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天早晨,念完經正在桌前寫字,茹仙古麗端著一盤杏子進來,說:「爺爺給仙女姐姐的」,放下盤子就拉著香草出去,在院子里指手劃腳的不知兩人在嘀咕什麼。自從那天換了女裝后,我就成了茹仙古麗嘴裡的仙女姐姐,老人時不時的打發她給我送些水果,自家做的點心,老人毫不掩飾他對我的關心和喜愛,老人的慈祥和關愛讓我心存感激,讓我在這裡有一種家的感覺,太華麗的地方不是家,紫禁城裡宮殿巍峨,生活了二十年那也不是家,和胤禛相守的日子,他說那就是我們家,可那時到處都是血腥,時時都是陰謀,哪有家的感覺。
看著窗外清亮的陽光透過葡萄架灑在兩個小姑娘笑靨如花的面容上,四周安寧祥和,想著這也許就是所謂的歲月靜好吧。如果我和他的那個孩子生下來,也會在這清亮的陽光下滿地跑了吧,念頭一轉到這,他的清冷的雙眸就浮現在出來,他也為這孩子在心裡恨我怨我怪責於我嗎?是他的錯還是我的錯?,不、不、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我真是要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我強迫自己停下、停下、停下
香草進來說要和茹仙古麗到河邊去洗衣服,我看著她說:「這裡有河?我怎麼不知道?」
「有啊,在村邊不遠」
來到河邊,看到是一條不大的溪流,我知道沙漠的溪流都是雪山上的積雪融化而來的,清亮但冰冷剌骨,河灘上有稀稀落落的榆樹,有的很粗壯,有的很細小,看到河邊一片草從上開著小紫花,細一看是紫花苜蓿,心裡一陣高興,我知道這種草,嫩的時候是可以吃的,可以涼拌,用來包餃子也很香,現在雖然已過了開春的季節,但是在河邊有雪水滋潤還是發出新芽了,叫來香草仔細的挑鮮嫩的芽尖摘了一些,茹仙古麗很奇怪我們摘這個幹什麼?這些在他們眼裡是牲畜的飼料,問我們要這個幹什麼?我說:「吃」
「你們吃草!」她真是吃驚
回到房中,茹仙古麗見我們真是涼拌了吃,夾了一點自己放在嘴裡吃了吃,又吐出來直搖頭。
這裡的民族主要以肉食、麵食和奶製品為主,很少吃蔬菜,而我們則需要吃菜。自從在河邊發現了鮮嫩的苜蓿后,又發現了鮮嫩的薺菜、蒲公英,野香蔥。爺爺見了我也奇怪的問我:「你們吃草嗎?好吃嗎?」。
一次多摘了些嫩苜蓿,讓喬嫂包了些羊肉餃子,給爺爺端過去,爺爺邊吃邊誇張地說:「好吃,好吃,這個草好吃」
埋了一個多月的沙子,覺得身體輕鬆了好多,那種酸痛也漸漸輕了,過個十天半月的讓李忠到城裡去配些葯,一直堅持調理著,身體感覺好了很多。一天埋完沙子回來進院子聞見一股香甜的蒸饅頭味,問喬嫂:「今天的蒸饅頭味聞起來怎麼這麼香甜?」
喬嫂說:「一則這是今年的新麥子磨的面,二則這些日子主子的身體比往日好了,吃東西有胃口唄」。
我說:「這也是你的功勞,你做飯肯用心,飯做的好,不光是我,香草也長高了胖了,李忠也壯實了好多」
「那也是主子在旁邊常提點著,要不我哪想得出那麼多花樣」。
日子慢慢的流淌著,我的心也日復一日的趨同平和。
這幾天,看著院子里人來人往忙碌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問了茹仙古麗才知道伊力汗的小兒子茹仙古麗的哥哥庫爾班江要娶媳婦了,伊力汗巴依的其餘兩個兒子在這個院子里生活,我都見過,只有這個小兒子在外面跑著跟別人一起做買賣,我沒有見過,親是早就訂了的,現在是要回來完婚的。
是爺爺讓茹仙古麗叫了我過去,庫爾班江二十歲左右,高個,輪廓分明的一張臉,深深的黑眼睛,長長的睫毛,很是英俊,他見了我露出很是吃驚的樣子,我微微一笑用漢語說:「你好」,伊力汗巴依告訴過我,他這個兒子從小在外面做買賣會說漢語,他立即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說:「你好,你是爺爺說的仙女姐姐?你真是美的像雪山上的仙女一樣」,說完又轉向爺爺用維語說了一通,爺爺哈哈大笑起來,我知道他們在說我,也跟著笑起來。他們說明天要舉行婚禮,還要舉辦麥西來甫,邀請我也參加。
第二天一大早,大院里就人聲鼎沸,中午時分茹仙古麗過來請我,我穿了一套上身淺黃下身淺綠的裙裝,所有人見了我都目不轉睛的看著我,爺爺一見我,趕緊招手讓我坐在他的身邊,按理我是女人,不能坐上坐的,因著爺爺的寵愛和我特殊客人的身份,我也當任不讓的坐在了上坐。沙塔爾悠揚的琴聲響起,一個少女首先入場,她緩緩旋轉,頭顱高仰,目光哀怨在極力尋找著什麼,但於由距離遙遠,她苦苦追尋后顯得疲憊失落,於是停止旋轉輕的跪在地上哀傷自憐,隨後又在沙塔爾憂傷的旋律中站起來,手搭涼棚極目遠眺,她的憂傷和企盼牽動了所有在場的人,更是牽動了我的情腸,不禁潸然淚下,隨後在她絕望的旋轉中,一個頭戴花帽的巴小夥子走入場,他走向這個姑娘,單膝跪下,向她舉起雙手,這時歡快的手鼓聲響起,這二人開始跳起歡快的舞蹈,隨後不斷有人入場,同時場中的舞者不停的邀請周圍的人加入,樂曲越來越歡快,我的心越來越歡快,真有一種躍躍欲試的衝動,維吾爾的舞蹈我是會跳的,在北京上學時就曾經一舞驚全場,但是想了一想,我還是克制住了自已,只上座在那兒跟著節奏用手打拍子,最後爺爺也被邀請上場了,別看爺爺六十多歲了,跳起舞來動作敏捷瀟洒,時而剛勁時而滑稽,惹得全場笑聲掌聲不斷。
這個聚會一直要持續到深夜,我累了就先回屋休息,但院子里充滿了歌聲、樂聲、笑聲根本沒法安靜,我帶了香草出了門,李忠見我要出門不放心也要跟著出來,就留了喬嫂一個人屋裡看門。
信步走到小河邊,歌聲和笑聲都遠了,只有河水流淌的聲音,香草和李忠見我不說話,就只是遠遠的跟著,這是個月圓之夜,清亮的月光照著河水反射出凌凌波光,淙淙河水帶著絲絲涼意撲面而來,如多少年前他涼涼的唇親上我的面頰,又如他冷冷的目光望著我,絕決的說不允許我再碰他。「我真的就永遠的不能再看著你,撫摸你緊閉的雙唇,緊緊的抱著你?我再世為人只是因為你在這裡!胤禛,胤禛,我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開對你的思念,你真的那麼恨我,不肯原諒我嗎?」淚水無法抑制的流下來,忍了那麼久,假裝已將你忘記,假裝自己是張小文,不再是馬爾泰若曦,可是只要那麼輕輕的一回眸,你的一切的一切就又那麼清晰的出現在眼前,紫禁城已遠隔千里,可你卻還在我的心裡,從未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