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雨中之戰
七海到達櫻田門后,卻只在那裡見到了孤身一人的朧。還以為會有埋伏的七海,不由心生疑慮。
朧的話,明顯是要把她孤身引來,如果不是為了對付她,又是為了對付誰?
想到這裡,七海失去了耐性,直接拔刀指向朧,「說吧,松陽在哪兒?」
朧淡定地看著她,彷彿被刀尖指著的人不是他一樣,「自然是已被秘密轉移。」
七海一驚,言下之意就是,幕府察覺了什麼,長州方面恐怕有麻煩。
果然朧的下一句就是,「把你引出來,也是不希望牽扯進什麼不必要的麻煩當中。」
七海心中踟躕。聽朧的意思,長州的人想要秘密劫獄的計劃已被幕府察覺,恐怕還會被順藤摸瓜地圍剿,吉原那邊會很危險,如果不讓他們事先有個準備恐怕會損失慘重。
另一方面,松陽也受到了此事的牽連,去向未明,處境堪憂。
七海有些猶豫,不知哪一邊更為危急,而她又該趕往哪一邊。
朧見她神情,便知她的猶豫,淡淡道,「很諷刺不是么?越是關心一個人,反而越是讓他陷入危險。」
七海神色一凜,「你什麼意思?」
「正是長州那邊的救援名單上有吉田松陽的的名字,才讓幕府的人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想開戰的不止是長州薩摩他們呢,幕府的人都快要等不及了。對戰之時,把這些人在陣前砍頭,是不是很有威懾力?」
七海神色凝重,朧繼續以一種悲天憫人的神色說著,「所以祈禱吧,哀求吧,你越是反抗,越是朝蒼天怒吼,就會收穫越大的悲痛。」
七海的刀穩穩地指著他,「少tm給我廢話,人在哪裡?」
七海本來以為朧肯定不會告訴她,已經在考慮怎樣逼供才有效了,沒想到朧毫不隱瞞,直接就說了地方,「江戶空港。」
原來是要運到天上去。這可是打的好主意。都飛宇宙里去了還tm讓人怎麼找?
怕耽誤了時間錯過飛船起飛,七海二話不說就直奔空港,本以為朧會攔她,沒想到他依然以哪種虛偽的悲天憫人的神情注視著她,只說了一句,「你去了也沒用的。」
七海冷笑一聲,越過他身旁時朝他狠狠地豎起了中指。
因為怕趕不及,七海直接搶了一輛夜間巡邏車,將車上的人踢下去后,直接橫衝直撞地朝空港開去。
開到門口,一個漂移后停下來,摔門衝進了大廳。
夜裡等待升空的飛船並不少。七海放慢腳步融入來往的人群,裝作不經意地觀察各發射口的飛船。很快她便鎖定了角落裡一艘戒備深嚴船體狹長的小型飛船。
她故作無意地往那邊移動,試圖接近那艘飛船,然而突然眼前出現了一柄法杖,擋住了她的去路。
七海警惕地拉開了距離,才看清楚擋住她的人正是她那便宜師父,天照院的首領梟。
七海把手搭在了腰間的刀柄上,試探道,「什麼時候開始又變得對你口中的傻逼上司這麼忠心了?」
梟笑眯眯地看著她,「偶爾也要對得起自己的工資才行嘛。」
七海嗤笑一聲,顯然對他這拙劣的借口不屑一顧。但眼見飛船就要起飛,也不想在糾結他到底有什麼目的,如果他非要跟自己作對,打倒就行了。反正一年多以來,兩人更多的是一種合作關係,從沒交過心,要說師徒感情有多深,倒也談不上。
想到這裡,七海已經把刀緩緩抽了出來。
梟也亮出了指間的銀針,「你確定要在這裡開打?」
七海看了看周圍的人群,想起上一次在船上被梟用路人威脅的經歷,有些不快地把刀按了回去,然後悄無聲息地隱入了人群。
不久之後,七海從一個貨運港口的集裝箱之間顯出了身形,見四周無人,她有心趁著梟還沒找上來之前迂迴接近飛船,沒想到剛剛冒出這個想法,梟就找了過來。
「這手段,倒有幾分忍者的風範。」梟以一種滿意的眼光看著她,彷彿看見了自己完成的一件藝術品一般。
七海被他看得頭皮發麻,想起一年來被他折騰的經歷,心頭憋悶。雖然因為一直不清楚梟的目的而對他有所防範,但畢竟一年來確實受益於他不少,七海不是喜歡虧欠人的性格,所以他在訓練時提的任何要求,七海都會盡全力滿足,包括與各種讓人□□的毒藥作鬥爭。此刻見梟如此表情,七海那些暗黑的記憶又冒了上來,忍不住在心裡罵了一句「死變態」。
此地無人打擾,七海也知不能再存僥倖心理,雖然並不想與他動手,但顯然已沒有別的選擇。
空氣漸漸緊繃了起來。
七海放緩了呼吸,右手反手緊緊握住了腰間的刀柄。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她以一記精湛的拔刀術攻向梟,卻被梟遊刃有餘地用法杖擋了下來。
果然不容小瞧啊。七海在心中感嘆著,愈發認真地投入了戰鬥。
十幾個回合的交手后,七海久攻不下,心中難免有些焦躁,畢竟飛船的起飛時間迫在眉睫。
梟見她神色,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這個時候還會分心,看來被小瞧了呢。」
話音未落,已甩了數十根銀針過來。
七海有些左支右絀地格擋著,非常狼狽地躲開,饒是拼盡了全力,還是不慎被銀針刺中了右肩,毒素迅速入侵,半邊身體很快就麻痹了。
七海捂著傷口,警惕地看著梟。
