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自從那夜談話后,張將軍似乎對我刮目相看,以他的精明應該早已想到我並非京城一般的女眷,又這樣遠走西北隱姓埋名,越發猜不透知我所關係事情的深淺,所以對我一直是敬而遠之。但自那次談話之後遇到朝中之事偶爾也會相邀敘話,關於朝中之事我只是聽的多,說的少,說起也是點到為止,從不多言。從和他的談話中對朝庭的發生的事都略知一二了。偶而談及西北風土人情,朝政邊事,感覺此人胸有溝壑,見地頗深,並非尋常之人。
在天寒地凍中,雍正四年來臨了。新年裡,因總兵府中人來人往多有不便,我只依禮給送了一份禮,並未過去相拜,午後,到是張總兵過來拜年,這是我住在這裡后他第一次上門,因也來了大半年了,彼此間也熟悉些了。我請他坐下,取出十四爺從京城送來的茶具、茶葉說:「來這裡有些日子了,多蒙將軍關照,無以為報,這裡有十四爺帶來的好茶,就給將軍泡杯茶吧」。
他端著茶喝了一口說:「你泡的茶到是很特別,非常醇厚不說,別有一番風味」,我笑了一下說:「將軍誇獎了,雕蟲小技而已」。心裡卻在想,這可是我二十幾年來的謀生本領。彼此閑話了一番,張將軍就告辭了。
很多年沒有在西北過冬了,都不適應這種滴水成冰的日子,躲在屋裡幾乎不出門,但是人能躲在屋裡,事卻是躲不過。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二月「八爺黨」借「八王議政」逼宮未遂,三月,八爺、九爺被削去宗籍,其子孫俱撤去黃帶,其有品級的婦女一併銷去品級。
雖然我早就知道這個結果,可聽到這些我還是心痛難忍,像八阿哥那樣一個溫潤如玉,風姿卓越的人,如今卻身陷囹圄,他怎麼能忍受那樣的日子,不論過去現在八爺為了爭奪權力都做了什麼,但他待我的情意卻不假,他做了能為我做的一切。而我只能眼睜睜的聽任那二個我曾愛過的人兵戈相見,你死我活的爭鬥,卻無能為力。
這個冰天雪地的冬天,我在表面平靜內心煎熬中度過,常常夜不能寐食不甘味,經過半年調理的好些了身體又日漸衰弱,香草和喬嫂都發現我日漸憔悴卻不知為何,喬嫂更加細心的照料我的飲食,我多吃一點她就喜,少吃一點她就憂,香草更是乖巧聽話,謹慎小心,唯恐惹我不高興,李忠到是略知一二內情,但什麼話也不能說。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十四阿哥平安無事,他來信說自己已心如止水,安然度日,讓我放心,我送的瓜果都完好無損的收到,甘鮮無比,只是信中一句「足慰多年相思意」這句雙關語讓我默然。
日日打坐念佛,教香草讀書識字,日子在不知不覺中度過。清明快到了,馬爾泰將軍走了,但姐姐卻和常青山埋在這裡,我已讓李忠私下裡打聽到了常青山的墓地。
這日風和日麗,帶著李忠由張將軍派的二名兵士陪同出了城,一路向南到了山腳下,遠眺群山,山頂是終年不化的皚皚白雪,即使是在炎熱的夏季依然反射著清冷的光,雪線下則是蒼松翠柏,山腳下是一望無際的茫茫戈壁,姐姐和常青山的墓就背靠著雪山青松,面對著蒼茫戈壁,「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壠兩依依」,姐姐,你終於能和你愛的人自由自在的傲游在這片你魂牽夢縈的土地上,而我將來的歸宿又在哪裡?「重來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梧桐半死清霜后,頭白鴛鴦失伴飛」,想到我和他死生都不復相見,真真是心如刀絞,當年讀這首詞的傷感那能和今天相比。從姐姐墓上回來很久都感到鬱鬱寡歡,那份傷感一直縈繞於心,久久不能釋懷
天熱起來了,準備動身前往阿克蘇爾村時,喬嫂和香草都興高采烈說:「在阿克蘇爾村呆著,看主子的身體一天一天的好起來,在城裡呆了幾個月臉色又越來越差。還是趕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