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年宴下
年宴繼續,似乎沒人發現郭選侍提早離席。只是上頭正中坐著的顯帝臉色卻有些僵硬。
柳青元繼承吃著水果,心裡卻頗為同情顯帝,二十七八歲了,就一個兒子,這皇帝當的也慘點,隨著皇後年紀越來越大,卻遲遲沒有身孕,她對皇宮子嗣的把遲一年嚴過一年,早年還有幾個懷上流產的,近幾年,連懷孕的都不見了。好不容易出了一個郭選侍,還大過年的見紅。
也不知道這孩子能不能保住,這次又是誰出的手?
不一會兒,有小太監匆匆快走上高台,輕聲回跟德順說著什麼,德順低著頭,揮退了小太監后,便跪坐案前,低聲回稟,柳青元便連在忙豎直耳朵,她耳力不錯,離高台又不遠,希望可以聽見點什麼。
「皇上,奴才請了太醫院醫正給郭選侍請的脈,劉醫正回稟,郭選侍已經有了近兩個月的身孕,但不甚服了些紅花汁液才暈了過去,但萬幸服用的少,郭選侍身體又健康,所以雖然脈象輕浮,胎位有些不穩,但堪堪還是保住了,只日常要定要卧床靜養調理,不然,胎兒……胎兒怕是保不住。」德順低著頭回稟,根本不敢抬頭看顯帝的神色。
「讓太醫每日去與郭選侍請脈,需要什麼藥材直接太醫院領取。你親自去吩咐,讓郭選侍放心安胎。」顯帝的眉頭皺的更緊了,黑著臉吩咐。
「皇帝,怎麼了?有什麼事嗎?」顯帝的聲音不太大,太后因為離得有些遠所以並沒有聽清楚,不過,她卻看見有人被人扶著下去,又見顯帝的臉色不對,所以便開口詢問。
「母后,只是一選侍有孕,有些胎位不穩,朕命人與她叫個太醫罷了。」顯帝表面輕描淡寫,可好心情卻瞬間煙消雲散,他已年進三十,卻只得了一個皇子,兩位公主,太過單薄了。
奪嫡時,他雖無暇顧忌後院,可漸漸的卻還是覺得有些不對,但他與皇后少年夫妻,還是有些情份,他便隱晦的提了幾句,這才有了皇長子賀暉,可想想那難產而死的皇長子生母,終讓他與皇後生出了格合。
可奪嫡風雲中,他也實在是顧不上後院之事,登基后,又忙與清除舊臣,等終於朝堂平靜些后,他悲痛的發現,無論他怎麼努力,他宮裡的那些嬪妃們,就是懷不上。
他清楚,這事不怪皇后一人,估計這宮裡的女人除了死的了,哪個也不無辜,再加上,後宮與朝堂息息相觀,朝堂剛剛穩定,他並不想再起波瀾,便招開選秀。
可現在,好不容易有個懷胎的了,卻在大年宴見紅,而且明晃晃的被下的紅花,顯帝眯起眼睛,原府中的女人最少也跟了他七,八年了,念著原來的情份,他本不準備太過計較,可現在看來……
「既然身體不好,就讓她好養著,一會兒,哀家親自去瞧瞧她。」太后瞧了一眼宋淑儀,可惜了,若懷上的是她,在產出個男丁,也就不用她一把老骨頭還要為威遠候府擔心了。
「年宴結束后,天色就晚了,實在不敢煩勞母后,母后如此,讓兒臣慚愧。」顯帝頗為感慨的答,其實心裡頗感不耐煩,他子嗣不旺,這位嫡母怕是最高興的了,她恨不得他所有的兒子都讓她們宋家女人生出來。要不是威遠候子嗣也不怎麼旺,否則,這宮裡也不會只宋淑儀一人。
「皇帝子嗣稀少,關心些也是應該的。」見顯帝如此態度,太后頗為滿意,又轉頭對著皇后道:「皇后,這宮中近年來少有喜迅,你身為皇后,本就有責任,現在,宮妃有孕,你竟不知道,也該多多自醒才是。」
「臣妾慚愧。」皇后聽這明晃晃指責她管理不當的話,連忙請罪,心中暗自著急,太后本就看她極不順眼,千方百計的想拉她下台給她那侄女兒騰地方,她應對起來已經頗為困難,就算沒錯,太后還能雞蛋里挑出骨來,可現在,她竟還出了這樣的錯。
她年紀見大,又老的快,近幾年來,皇上就是來了鳳兮宮,已經很少跟她同床了,她沒有子嗣,見著那些年輕美貌的賤人圍著皇上,就覺得心中深恨。下手就狠了些,三年守孝,宮中無一人有孕,這對與她這正宮皇後來說,就是天大的錯處。不管是皇上,還是朝堂,對她都頗有微詞。
