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秘密
「叩叩叩……」
門外傳來一陣敲擊聲,輕緩有度,卻足以將睡夢中的蘇挽之喚醒。他疲憊地睜開眼,想起身,卻發現自己的手臂被人壓著,這麼突然一動,頓時半個身/子都麻了。他疼得嘶嘶地抽氣,硬擠進他懷裡的沈無虞睡得香沉,似乎不耐他起身的打擾,眉一皺,翻身往裡滾去,蓋在他身上的被子也跟著卷過去,把人包得像只春卷。
蘇挽之瞧著好笑,又怕再擾他睡覺,只能愈發輕手輕腳地穿衣下地。昨晚他的衣服全被沈無虞撕成了碎布,現下也只好套著沈無虞的衣服去開門。他雖比沈無虞年長,人卻不及他高壯,沈無虞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還有些空蕩蕩的。
也不知別人見了會怎麼想……
蘇挽之遲疑著拉開門,門外站的不是每日為他添水送飯的牢頭,卻是一名陌生男子。
那男子看來三十有餘,四十不足,身材修長,面容俊雅,嘴角掛著淡淡微笑,說不出的溫文和煦。
「您是……」蘇挽之拱手一揖,問道。
「蘇公子見外了。」男子伸手攔下他的動作,道,「在下段明幽。」
蘇挽之微微一愣,面前站的,竟是沈相的男妾——牢頭一直向他誇讚的,相府里了不得的段二爺?
沒想到竟是如此氣宇高華的人物……
「段公……呃……段老……」
蘇挽之一時亂了分寸,倒不知如何稱呼了。
「蘇公子不如隨無虞叫我小爹吧。」段明幽適時替他解圍。
蘇挽之身形一僵,他自然知道喚了段明幽小爹,就等於點頭同意與沈無虞的親事了。可他一介凡夫俗子,豈能高攀宰相公子?何況他雖家徒四壁,卻並不願用尊嚴去換取榮華富貴。
段明幽一眼便看出他的抗拒,讀書人的清高嘛,他淡淡一笑,廣袖一揮,帶起些許葯香,做出邀請的姿勢道,「還請蘇公子借一步說話。」
兩人一路出了地牢,沿著地牢外的界河散步。段明幽負手走在前面,似乎全然忘了身後還跟著一個人。直到兩人走進一片桃花林,他才緩緩停下腳步,站在落英繽紛間,伸手掐了枝綴滿花苞的桃枝,隨意放在鼻間輕嗅。細密的睫毛半掩下來,和被清風撩起的髮絲一起,模糊了他溫雅的面容,遠遠望去,如一幅絕美的圖畫。
乍見此情此景,蘇挽之難免生出些感嘆,也大致明白了相爺獨寵段明幽一人的原因。
「蘇公子是覺得此處無趣么?怎得發起呆來了?」
眼前一叢桃花晃過,蘇挽之才猛地回神,面帶赧色地看一眼饒有興味地盯著自己的段明幽,拱手道,「晚生失禮了。」
段明幽隨手拋下花枝,斯文有禮的偽裝也一併卸下,挑眉道「扮演慈父還真是累人,我也不想和你客套了,蘇逸,接下來,我問你答可好?」
「呃……好、好的。」
蘇挽之被段明幽突來的轉變嚇到,下意識便應下了。
「你和無虞同榻兩次,可注意到他的眉心?」
段明幽果真直言不諱,張口便提起蘇挽之與沈無虞行/房之事,幸好他還斟酌了下用語,否則蘇挽之的臉可真要生生煮熟了不可。
「是……我看到了。」蘇挽之紅著臉低聲道,「第一次以為是眼花,但昨晚……我看得很清楚。沈少爺的眉心有……硃砂痣,莫非他是……」
「不錯。」
段明幽點頭,算是肯定了他的猜測,「無虞他的確是神裔。」
「那為何沈少爺眉心的硃砂痣只在……只在那個時候出現?」蘇挽之按捺不住好奇心,脫口便問了出來。問完又覺得不妥,別人的事哪輪到他來多嘴,於是頭垂得更低,臉也更紅了。
段明幽倒樂意替他解惑,「無虞出生時,眉心就有硃砂痣,只是因為一些原因,我用蠱將那顆痣藏了起來,連無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其實並非尋常男子,而是神裔一脈。可是不久前,無虞在倚紅樓著了別人的道,中了相思蠱,兩蠱匯聚體內,必然互相殘殺,以奪得宿主提供的養分。可惜無虞體內的迷心蠱有缺陷,殺不死才種進的相思蠱,反而被它克制住,相思蠱發作的時候,迷心蠱暫時失去效力,才使得硃砂痣顯現出來。」
蘇挽之雲里霧裡地聽完,雖被迷心蠱、相思蠱攪得頭腦發暈,心下卻多少有些駭然。他讀書頗雜,曾涉獵過不少志怪奇書,自然聽過養蠱之術。但子不語怪力亂神之事,他也只當消遣之物,看過便罷,沒想到今日竟真的遇上了這等奇事。
「你可知,相思蠱之名因何而來?」
段明幽慢慢說完,轉頭看向蘇挽之發問。
蘇挽之趕緊搖頭,相思蠱,他還是頭一次聽說。
「相思蠱,自是取相思之意。一蠱分雌雄,雌蠱雄蠱合稱相思蠱。中雌蠱者,一旦與人交/合,每隔七日,必與同一人再行歡/好,取其精/元養蠱,否則七日之後,必定欲/火焚身而亡,死時腸穿肚爛,全身無一寸完好肌膚。雄蠱歷來無中蠱者,它是雌蠱的解藥,卻不可放進中蠱者體內,只能養在另一人身上,不斷通過身體的交/合來為雌蠱提供養分,同時,養分會惠及雌蠱宿主。而養雄蠱要付出的代價,與身中雌蠱者一樣。」
「而無虞他中的……正是雌蠱。」
蘇挽之心頭一震,昨夜少年不正常的渴求,原來真是事出有因。
「我想,蘇公子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看著蘇挽之的表情由震j□j成頓悟,段明幽問道。
蘇挽之苦笑著點頭,而後拱手作揖道,「在下並非自恃清高,只是以男妾身份嫁入宰相府,實在辱沒門庭,如若沈少爺不棄,在下願意娶之。」
段明幽聽他說完,心裡早就燒起了火。早知讀書人倔犟認死理,他才耐著性子把無虞中蠱的事給他解說一通。沒想到對方明是明白了,可仍是初衷不改。
他總不能強押著蘇挽之拜堂吧?若這小子一個想不開,一頭撞死在門前,那無虞不是也沒了活路?如果再失了無虞,那青樹……
唉,既然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吧。
「蘇公子,無虞是老爺的獨子,也是被我寶貝著長大的,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漢,還想著出征打仗,為國立功。若他嫁給了你,才是成了攫陽城最大的笑話。可沒有你,無虞他必死無疑。所以,你是非『嫁』不可了。」
「倘若我拒絕?」
蘇挽之露出倔強的神色,簡直和段明幽預測的一模一樣。
「你當然可以拒絕,我也不能真把你怎樣,不過……」段明幽得意地翹起嘴角,一手探入袖中,小心地取出一物,伸在蘇挽之眼前晃晃,
「蘇公子可識得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