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演講

6月28日，天朗氣清，萬里無雲。

距離F&Q演唱會10天之後，南師大的體育場里再度人頭攢動，熱烈非凡，只不過上次所有人都穿著紅色的T恤，而這次所有人都是黑色的畢業服，有學士有碩士也有博士，雖然只有8000多人，不足演唱會時的三分之一，但熱鬧程度絲毫不減，這是大學四年最後的餘暉了，對很多人而言，過了今天，青蔥校園從此成為記憶了。

除了或興奮或惆悵或談笑或發獃的學生之外，還可以看到很多帶著長槍短炮的記者出沒——今天方曉將會作為學生代表做畢業演講。

演唱會之後，F&Q就地解散，但熱度不減，新聞迭出，天天刷屏，一會方曉「辱罵」知名導演，一會喬雅丹和學校解約，一會許可被爆是某超級富豪的私生女……尤其是IT界超級大佬黃宗青有意投資Eye&Me和高盛給出谷歌公司15億美元的估值之後，方曉除了娛樂圈的巨星之外，還多了一層90后創業標杆的光環，成為IT界和財經界競相追逐的焦點。

方曉不去美國看世界盃，留下來參加畢業典禮的新聞被證實之後，南師大這個二流尾巴上的普通高校畢業典禮，受到的關注度立刻飆升到不遜色清華港大等頂級學府的級別。

一個記者對著主席台拍了幾張照之後，和同行聊天：「好像沒看到Queen樂團的成員？」

「麥潔心不是南師大的，藍小溪已經退學了，施麗琳估計來了，但是不知道躲在哪，她又不像許可，走到哪都是焦點，至於喬雅丹，估計這會正在和許可為那張照片打架吧哈哈。」

「哈哈哈……有可能。我剛才看到了方曉，他看起來很淡定。」

「他當然淡定了，來這裡正好躲掉了情人之間的爭風吃醋，等她們打完了，回去再收拾殘局。」

「也是，男人遇到這種事，肯定是能躲多遠躲多遠。今天怎麼沒看到《娛樂一周》的老焦，他可是F&Q的新聞必追。」

「不知道，或許搞別的去了吧……來了好多財經記者，他們來湊什麼熱鬧，方曉從來不回答記者提問。」

「咱們這行，乾的就是追名逐利的工作，我們追名，他們逐利，方曉現在是真真正正的億萬富翁，明年肯定進《福布斯》富豪排行榜的，怎麼可能不來。」

……

「說好了9點開，都9點05分了，還TM不開，早知道不來了。」施麗琳坐在音樂系的方陣里，看了看天空，然後把學士服的帽子摘下來，舉在手上，遮住直射面容的陽光，怒罵一聲：「預報說今天多雲，多雲你妹啊！」

施麗琳躲在方陣最後面的過道邊，左邊空著，右邊則是一個大眼睛尖下巴的靚麗女生，她用一把精美的團扇遮著額頭，笑著說道：「阿琳，你可以去主席台那邊坐的，幹嘛非要和我們這些窮學生在一起。」

施麗琳不屑的切了一聲，說道：「和那些老頭子坐一起，渾身都難受，還不如在這裡曬太陽自在。」

她側頭看了看，然後似笑非笑的說道：「袁晨曦，你可比我有錢多了，都在銅鑼灣買房子了，還好意思說自己是窮學生？」

這個女生就是許可和喬雅丹的室友袁晨曦，她抿嘴一笑，說道：「那是凱子送的，又不是我自己買的，還不到100平米的小地方，哪能和你比，你現在隨便接一個廣告，就能買一套大房子了吧？聽說前天你們F&Q大分紅，每人分了1000多萬？」

「分個鬼的1000多萬。」施麗琳熱的有些煩躁，她用學士帽當扇子，扇了兩下，然後抱怨道：「老大純粹在忽悠人，說是每人分1200萬，結果一毛錢都沒拿到，轉個手又都收回去了。」

袁晨曦驚訝，悄聲問道：「方曉貪污了？」

「不是，老大錢多的沒地方花了，怎麼可能貪我們那點小錢，他那個《小小鳥》一個星期就能賺1000多萬。」施麗琳擺了擺手，說道：「我們那1200萬分紅是稅前的，要是想拿回家，得交400多萬的稅，MD稅務局都是強盜！」

「要交這麼多？」

「你以為呢？！後來老大說公司正在做內部融資，給我們優惠，可以把1200萬換成等值的股票，所以我就全換成股票了，一毛錢都沒拿到，本來準備分紅了就去買房子的，現在泡湯了，只好繼續住租的房子。」