自選秀后,她其實也想了,對與後嗣,她把的太厲害了,其實,只要那幾個高位的不能生,旁的也該鬆鬆手了,只是終究不快,對那未曾喝葯的,便有意無意的疏忽了過去,可誰知,竟然在這個時候出了事。
想到這兒,皇后心中大恨,這郭選侍在哪兒不能紅,偏要在年宴這當兒口。
「母后,今兒是大年除夕,難得合合滿滿的日子,就別為了這點事兒,破壞了大好氣氛。」顯帝伸手扶起皇后,他對皇后雖然不滿,卻還不想廢除她。後宮中,不能讓太后一家獨大。不過,該敲打還是要敲打的:「皇后,郭選侍這胎就交給你了,朕不希望再聽見什麼不好的消息。」
「是,臣妾遵旨。」皇后連忙應聲稱道。
「皇上既然已經開口了,那哀家也就不在怪罪了,年宴后,你就去將那選侍搬到你宮中吧,哀家已多年未抱到小皇孫了。」太后嘆了口氣,狀似難過的狠狠將了皇后一軍。
「是,母后,臣妾今晚就將郭選侍接進鳳兮宮。」皇后緊緊的掐著自己手,忍著將太后狠狠撕碎的衝動,她是皇后,堂堂一國之母,竟然讓她去照顧一小小選侍,還要接入鳳兮宮,真是欺人太甚。
不過,忍不了也得忍,現在情況對她太過不利,這一胎,她必是要保住的,放到她宮中也好,到時候,不論是男是女,直接養在她膝下,到是很省事。
不遠處,豎著耳朵偷聽的青元聽隱隱聽到了些什麼『見紅,搬宮,照顧』之類的話,心裡就已經猜到了大概,心說皇后這算是騎虎難下,現在這宮時群魔亂弄,這胎,可不太好保。
夜,鳳兮宮中紅燭明亮,照的整個寢室如同白晝。
「皇上,臣妾將郭選侍安置在偏殿,又派了兩個得力的嬤嬤照顧著,又有太醫,這胎定是能保住的。」奔波了一天皇后終於回到寢宮,抬眼見顯帝面色冷俊的坐在案邊,連忙上前。
「臣妾已經親自安慰過郭選侍。又敲打了她殿里的奴才,皇上放心,她這一胎,定然會給皇上添個小皇子。」
「皇后,朕已派人查過,年宴中所有女眷的案上的葡萄都用紅花汁浸泡過的,連朝臣女眷的案上都有,你可知道,若出了事,會有什麼後果?歷來,年宴都由你全權負責,你如何解釋?」顯帝鐵青著臉,剛聽見太正監的回報,他當場便翻了案子,連朝臣女眷的桌上都有這紅花泡過的葡萄,這讓顯帝心中的怒火飛騰,萬一有哪個女眷吃這葡萄出了事,那皇家便成了天大的笑話。
「皇上,這……這不是臣妾所為,臣妾是冤枉的。」皇上聽了這話如同被雷劈了般,頓時軟在地上,,心中慌的不行,她一心只想安排好郭選侍,便沒顧的上查年宴上的事,現在心裡悔的不行,這可是大罪,如果細追究,她被廢了都是可能的。
「就算不是你所為,你掌管後宮,卻出了這樣的事,是你只說冤枉,便免了的嗎?你可知,這是多大的錯處?」顯帝冷笑。
「皇上,臣妾自知有罪,可皇上看在臣妾一直辛勞管理宮務上,饒了臣妾這一次吧!臣妾仔細查找,定能找到那禍首。」皇后淚如雨下,急急的辯解,這幾年,皇上對她雖然對她冷淡些,可到底還是給了她正妻的體面,從未象今日這般震怒過。
「不必了,這事你不必在管,好好照顧朕的孩兒,這事,朕自會查清。」顯帝看著一臉慌亂的皇后,心中五味陳雜,想當初,他與皇后也曾夫妻恩愛,相敬如賓,那時皇后溫和柔順,對側妃侍妾雖然偶有冷麵,卻也不會暗中加害,是什麼就變了呢?是她遲遲懷不上身孕的時候?還是他迎娶側妃的時候?或者是第一個侍妾傳出懷胎的時候?她就變了。
聽著皇后還是在求情辯解,口口聲聲念在夫妻情份,他忽然想問問,她在背後暗害他子嗣的時候有沒有念過夫妻的情份,在給侍妾下避孕藥時有沒有念過夫妻的情份,結縭十二年,她未產下過一子半女,他從未有過一句埋怨,她害死皇長子生母,抱養皇長子,他也沒有異儀,甚至還想過如果皇長子可堪造就,就將他記到她的名下,甚至對著滿宮不孕的嬪妃,他除了對她以示冷淡表示不滿外,也未曾對外下過她一次臉面,她還想讓他怎麼念著夫妻的情份?
