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阿生
「阿生?」
白玉帶笑一聲喚,陽光下玉面微微泛粉,有著細密的汗珠,立在亭前,止步不動,「我能過去么?」
「我又不是你的腿腳,過不過來還詢問我做什麼!」忘生放下手絹,打量著他的俊秀面容,見他遲遲不動,只是站在烈陽下,只好道:「天氣酷暑,倘若你熱昏了去,莫要昏在我院子里,昏倒在別處去。」
蘇白玉一笑,踏步走進亭內,坐到她對面的石凳上,淺細的笑著。
以前的阿生,必然會拉著自己的手,用手絹擋住烈陽,帶著命令狂怒,「誰要你曬太陽的,你這細皮嫩肉的晒傷了如何是好?」
以前的阿生,在他踏進亭中的那一刻起,必然會拽住自己的手臂,腦袋窩在自己胸前,用手中娟白的綢帕為自己拭汗。
現在的阿生,坐在自己對面,噙著笑,徐徐不穩的用帕子扇著風,時不時掃視自己一眼,亦是淡漠而不經心的。
他本是溫存的心境,在這一刻有些清涼了,不知是冷是心傷。
只是一時的習慣變了,習慣了粘著自己的阿生,對面卻坐著一個神情陌生而疏離的阿生。
「哥哥……」忘生開口了,聲音如泉水,一滴滴鑿進他的心底,「找我有事嗎?」
她的眸間清澈,清楚帶著詢問,蘇白玉搖頭笑了,「父親交代,要你寫上萬字悔過書交上,他便不來你這兒了。」以前的阿生,從不會叫自己哥哥,只會叫自己,白玉。
「萬字?」她皺著眉,別說萬字,一個字她也寫不出,毛筆握在她手中,可能只會被撇斷當暗器,「怎麼寫?」
他從懷中拿出一疊紙張,方方正正疊好,厚厚一疊,擱置在他修長白皙的手中,遞到她面前,「一如往常,當然是白玉寫。」
他自稱白玉,忘生面色微紅,不知為何,這名諱從他口中說出,她的心口,竟是漏跳了一拍。
「多,多謝。」她接過來,一張張打開,一股清幽淡淡墨香襲鼻,摻雜著檀香,是他身上的香氣。
「自小便是,阿生受罰,白玉領罰,忘了么,傻瓜?」他笑魘如花,回眸似錦,一隻手落到她的發上,輕輕柔柔的搔弄著,「阿生放心,白玉是你的,永遠都是你的……」
那句話,像微喃,像警告,忘生雙手一抖,手中紙張掉落在地上,她慌得彎身去撿,白玉也低下身去,指尖相碰,電流流竄,忘生的臉面像熟透的番茄,火紅火紅的。
蘇白玉望著她,握住她的指尖,「手指好了嗎?」
蘇忘生想拒絕,想抽回手,可他的動作那般自然,眼眸那般純潔,就似平常的哥哥對妹妹的呵護情意,她無言以對,只好點頭。
「沒事便好。」他放下心來,丟下她的指,凝望著她不言語。
忘生將手擱到裙上,才發現,掌間已有了涔涔絲絲汗珠,胸口,也有著不尋常的跳動,臉面,也變得異樣的潮紅。
「晚上父親會派人來拿悔過書,晚上我來為你換藥,你小心手指莫要碰到水。」
他溫言細語囑咐,說罷后,一陣沉默,他定定望著她。
她心口突跳,只能傻怔著與他對視。
他始終微笑著,在等待她的挽留。
以前的阿生,會賴著自己不許走,並驕傲而任性的宣布,「白玉哥哥要陪著我,一直一直陪著我,不許到宮裡去,不許一走就是好幾個月……」
沉默,無聲,在二人之間詭異而靜謐的盤旋,圍繞。
他終究站起了身,一如往常拂了拂白衣上落下的飄絮,「阿生,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