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再次來到合歡宗,司味千的心境已大為不同。從出發開始,他的心裡就沉沉地堵著,鬱結不散,要不是佛心硬逼著,說不定他早就扭頭回去了。
畢竟是少宗主的雙修大典,合歡宗上下不可能不重視。從進山門開始,就有衣著喜慶的合歡宗弟子接待,每一處樓宇都裝飾有紅色的燈籠和繡球,大紅的喜字貼得滿眼都是。
司味千看著心煩:「我們還是走吧,在這裡我不安心。」
佛心倒是逛得津津有味:「這合歡宗佔據的山脈的確風景秀麗。你怕他們對你不利嗎?放心,這不是有我在嗎?」
「你這妖僧,來湊這熱鬧幹什麼?」
「這可比在南海千山苦修有趣多了。」
幾位貌美如花的女修像一群花蝴蝶一樣從他們身邊經過,看打扮都是靈毓派的弟子。
「我就說了穆姐姐好福氣,能嫁到合歡宗去,以後誰敢對她不敬?」一女子說。
「是啊,真讓人羨慕,不知道這合歡宗少宗主長什麼樣,我看有些修鍊奇門功法的男子長得可丑了,聽說那少宗主練的不也是合歡宗秘法嗎?」
「你懂什麼?合歡宗所有功法都有美顏駐顏功效,上上下下不管男女,都是美人兒,你看站山門口那幾個築基期弟子,一個個都唇紅齒白的,別說人家少宗主了,那肯定是俊美無匹,英姿勃發的。」
「嘻嘻,小浪蹄子眼饞了吧,你要是願意丟棄身份,大可去做他爐鼎啊。」
「我哪有!你不要瞎說!」
鶯鶯燕燕飛過,帶起一陣香風,司味千皺了皺眉頭。
「阿嚏!」佛心用力揉了揉鼻子,「太香了,受不了。」
司味千遙望著紫星閣方向,駐足不前,微蹙的眉頭凝著沉重的陰翳。
佛心見狀也不催促,耐心地陪在邊上。
「紀雍跟我說過,他的道心就是欲。」司味千突然說道,「剛認識他的時候,我覺得他簡直放浪到了極點,要不是看在有望結嬰的份上,我哪會跟他來往?」
佛心耐心地聽著。
「可後來,我覺得至少他對我還是不錯的,為我修鍊著想,替我震懾心懷叵測之輩,甚至還救了司源。我知道他在沒有爐鼎的情況下,會耽誤修鍊,可他也沒有說什麼。所以當他提出要與我一同結嬰時,我還真的就……」
「真的就動心了?」佛心接上他的話。
「是啊。」司味千收緊了拳頭,「可沒想到他籌謀了那麼久,竟然只是為了讓我成為他突破瓶頸的爐鼎,是我太過輕信他了。你是對的,這場大典我應該來。」
佛心無辜道:「我可什麼都沒有說。」
「採補一事,已然成為我的心魔,我跨不過去,將會影響以後的修鍊。既然他已有雙修道侶也是好事,不論如何,我都必須要在今天做個了斷。」
司味千臉上露出堅定之色,繼續向山上走去。
佛心不緊不慢地陪在一邊。
來到宴客樓,司味千和佛心在門口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來來去去都是前來祝賀的賓客,大多都是魔道中人。
兩人一邊喝茶聊天,一邊觀察四周。桌上擺著美酒和幾品乾果,嘗過了食為天秘制的果品,其他的都已經入不了兩人的法眼。
當時辰臨近,兩人的話逐漸變少,司味千沉默地喝著酒,眼睛時不時朝外瞟。
紀煦帶著幾名長老進殿:「感謝諸位道友前來參加犬子的雙修大典。」
一位元嬰中期的魔道修士起身道:「貴宗是魔道之首,如此喜事,我等理應前來祝賀。少宗主年少有為,當是小一輩的楷模。」
佛心低聲道:「吉時快到了。」
司味千目不轉睛地望著殿外,一朵紅色祥雲出現在天際,紀雍帶著一名嬌艷的女子出現在大殿之前。
一身正紅色,襯得他英武不凡,舉手投足皆是風流,只可惜他薄唇緊抿,劍眉飛挺,表情有些冷淡。
邁進大殿,紀雍目不斜視,大步流星地往裡走。
那女修也不敢多說什麼,緊緊跟在他身後。
方桌上蓋著紅綢,供著神女之像,只需要向祖師爺叩拜過,這禮就算成了。
看著那抹紅色的身影跪在地上,起起伏伏,磕了三個頭,司味千手中的杯盞應聲而裂。
「我們走吧。」禮畢,司味千對佛心道。
兩人剛剛起身,紀雍剛巧磕完頭站起來,一轉身,赫然看見站在門口的司味千。
一瞬間,時間凝固,紀雍臉色驟變。
