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上掉下一隻喵
「唔……」
陽光透過窗戶毫無遮掩地照在輪廓分明的臉上,睡夢中的蘇密爾被晃得有些難過,他皺了皺眉頭,將臉深深埋進了柔軟的被子里。
好軟、好香啊……
翻身。
疼疼,好疼!
被疼醒了的蘇密爾從被子中探出亂糟糟的腦袋,異色的雙眼茫然地睜大,對著頭頂淡青色的幔帳用力眨了三眨。
好像,不是錯覺……
舒服的枕頭和被子、淡淡的花的香味……
這些都不是錯覺。
所以說,他竟然還活著?
蘇密爾單手撐在床上慢慢坐起身來,又被微弱的刺痛牽引著低頭去看自己的胸口,那裡纏著一圈一圈的繃帶,可能是因為之前的翻身的動作太大牽動了傷口,原本雪白的繃帶正在從裡面滲出了淡淡的紅色。
這情景與失去意識前最後的記憶中被箭矢貫穿的尖銳疼痛相吻合。
本來以為必死無疑,結果這個樣子是被人給救了嗎?
蘇密爾抬頭打量了一下他身處的地方。
屋裡沒有人,看這布局倒不像是他見慣了的粗獷簡單。
雅緻而溫暖。
他的衣服不見了,但雙刀以及身上那堆零零碎碎的金飾就擺放在離床不遠的地方。
儘管經驗告訴他在這兵荒馬亂的時節應該小心再小心,可這裡似乎有一種魔力,讓他不用自主地放鬆了下來。
花滿樓不知道自己救的是什麼人,也不知道這個受了傷的男人為什麼會以這樣離奇的方式出現在他的小樓。
沒錯,就是離奇。
那日他原本像往常一樣在小樓後面的花園中修剪花枝,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巨大的聲響,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從天上掉下來,直接砸在了地上。
而隨即他便發覺,砸下來的是一個人,一個受了傷的人。
但這怎麼可能?
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沒有一點兒聲息,就算是使用了輕功他也能夠察覺。而現在的情景顯然不是這樣的。
如果他的感覺沒有出現錯誤,那麼這個人就是憑空出現在半空中,然後在摔下來的。
這到底是……
花滿樓想不明白。
然而不管是因為什麼,他都不能放著這人不管。
幸好這人的傷勢只是看著嚇人,其實不過是皮外傷,唯一嚴重的一處便是胸前的箭傷,按大夫的話說,要再深一點兒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男人的身上除了一對雙刀之外就只有些飾物,沒有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東西,花滿樓沒有別的辦法,只得耐心地等著人醒過來。
推門而入的花公子發現床上那個昏迷了兩天的人的呼吸已經變了,看樣子似乎是已經清醒多時。
「兄台你醒了。」
聽到了一把好聽的聲音在詢問他,蘇密爾向門口望去,在看到來人的那一刻頓時就覺得一陣春風拂面。
「多斜泥救俄。」
???
花公子眼睛看不見,並不知道自己所救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因此猛然聽見這極具外域氣息的語言,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
而救命恩人的迷茫的表情使蘇密爾瞬間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知錯能改的他連忙改換了漢話進行交流。
「多謝你救了我。」記得以前軍爺給他講解過中原的規矩,這個時候要說,「救命之恩……」
沒齒難忘?不不不,好像是……
「……必當以身相許。」
「兄台玩笑了。」這次他聽懂了,可這話說得實在……是語言的差異嗎?
「哎?不是這樣嗎?」
蘇密爾茫然的語氣讓花公子更加確認這異域人並不大懂得中原的語言,也就沒在將那話放在心上
「可是傷口又裂開了?」嗅到房間中血的氣味,花滿樓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個不要緊的。」
「還是處理一下比較好。」
「好吧。」眼見著胸前的紅色不斷擴大,不想跟自己過不去的蘇密爾妥協了,「我自己來就好。」
花滿樓從桌上取過藥箱,蘇密爾也不含糊,這幾年來他沒少受傷,包紮傷口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已經完全不是問題了。
一邊扯著繃帶,蘇密爾一邊熱情地和他的救命恩人閑聊了起來。
「我的名字是蘇密爾,請問恩人怎麼稱呼。」
「在下花滿樓。」
在自我介紹之後,花公子隨口問道:「聽兄台的口音似乎不像是中原人?」
「我是波斯人,明教弟子。」
拆開繃帶的蘇密爾把原本散亂的微卷金髮全部甩到身後,給胸前正在滲血的傷口塗上一層金瘡葯。
「請問恩人是那一門派的弟子?」
花滿樓將嶄新的繃帶遞了過去,搖頭笑道:「在下無門無派。」
然而,明教?
仔細思索了一番卻並沒有找到與之有關的記憶,不過他對西域那邊的事情從來沒有特別關注過,不知道這個教派也屬正常。
這片刻的疑惑沒有逃過蘇密爾的眼睛。
他有點兒驚訝。
裝束、武器,再加上相貌,他以為他明教弟子的特徵再明顯不過了,可這個人非但沒有認出來,而且連明教也不知道。
這太奇怪了,怎麼會有人不知道明教呢?而且無門無派……
他不禁偷偷抬眼打量起救命恩人來。
「兄台?」
「沒、沒什麼。」
被發現了啊。感覺如此敏銳的人武功一定不錯,就算沒門派也不可能這麼沒有常識吧。
無論怎麼想都覺得好違和,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花公子並沒有介意這人突然的沉默,在等待了一會兒之後說:「恕在下冒昧,請問兄台可有什麼親眷朋友,不如及早知會一聲,免得讓人擔心。」
還在思考中的蘇密爾一下子急起來,花滿樓說得對,他在這裡,師兄師姐們以為他生死不明,失蹤的莫名其妙,一定會很擔心的,看來不能在多呆下去了,還是先回去再說。
行動派的人立馬從床上翻了下來,又抄起雙刀背在身後。
「我要走了。你的名字很好聽,我記住了,以後一定會報答你的。我說話算話,不騙人。」
花滿樓因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而愣了一下,隨即擺手道:「報答之事倒是不必,只是兄台的傷勢還要多注意一些。」
「我知道的。」蘇密爾握拳,「對了,這裡離龍門有多遠?」
他記得自己執行任務的那處營地距離龍門不遠,逃出去之後沒有多久就被穿了個洞。但這個地方與龍門的風格明顯不符,也不知是什麼地方。
「龍門?」花滿樓仔細思量起來,「從這裡到龍門,要是趕路的話大概需要十多日的路程。」
而回應他的是蘇密爾一聲變了調的「十多日?!」
蘇密爾驚呆了。
從龍門,到這裡,十多天……他知道也許會離得遠,卻沒想到會這麼遠……
木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蘇密爾想,被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救回了一條命,還被不遠萬里不辭辛勞地被帶回了對方的家,不是對方太善良就是因為他長得太帥氣了。
也許兩者都有。
可他還是要回去的,這樣稍微有些麻煩了。
算了。
馬上準備趕路的蘇密爾抓緊時間對這個善良的人提出最後的忠告:「那個,恩人把我從龍門帶過來真是辛苦了,現在世道不太平,指不定哪天安祿山的兵就打過來了,你也要小心一些,還是不要隨便把人帶到家裡比較好。」
「等等。」花公子發現蘇密爾似乎誤會了一些事,還有他說的那些話……「並不是在下將兄台帶回來,而是你自己摔進了在下家中的後花園里。還有安祿山,如果在下沒有理解錯,那應是唐朝的那個安祿山吧?」