「你,好自為之吧!」顯帝長嘆了口氣,不理皇后的哭求,邁步走出內兮宮,只覺得滿心的疲累,一股鬱氣寧聚胸口,說不出的氣悶,忽然間想了那小丫頭嬌嬌的笑兒,痴慕的眼神,溫熱的手,一時間只想不顧一切到錦繡閣里將那暖暖的小兒抱入懷中。
可看著這鳳兮宮中滿宮的紅燈,大年初一,他獨寢還只能說是帝后不合,若去了那小丫頭那,明兒一早參她妖妃的摺子想來能推滿全案。
罷了,顯帝自嘲一笑,最終還是準備回到太和殿,獨自安寢。
德順踮著腳尖兒跟在顯帝後面,不時狠狠瞪上後面走路發出些許聲音的太監或宮女,他剛剛就守在宮頭口,皇帝和皇后的話兒聽的真真兒的,現在只覺得背後的寒毛根根倒豎,維恐一不留神就成了皇上的出氣筒兒。
夜色中,顯帝一人獨自在前,數十太監宮女在後,又有數人抬著肩輿跟在更後面,烏烏鴉鴉的一群人,卻只留顯帝一人的腳步聲,吱吱的踩在雪上,傳出老遠。
鳳兮宮中,皇后獨坐在龍鳳床上,淚水璉璉。
「娘娘,你快別哭了,現在,哭也沒用了。」孫嬤嬤早將宮女們趕將出去,現在看見皇后哭的這般厲害,忙遞了帕子,心疼的勸道。
皇后死死的咬著嘴唇,眼淚簌簌的流下來,低泣著:「嬤嬤,我該怎麼辦啊?剛剛,皇上說不讓我管年宴上的事,是不是,皇上要拿下我的鳳印啊!若是皇上細查郭選侍之事的時候,查出我往年在太醫院做的手腳,這后位是不是就要換人做了?」
因為太過驚慌,皇后連『本宮』這樣的稱呼都忘了說。
「娘娘,你冷靜些啊,明日老奴就命人停了各宮的葯膳,後續老奴也會辦妥,您大可放心,您與皇上結縭十二年,情深意重,皇上不會輕易廢了您的。」
孫嬤嬤見皇后神色惶然,淚水漣漣的模樣,心中也心疼的很,皇后是她從小奶大的,二十多年,她看著皇后從懵懂嬰孩到花樣年華,從新婚宴爾到今日這般惶惶不安。她視皇後為自己的孩子般,現在,看著她這樣子,只覺得心都要疼碎了。
她知皇后甚深,皇后自幼在家中嬌養,候夫人治家極嚴,手段又高,從來沒讓女兒接觸過什麼污晦事,嫁給皇上后,也算夫妻恩愛,皇上從不管後院之事,皇後有候夫人精心調理的丫頭們幫忙,也把皇子府管理的僅僅有條。
可皇后遲遲不孕,行事就急躁起來,隨著時間越來越長,行事就越發的不管不顧,她眼睜睜的看著皇后磨沒了皇上那點情意,心中急的不可,可她無論怎麼行勸,皇后就是不聽不進去,反而待她越發疏遠了。
可現在,她必須勸住皇后,若皇后在有什麼行差踏錯了,她都不敢想象後有什麼後果!
「你說的對,皇上不會輕易廢了本宮的。雖然如此,本宮不能坐以待斃,孫嬤嬤,你出宮一趟,將前些年家中供上的那葯拿些來吧。」半晌,皇后終於停止哭泣,擦掉臉上的眼淚,冷靜了下來。
「娘娘慎重,那葯太過霸道,就算能得了小皇子,也不一定養的活。娘娘也會有很大的危險。」孫嬤嬤大驚失色,失聲道。
「不必多說,本宮心意已決,你去辦吧。」皇后狠狠的咬著嘴唇,啞聲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