「得了吧阿琳，就別假惺惺的哭窮了。方曉真夠慷慨的，不僅幫你們省了400多萬稅，還願意分股份……」袁晨曦眯著彎彎的眼睛，羨慕道：「你們公司的股票可吃香的很，多少人搶破頭想買都買不到，說不定明年1200萬就變2400萬了，到時候別說房子了，半山的別墅都隨便買。」

她搖了搖扇子，又小聲說道：「阿琳，能不能幫我也搞一點股份？」

「這個你去問小可吧，我不懂這個，也做不了主。」

「小可太正經了，一點都不好講話，我說去給她當秘書，她直接說我沒那能力，氣死我了……阿琳，把你手上的賣一點給我唄，幾萬股就行，賺點小錢，我現在這個男朋友是做證券的，他一直讓我買點谷歌的股份。」

「我那點股份都是鎖死的，賣不了，你還是去找小可吧。」施麗琳隨口敷衍，然後指著主席台，說道：「校長終於來了，希望他快點嘰歪完，然後走人結束。」

「校長講完了，不是還有你們老大嗎？」

「他講話快，最多不超過五分鐘。」施麗琳把帽子戴上，呵呵而笑，說道：「老大平時很黏糊，遇到大場面一點都不含糊。」

南師大的校長是一名五十餘歲的老頭，名叫陳新昭，是搞物理的博導出身，致辭的內容嚴謹方正，很有邏輯性，說的也是至理名言，但有些枯燥，語速又偏慢，四平八穩的，讓人昏昏欲睡，不討學生喜歡。

「真無聊，儘是老生常談。阿琳，知不知道你們老大等會講什麼？」

「不知道，他講話就跟寫歌一樣，隨口就來，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我估計這會連小可都不知道他要講什麼。」

「網上瘋傳喬雅丹和方曉有一腿，是不是真的？」

「這都傳了好久了，全是胡說八道。」

「都被人拍到了。」袁晨曦拿出手機，劃了兩下，然後遞給施麗琳，小聲說道：「吶，昨天晚上有人發的照片。」

這是一張Eye&Me上的圖，標題上寫著「方曉和喬雅丹泳池香艷偷情照」，內容則是一男一女在泳池裡嬉戲，男的赤裸上身，從身後抱著一個穿比基尼泳裝的女子，兩人貼在一起，頭挨著頭，姿勢非常親密和**。

施麗琳吃了一驚，照片上的男女看不太清楚五官，但她是方曉家的常客，偶爾也去游泳消暑，一眼就認出來了泳池正是別墅後院的那個。

這是記者進了小區偷拍？

還是小區鄰居無意曝光？

不知道老大現在知不知道……

施麗琳一邊想著，一邊左右劃了划，發現沒有其他照片，於是問道：「就這一張？」

「一張還不夠啊。」袁晨曦竊笑，說道：「喬雅丹真行，敢在小可眼皮子底下偷她的男人，這下小可要氣瘋了。」

「人都看不清，誰知道是誰。」施麗琳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把手機還給她，遮掩道：「說不定是電腦合成的。」

袁晨曦半信半疑，她用手指一拉，放大照片仔細看了看，然後說道：「這模樣，怎麼看都是喬雅丹……不過也難怪，方曉這樣出色的男人，誰見了都想勾搭，何況喬雅丹這個女。」

「喬雅丹沒你那麼！」

「反正都是勾男人，勾搭一個是，勾搭一群也是。」袁晨曦不以為意，她收起手機，笑嘻嘻的說道：「可惜以前沒發現方曉這個獃頭鵝的潛力，讓小可捷足先登了，不過就算髮現了，大概也搶不過小可，真要說起來，最虧的還是唐依依，我是沒得到，丟了也不心疼，她是得到了又丟了，最最心疼，今天她都沒來參加畢業典禮。」

「人家現在是影視紅星，忙著拍戲，沒功夫回來。」

袁晨曦呆了半響，又悄聲問道：「阿琳，你們Queen樂團什麼時候招新？我也去試試。」

「你就算了吧，都多久沒練過鋼琴了？老大一個照面就把你踢掉了。」

「我又沒說去彈琴，也可以去唱歌嘛，我唱歌又不差，而且也會跳舞，還比那個藍小溪放的開。」

「小溪唱的比你好。」施麗琳直言不諱的說道：「你要想進娛樂圈，不如找個凱子直接砸錢請老大幫你寫幾首歌，Queen樂團就別想了。」

「方曉寫一首歌多少錢？」

「看他心情了，心情好幾萬塊，心情不好幾十萬塊，上百萬也有可能。」

兩人在下面竊竊私語，上面的陳校長終於講完了並不算長但感覺很長的致辭，然後一板一眼的宣佈道：「下面，請我們南方師範大學2014級優秀畢業生代表方曉同學，上來為大家做畢業演講。」

