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緣定前生

恍恍惚惚中，孟念雪感覺自己好像置身一片雲霧之中，忽然一陣輕風襲來，周遭雲開霧散，視線也變得清明了。這裡是？她正在納悶，忽然看見一個小男孩，只是兩三歲的樣子，穿著背帶褲，他的臉上泛著笑容，那麼快樂的樣子。只是……當他跑到了自己近前時，竟然穿過了自己的身體，而自己也一點感覺都沒有。

孟念雪訝異極了，她跟著那個小男孩，發現他到了一棟豪華的別墅面前，走了進去，她看見兩個僕人恭敬地彎腰，叫了聲「少爺」，她也跟著走了進去，那兩個僕人竟像沒看見她一般。她看見那個小男孩上了樓，投進了一個美麗婦人的懷抱，那個婦人臉上泛著慈愛的笑容，「彬兒乖。」孟念雪的臉上也泛起笑容，這種表情，她曾多次在孟吟秋的臉上看見過，母親，這就是母親啊。

忽然，周遭的一切都不見了，孟念雪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個小巷子之中，她看見剛剛那個小男孩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抱著，他的眼睛閉著，睡得那麼安靜。忽然，她看見那個男人笑了，那樣邪惡的樣子，讓她有些心悸，他一邊拉開一輛汽車的門，一邊對裡面的人說，「快點兒開，顧家的人就要來了。」她忽然意識到什麼，她跑過去，想拉開汽車的門，將那個小男孩救出來，可是她的手卻穿過了車門的手柄，她摔倒在了地上，汽車也漸漸開得遠了。

這是怎麼回事？孟念雪一邊想著，卻已到了一個僻靜的街落中，她漫無目的地走著，忽然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哥哥，你怎麼了，你受傷了嗎？」她轉過頭去，竟然看見了……自己。

沒錯，那是三歲時的自己，她曾在照片中看見過的。

「你是誰？」一個稚嫩的男孩聲音響起，卻帶著不同於他年紀的成熟與防備。

「我是雪兒啊。」三歲的孟念雪天真地笑著。

孟念雪快速往那邊移了幾步，他看見了那個男孩，他大概**歲左右，穿著一件已有些污跡的t恤，他的臉雖還有些稚氣，卻無損於它的俊美。看著他眼中堅韌而邪凜的眼神，孟念雪總有一種感覺，她似乎在哪裡見過他。忽然，有兩張臉在她腦海中反覆出現，遊離，跳躍，最終重合在一起，變成了眼前這個**歲的男孩。一個是剛才那個叫做「彬兒」的男孩，一個是……顧裄之。

孟念雪有些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心裡軟軟濕濕，複雜的感受不知如何才能說。忽然，情境一換，她發現自己到了一片濃密的松林之中。這裡是……陌南山上。孟念雪似是想到了什麼，她沿著山間小路走著，很快便到了很熟悉的一處，她往周遭的叢草中看看，果然看見了點點血跡，她加快了速度，很快便到了松林中較為稀疏的一處。果然，她看見了顧裄之，他穿著黑色襯衣，臉色略有些蒼白，俊朗的臉上表情很是冷漠。

她慢慢地走了過去，從背後環住他的腰，輕聲輕柔，「好久不見了，三年前的你。」只是，她的雙手卻穿過的他的身體，感受到手在空氣中的流動感覺，她無奈地笑了笑。

「是誰？」顧裄之忽然輕聲問道。

孟念雪一愣，難道他能夠看到自己？卻見他警惕地往四周望了望，又作罷了。或許他們之間，真的有某種心靈的感應吧，她默默地想。

過了一會兒，周圍的松葉忽然輕輕顫動起來，出現了十幾個身著暗色衣服的男人，為首的一個身材略魁梧些，他身子雖有些抖意，卻還是率先走了出來，他正要說些什麼，顧裄之卻沒給他機會，徑直開了幾槍，他身後的幾個男人已經倒下了。那男人一愣，臉上顯出一種決絕，手中的槍也朝著顧裄之發了幾槍，卻都被顧裄之一一躲過了。

這是孟念雪第一次看到顧裄之用槍時的樣子，繞是唐季青說自己天分過人，也訓練了三年，比起他的果決準確，卻還是差遠了。不一會兒，那些男人就完全倒在了地上，顧裄之也已經離開了。

孟念雪心裡有些發冷，直到這個時候，自己也還沒有出現。她忽然明白了自己在哪裡。這裡是……她的前世。她還來不及想清楚，自己怎麼會到了前世，周遭卻又已變換了場景。

這熙熙攘攘的情景曾是她最熟悉的，那些青春里男男女女們正從這裡路過，盛放出他們一生最美好的年華。這裡是華雲大學的大門前面。孟念雪發現了顧裄之的身影，連忙跟了上去，他到了一個茶樓的二樓，看著他站在窗前那清寂的背影，孟念雪有些心疼，也跟著過去，卻見他正盯著窗外出神。她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卻有些愣住了。那是……

自己和黎軒鴻。自己正親熱地挽著黎軒鴻的手，臉上帶著笑容，看著黎軒鴻正在說著什麼。看著這一幕，孟念雪有些自嘲地笑了，那個時候，媽媽剛過世，黎軒鴻就是她生命里最大的依靠啊。

她看向旁邊的顧裄之，卻見他看著窗外的眼神很複雜，似有失落，也有痛苦。這時候，這間茶室的門卻被推開了，是邱毅。「門主，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了，過幾天，魏氏北都分公司的總經理一定會是黎軒鴻。」

