「地獄」只為了讓你成為一名玩命者！希望有一天你能成為出色的、無所畏懼的玩命者，為我奪回曾經，屬於我的榮譽！我要告訴他，他並不是主宰命運的人！
直到那天，我看見你瘋狂的自虐，那感覺讓我無比心寒，由心的害怕。你如一匹閃耀的黑馬，放肆奔騰，一舉奪得「自殘藝術」冠軍……
他一定很震驚吧，你就是我的巨作！我等待了二十年，隱忍了二十年，就是等這一刻！可是當我終於等到這天的時候，我卻沒有了幻想中的感覺。
當你站在領獎台上，你最後的那句話，瞬間把我的心打入了地獄！
我更沒想到……我把你變成了一個瘋子……當報告出來的時候，我才徹底的知道，我錯的太嚴重，因為我的過錯，把你變成了一名精神病！
想起了這麼多年來對你的苛刻、殘忍，我才發現是那麼的可笑，我重視你的身體，卻忽視了你的心理，這些年你的心一定承受了無與倫比的煎熬吧……
我再也無法原諒自己了，永遠不能，我甚至不知道你還能不能出來，這全是我的錯。孩子，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可是我卻看到了希望，自私的希望，死的解脫，對不起，原諒我的儒弱，我無顏面見你。
如還有幸，你還能看到這封信，我不求原諒，只求你放下，忘記曾經。我將墮落地獄，而你將會涅槃重生。
孩子，不要再涉足我們的老路，我和你父親已經為此失去了太多。
直到這一刻，我才真正懂得，人生從不會失去什麼，只有你怕失去什麼，失去與否是由心決定的。希望從來不是別人給的，而是自己！
孩子，請你放下一切，放下我對你的殘忍……
好好活下去……
請你給自己一個希望，真正的希望！」
魚果痛苦的跪在地上，眼淚一滴一滴的滴落在碎裂的照片上，淚水模糊了雙眼，他放佛看見了照片中……
他的笑……
那是自己不曾見過的笑容……
希望絕望本同生，向左向右誰能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