體育場里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比剛才校長出場時給力多了。

方曉和陳校長握了握手，然後走上了主席台，他站在麥克風前，剛想說話，又停了下來，指著音樂系這邊的方陣，笑著說道：「兄弟們注意影響，別太囂張，趕緊收起來，小心被人揍。」

不明所以的學生回頭，只見音樂系的方陣這邊，有七八個學生站成一排，舉著一個橫幅，上面寫著「方曉，你TM太叼了！」

方曉一夜之間小宇宙爆發，從破敗窮叼絲變身成超級高帥富，充滿了勵志和傳奇色彩，成名之後又經常在校園裡出沒，搞活動做演唱會的時候也都很照顧本校學生，又接地氣又大方，因此聲望極高，這橫幅倒沒有引起人反感，反而惹來滿場大笑，有人叫好，有人鼓掌，記者也紛紛拍照，體育場里一陣鬧騰，摧毀了莊嚴肅穆的氣氛。

「好了，好了，杜胖你們幾個表現的不錯，等會去我辦公室領錢，現在趕緊坐下……算了不管那幾個二貨了，我們來談正事。」在笑聲中，方曉用雙手扶著主席台，正色說道：「其實我沒有那麼叼……」

他的俚語又讓學生們發出一陣笑聲和掌聲。

「真的，我真的沒那麼叼。」方曉舉起手指，數落道：「我讀了四年大學，沒有拿過一次獎學金；我沒有打過工，也沒有勤工儉學過，在兩個月前，我還經常朝家裡打電話要錢；我經常通宵打遊戲，我掛了五門課，上個月還在補考……」

方曉的那些醜事挫事早就被八卦的體無完膚了，這種不文過飾非的誠實態度，博得了學生的好感，大笑和掌聲再度響起。

「老大這是在打臉啊！」二十齣頭的學生天性叛逆，不喜歡正經場面，施麗琳一邊鼓掌，一邊笑著說道：「真想看看我們金院長現在臉是什麼顏色的。」

「總而言之，我並不是一個很優秀的學生，但是要申明的是，我很挫，不是學校管理的不好，也不是老師教的不好，同樣不是體制有問題，更不是社會有問題……」在笑聲中，方曉敲了敲主席台，認真的說道：「這不是反諷，也不是搞笑，過的挫，不優秀，只是因為我自己沒有努力去做到優秀，和其他任何外因都沒有關係。」

他的嚴肅通過聲音感染了學生，全場安靜了下來。

「陳校長邀請我來這裡給大家做演講，讓我給大家提一點有用的建議，在畢業典禮上做演講是一件非常榮幸的事情，我很感謝陳校長的厚愛。」方曉回首向陳新昭做了個感謝的手勢，然後繼續說道：「但是我真沒有什麼有用的建議給大家，我和大家一樣，都只是個即將畢業的學生而已，我沒有經歷過大風大浪，也沒有深思熟慮過人生的道理，我只是個幸運一點的普通人……」

他說著說著，從學士服下面的口袋裡掏出一個半透明的玻璃瓶，示意給學生看，說道：「但是既然來了，不說點什麼不合適，所以我就說個建議吧——像今天這樣的大太陽日子裡，在參加室外活動時，請記得擦防晒霜。」

防晒霜？

滿場愕然。

「防晒霜可以有效阻隔紫外線，防止晒黑或者晒傷，有很多同學——尤其是男同學——從沒擦過防晒霜，但你們要知道，夏天的陽光比你想象的要毒辣，長時間暴露在日光下有可能產生急性光毒性反應，所以擦點防晒霜，我覺得這應該算是一條有用的建議，就和夏天要多喝水防止中暑一樣。」

方曉捏著玻璃瓶，隨手晃了晃，然後收了起來，說道：「我用的是什麼牌子就不告訴你們了，因為他們沒給我廣告費。」

再度笑場。

「使用防晒霜的好處是有科學證明的，這條建議應該是很有用很靠譜的，但是只說這一個建議，陳校長等會可能不給我發畢業證……所以我得多湊幾條建議出來，這些建議並不像防晒霜那麼靠譜，因為它們不是科學，只是我個人對生活的一些看法。」

「再回頭說說防晒霜……別笑，別笑，我的意思是，你們要保護好自己的身體，因為那是享受人生的唯一工具，要善待它，即使平時不注意，也不要故意去摧殘它。」

這話說的很正經，而且也很有道理，學生們安靜了下來，後面幾個領導臉色也好看了點。

「說到享受，我覺得像我們這個年紀，要好好享受青春，不要在乎身材，不要在乎長相，年輕就是最美的東西，盡情享受它，去做一些讓自己都驚奇的事……我有時候會想，20年之後的未來，再回頭看現在的照片，我會驚訝於年輕帶來的無數可能，也會驚艷於我現在這俊美的容顏和強健的身體。」