然而梟卻沒有藉機攻上來,而是又不緊不慢的拉開了距離,「我說,如果不抱著殺死我的覺悟的話,可是會死的哦。」
七海深知他說的是事實。然而七海手下人命雖不少,實際上殺性卻並不重,一個與自己沒有仇怨甚至有些恩惠的人,不到萬不得已,七海自然希望能留有餘地。
梟見她猶豫的眼神,似乎有些生氣,「不肯下殺手么?那麼就只有讓你去死了。」
接下來的對戰,由於七海的留手和梟的不遺餘力,使場面呈現一面倒的趨勢。
隨著七海身上傷口的增多,她不得不動用魔力修復身上的傷口。
梟一邊攻擊一邊感嘆著,「真是令人驚嘆的回復能力,但是,是有極限的對吧?」
七海無法反駁他,因為身體的表現已經證實了他的猜測。隨著魔力的過度使用,她的靈魂寶石已經越來越污濁,由於現場沒有多少負面情緒供她使用,以致她現在的情緒越來越不穩,而靈魂寶石也有向悲傷之種轉化的徵兆。
梟也看出了她這種變化,表情隱隱透露出了一股興奮之意。此刻的七海,整個人充斥著濃郁的嗜血之意,彷彿內心一直被控制著的野獸被不小心放出來了一般。
「這才是真正的你啊。多美。」梟看著她不知何時已變得殷紅的雙眸,那宛如機械的毫無感情的眼睛在月光下泛著無機質的光。
七海此刻只能勉強保持著最後一絲神智不失,動起手來自然不再克制,狂暴的攻擊讓梟招架起來都有些吃力。
明月漸漸被不知何時飄來的烏雲遮住,不久,有淅淅瀝瀝的小雨落了下來。
二人渾然不覺,忘我地戰鬥著。
小雨漸漸變成了大雨。
傾盆的大雨沖刷著兩人的身體,不斷帶走從傷口溜出的鮮血,而混合了鮮血的血水又很快順著地面的水流不斷被沖淡,消失無蹤。
彷彿過了很久,又彷彿只有一瞬。
最後定格的畫面是七海的刀捅穿了梟的胸膛。
梟靠在她的身上,遠遠看去,兩人倒恍如情人般依偎著。如果忽視那透體而出的冰冷刀光的話。
梟動了動嘴唇,似乎說了什麼話,但七海並沒有聽清,或者說,此時的七海,已經很難聽進任何話了。
七海毫不動搖地抽了刀,失去支撐的梟的身體緩緩地倒在了地上。
七海也身形一晃,半跪下來,雙手撐在長刀上才能勉強支撐著她不倒下。
她全身緊繃,似乎在於什麼做著無聲而痛苦的對抗,集裝箱的陰影遮住了她的半邊身形,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唯有大雨依舊,將她的黑髮濕透,雨水順著發梢不斷地滴下來。
突然,一個矮小的身形從集裝箱後走出來,小心翼翼地朝這邊靠近。
七海宛如被驚動的野獸般一躍而起,掐住了來人的脖子將她按在了集裝箱上。
來人一頭藍色的長發,正是被七海帶過一陣兒,和她有著不淺孽緣的骸,也就是日後的今井信女。
不管今後的殺手小姐有多強悍冷酷,此刻她還是一個武力值遠遠不足的幼小少女。在七海駭人的殺氣逼迫下,雖然還能勉強保持神色的鎮定,但恐懼的情緒還是剋制不住地泄露了出來。
也正是這一絲微弱的負面情緒喚醒了無意識的七海,她的眸色漸漸恢復了過來,看清了眼前的人,然後有些疲憊地撤了手,任由對方軟到在了地上。
完全清醒過來的七海,這才發覺剛才進行了怎樣的戰鬥。她無聲地還刀入鞘,也不理還坐在地上的今井,拖著重傷的身體走到了梟的身邊蹲了下來。
伸手嘆了一下他的脈搏和呼吸后,七海在心中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她本無意如此,卻讓事情最終還是發展到了這樣。
梟的嘴角掛著神秘的微笑,似乎對死亡這一結局非常滿意。七海一直搞不懂他,關於他的性格、目的,也沒有試圖去了解他有什麼樣的過去。於她來說,他不過是一個需要防範的生命中的過客而已。
然而此刻,七海卻忍不住升起了一絲好奇。是什麼促使他非要進行這樣一場生死之斗?七海回憶剛才的戰鬥,發覺梟挑在這樣一個危急的時機,這樣挑釁她,似乎是早就計劃好了這麼一場戰鬥,要逼她全力出手,而他們之間,似乎並沒有到非要你死我活的地步。
想不通的七海也放棄了思考。無論他的動機到底是什麼,此刻都已無從知曉。事已至此,雖心中覺得有所虧欠,也只能日後彌補。她與梟戰鬥耽擱了這麼久,不知飛船是否已經起飛,當務之急還是要儘快趕過去。
想到這裡,七海收拾了心中複雜的情緒,對魔力不夠無法恢復的傷口進行了簡單的緊急處理,然後準備起身離開。
這時,一直在一旁的今井才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撿起了梟落在地上的刀抱在了懷中。
大雨中,幼小的女孩懷抱長刀的情景讓人覺得似曾相識。七海神色一動,忍不住停下了腳步,猶豫了一下,還是轉過身去,彎腰抱起了梟的屍體,四周轉了一圈,找到了一個空著的集裝箱,一刀劃開,然後俯身走了進去。
今井緊緊地跟在她的身後。七海放好了梟的屍體,對她囑咐道,「在這裡等我,我會回來。」
今井點了點頭,然後沉默地抱著刀蹲到了角落。
七海見狀,不再說話,最後看了一眼地上宛如安靜沉睡的梟,飛身趕往了飛船起飛的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