紀雍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看到司味千的剎那,心就被揪了起來。
明明在做一件他認為理所當然的事,為什麼會這麼難受,為什麼會心虛,所有的力氣都像被抽走似的。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想讓他看見現在的自己。
他怎麼會在這裡?紀雍頓時慌了。
司味千緩緩走出大殿,飛入空中。
「站住!」紀雍丟開眾人,追了出去。
「雍兒,你幹什麼?」紀煦吼道,在這麼多人面前,他可丟不起這個臉。
眾賓客和那女修目瞪口呆,不知道發什麼了什麼事。
天空中,三道華光飛過,青色與金色的飛在前面,紅色的追在後面。
「司味千!你給我站住!」紀雍吼道。
幾人飛出了一段路,怎麼都甩不脫,佛心剛想帶著司味千瞬移走,司味千停下了腳步。
他回過頭,默默地看著臉色煞白的紀雍,只覺他一身喜服,分外刺眼。
「恭喜你得償所願。」司味千說。
紀雍眉角一跳:「你說什麼?」
「很快你就是修真界元嬰期修士的一員了,恭喜你,酒我喝過了,你快回去吧,那麼多人等著你呢。」
字字誅心,紀雍從驚訝到震怒:「你他媽在說什麼!」
司味千不再回答,拉了拉佛心:「走。」
沒想到這一動作,徹底激怒了紀雍,當即拋出血噬障攻向佛心。
他已完全不顧兩人境界上的差距,血噬障迎風見長,剎那間紅雲密布,遮天蔽日。
佛心神色一凜,法杖一敲,金光畢現。
「紀雍,你幹什麼!」
司味千搶先一步,祭出千江月,白色瑩光與紅雲一撞,驚天動地,兩人具是向後一退。
雖然兩人都是結丹後期,可差距因為採補的緣故已拉大,紀雍接近結嬰,司味千反而接近結丹中期,這麼硬碰硬一擊,明顯司味千要吃虧。
司味千氣血翻湧,差點就從半空中摔下去。
佛心一把拖住他:「小心!」
紀雍愕然看著這一幕,手腳冰冷,想要上前攙扶,卻怎麼都邁不開步子。
「你採補他在先,打傷他在後,你真以為你是合歡宗少宗主我就不敢動你了嗎?」佛心動怒。
「我沒有!」紀雍心如刀絞,只是一遍遍重複,「我沒有!」
看到紀煦和賓客們出現在天際,司味千不想再耽擱,平息了一下氣息把佛心拉走。
這回,紀雍沒有再追上去,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胸脯劇烈起伏。
他的手腳劇烈疼痛,每一根神經都好像在火上炙烤。原本正常運轉著的靈力,突然間開始倒流,這種痛苦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這是欲孽訣在逆轉!
紀雍努力控制住,想把著逆脈而行的靈力推回去,豆大的汗珠瞬間從他額頭上迸出。
紀煦飛了過來,對紀雍怒目而視:「這麼多人都看著,你成何體統!」
紀雍已無心搭話,再不抑制住,他將經脈爆裂而亡。
紀煦發現他不對勁,連忙招呼人送他回去。
人群中,涵非憂慮地看著紀雍,目光尋尋覓覓,找到了遠遠站在旁邊的小兗,只見他臉上帶著冰冷的笑意,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
兩人一路無話,回到食為天。
「這些日子來,真是謝謝你了。」司味千鄭重地說。
「你這麼說,便是傷了你們這麼多年的情份了。」
司味千淡然一笑。
「跟我回南海千山吧。」佛心再一次提議。
這回司味千沒有再拒絕,只是平淡地應了一句:「那好吧。」
佛心喜上眉梢:「那我這就先回去準備,我在那裡等你。」
「好。」
目送佛心離去,司味千走進酒樓。
沒想到,酒樓里氣氛詭異,一個個神色慌張地看著他。
「發生什麼事了?」司味千問。
司沐齊遞上一塊玉牌:「老祖宗,你看。」
司味千將神識探入,這是代表司家弟子的身份玉牌,真正的擁有者應該是司源,為什麼他的玉牌在這,人卻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