自戀的言論又惹得笑聲四起……

「沒想到獃頭鵝這麼會講話。」袁晨曦眯了眯眼睛，說道：「這句話我喜歡。」

「老大早就不是獃頭鵝了。」

「說到未來，我知道有些同學很擔心未來，擔心工作不好，擔心買不起房子，擔心找不到老婆……不要擔心這些，你看，未來你也許會成功賺大錢，也許不會，也許會結婚，也許不會，也許會有小孩，也許不會，也許會早早離婚，也許會白首偕老，無論怎樣，都有一半的機會事業成功和婚姻美滿，所有人都一樣，包括我——我昨天游泳的時候，就沒想到今天會上頭條，或許明天我就丟了女朋友……」

全場爆笑，掌聲大作。

「看吧，我就說是你們老大和喬雅丹！」

「切，老大隻說他游泳，又沒說偷情。」

「總之，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人生是一枚豎起來的硬幣，對哪邊倒，全看怎麼滾，反正不管怎麼樣你都要滾，就像明天我們要滾出校園一樣……所以沒有必要對未來患得患失，從而壓抑自己，當然了，也不能得意忘形的亂滾。」

「嘖嘖，方曉真是夠叼的，居然在畢業典禮上拿自己的緋聞開涮。」

「和他一比，娛樂圈裡別的明星都弱爆了，一傳出緋聞要麼驚慌失措，要麼堅決否認，要麼破口大罵，看人家方曉，舉重若輕，根本不當回事，這才叫巨星風範。」

方曉自然不知道下面記者的議論，他繼續侃侃而談道：「既然未來無法確知，麻煩無法避免，所以盡量讓自己每一天都過的快樂一點，比如早上起來大聲唱唱F&Q的歌……當然也可以唱別人的歌，唱任何歌都可以，但千萬不要把時間浪費在嫉妒別人上，人生是個漫長的旅程，有時你會領先，有時你會落後，但到最後，塵歸塵，土歸土，所有人都一樣，只剩下自己，所以嫉妒是不必要的，嫉妒是毒藥，要遠離它。」

「我這麼說有點太悲觀了，走到最後也未必只剩下自己，或許還有愛情相伴，因為有人說愛情是天長地久的，談戀愛我不是高手……我能給的建議是，不要玩弄別人的感情，也不要和玩弄你感情的人來往，至於已經失去的感情，不要戀戀不捨，在愛里念舊不是美德。」

「說起愛情，我又想起了演唱會……別笑，嚴肅點！……愛情是天長地久，友情是生死之交，也許走到最後，不是愛人陪著你，而是朋友陪著你，所以畢業后，即使遠隔千里，即使工作再忙，也要努力填平地域和生活的間隔，和朋友多聯繫……」方曉停了一下，然後笑著說道：「說不定哪一天你午夜夢醒，發現原來那誰誰誰才是真愛。」

基情滿滿的說辭讓滿場爆笑。

「當然了，最有可能陪著我們走完一生的是親情，所以多陪陪父母吧，因為幾十年後，我們也會盼望有人來多陪陪我們。」

「哎！我又說起了愛情親情友情這些老套的東西，真是不好意思，那天晚上在這裡High過頭了，現在故地重遊，有點犯暈……」

此言一出，下面「再開一場！」「再開一場！」的叫喊聲此起彼伏。

「音樂只是咖啡，可以提神，卻不可以填飽肚子，畢業證才是讓你們吃飽穿暖的東西，它比演唱會門票重要的多……」方曉舉手示意安靜，正色說道：「下面我來給大家一條真正的有用的建議，請大家一定要記住，因為它真的很有用。」

他扶了扶學士帽，一字一句的說道：「不要看時尚雜誌，它們只會讓你覺得自己長得丑，不要看八卦新聞，它們只會讓你覺得自己智商低。」

滿場大笑。

「太陽大的時候，記著塗點防晒霜，這是我最靠譜的建議。」在笑聲中，方曉又掏出了防晒霜，舉了舉，然後躬身謝幕：「謝謝，謝謝大家。」

掌聲彷彿那晚的演唱會一樣，響徹全場，持續了很久。

「方曉口才真不錯，同樣是老生常談，他就講的比校長有趣多了。」

「何止有趣，他還給自己的歌和Eye&Me打了廣告，真是會利用場合。」

「方曉沒提到Eye&Me啊。」

「他說20年後再看現在的照片，方曉+照片，你第一個想到的印象是什麼？必然是Eye&Me啊。」

「靠了，你一說，我才發現不知不覺間，Eye&Me居然如此深入人心了。」

「所以人家黃宗青要投資它。」

「我覺得這會是一場經典的演講，雖然篇幅小了點，但中國會演講的人很少，方曉還是即興的脫稿演講，不落俗套，很有意思。」

「方曉也許會成為90后的精神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