「嗯。」顧裄之沉聲道。

邱毅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門主，你這樣真的值得嗎？」

顧裄之嘴邊噙起一抹溫柔的笑，「只要她過得幸福，就好了。黎軒鴻是她最愛的人，只要他過得好，她應該也會高興吧。」

邱毅嘆了一口氣，便退出去了。孟念雪走到顧裄之的面前，微笑著看著他，眼中卻已流出一行清淚，「真的，值得嗎？」

看著顧裄之那黯然的神色，孟念雪伸出手，想要撫慰他，可手剛伸出去，自己卻已到了一處極寬的草坪處。她看見有一處有很多人，他們皆是身著素衣，一齊往一個方向走去。她看見了容歆妍，也看見了陳伊婷，他們都是雙眼通紅，神情悲切。她正要朝她們走去，卻忽然看見顧裄之的身影，他走得那樣快，她都有些跟不上了。

她看見他將一個男人打倒在地，她連忙走了過去。黎軒鴻從地上爬了起來，「顧先生，你做什麼？」

「你對她做了什麼！我叫她交給你，可你對她做了什麼！」顧裄之雙眼通紅，有些歇斯底里。孟念雪含淚看著他，在她心裡，他一直都是好冷靜好沉穩的一個人，好像世界上沒有一件事情可以難住他一樣。可是現在，他的身上卻籠罩著那麼濃郁的悲傷，那麼孤獨的絕望，讓她的心又酸又痛。她很想走過去抱住他，告訴他，她沒有死，她還在，可是，她看了看靈堂中那張黑白的照片，那個笑靨如花的女孩，正是彼時的她。

這時，她忽然看見顧裄之大步地到了靈堂中，輕撫著那張冷冰冰的照片，溫柔道：「如果有來世，我一定不會把你讓給別人，決不會。」

孟念雪的眼淚終於決堤，原來，他一直都在自己的生命里，不管是今生，還是前世，他都是那麼濃烈地愛著自己。

「念雪，念雪，醒醒……」

孟念雪的手指動了動，緩緩地睜開眼睛，一睜眼就看見顧裄之那張俊美的臉上帶著焦急，正溫柔地看著她。她驀地從床上坐起身來，緊緊地抱住他，小聲地哭起來。

顧裄之被她抱得一愣，兩隻大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我在這兒呢。」

孟念雪嗚嗚答了個「嗯」字，卻依舊還是哭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她看著周遭的淺色衣櫥，桌椅，想起昨晚似乎是到了顧裄之的家，那麼剛才經歷的一切，難道只是一場夢嗎？這場夢卻是那麼真實。

她緩緩地放開顧裄之，顧裄之用手指輕撫她臉上的淚痕，「是不是床睡得不舒服？」

孟念雪搖了搖頭，試著問道：「你以前是不是來過雲城啊？」

「以前？」顧裄之不解。

「就是比我們在陌南山上相遇更早的時候。」

顧裄之一愣，「有過一次。」

「那你認識雪兒嗎？」孟念雪認真地看著他。

顧裄之驀地緊張起來，「念雪，你是不是聽誰說了什麼？」

孟念雪一愣，也有些緊張，莫非夢中的事情是真的不成？「我能聽說什麼呢？」

「念雪，你聽我說，我之前是來過雲城一次，那是在我九歲的時候，我從基地里逃出來，不知怎地就到了雲城，那個雪兒，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那時候我很餓，是她把她媽媽賣給她的餅乾給我吃了，我一直很感激她，所以這些年一直在找她。我對她，真的就只是一種感激之情而已，沒有別的什麼了。」

看著顧裄之這副緊張兮兮的樣子，孟念雪輕輕笑了起來，「我又沒說什麼。一個三歲的小女孩而已，難道我連這個醋也吃？」

顧裄之先是鬆了一口氣，隨後卻是一惑，「念雪，你怎麼知道她那時是三歲？」

孟念雪往前依偎在她懷中，「我有沒有給你看過我小時候的照片啊。」說著她拿起床頭放著的手機，打開相冊中的一張相片之後，便拿給了顧裄之。

顧裄之一看，卻是愣住了。那個小女孩，穿著紅裙子，扎兩個小辮子垂在身前。她是？就是當年的那個小女孩！「這是你嗎？」顧裄之聲音有些顫抖。

見孟念雪笑著點了點頭，顧裄之心裡一暖，將孟念雪更緊地擁在懷中，「你看，我們的緣分原來在那麼小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

孟念雪仰起頭看著他的俊顏，心中道，我們的緣分，是前世便註定了呢。她想起夢中顧裄之在她靈堂中說的那一句話，他說，若有下一世，他一定不會把她讓給別人。她甚至想，會不會上天給她一次重生的機會，就是讓她來遇見這一段原本就屬於她的緣分的。

「念雪，你怎麼會知道，我就是當年那個男孩呢？」

孟念雪一愣，「那時候我才三歲，怎麼能記得。我說是做夢夢見的，你相信嗎？」

顧裄之笑著，「我相信。」他也曾在夢裡見過她好幾回呢，夢裡的她，竟然是深愛著黎軒鴻的，她為了他時而高興，時而悲傷，一點也不快樂。可是那只是夢而已，夢醒了，她還在自己身邊，他會盡自己所有的努力讓她幸福的。

「焰，在夢裡，我還見到了你的母親。」孟念雪想了想，還是說道。

「母親？」顧裄之的眼神一暗，這是一個對於他太過陌生的稱呼。

「是啊，她看起來很有氣質呢。」孟念雪感受到他那一抹黯然，依著他更緊，口中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去找一找自己的父母呢？」

顧裄之搖了搖頭，「我現在過得很好，有你，有我的義父，已經很幸福。」

「義父？」孟念雪想起夢中那個將還是小男孩時的顧裄之帶走的男人，會是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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